第12章 第12章

按理来说，埋在下面的米湿一点儿是正常的，但顾江流仔细地捻了捻手中的米，照这个地下仓库的干燥程度来说应该是不会有这么湿的，而且似有若无的，他总能闻到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没什么理由，顾江流直觉这一定和他要找的有关系，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找到突破口了。

        顾江流正准备让那人再搬几袋米看看，或许他就能猜到那奇怪的味道是什么了，但不等他开口，段府上下好像乱成了一锅粥，上面不断有人大喊着“不好了”。

        他心里一个咯噔，立马放下手中的事，开始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随便拉了一个着急忙慌的下人就问他怎么回事，

        那人满脸焦急，仿佛急着逃命一般，甩下一句“府上被官兵包围了”就立马跑了。

        顾江流稍一思忖，脸上立马由阴转晴，这个时候岱山政府怎么会派兵包围段府，而且他说的是官兵，那思来想去便只能是顾亘其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果不其然，等顾江流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顾亘其还有和顾亘其站在一起一脸阴霾的段寒阆，他来不及说什么就想拽着顾亘其往里面跑，但显然段寒阆不会这么放过他们，伸手便拦住了他的去路，“顾公子，是不是得给老夫个解释？”

        顾江流回头看了看顾亘其，他面色如常，显然谢昀已经将事情原委都告诉他了，顾江流稍稍放了下心，想来大哥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不等顾江流说什么，顾亘其便直接开口，“段先生，今日无意冒犯，但鄙人听闻你拐卖人口，通敌卖国，今日特来府上查看。”

        段寒阆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得异常阴暗，语气也带着愤怒，“顾公子，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在这岱山城打听打听我段寒阆是什么样的人，今日你连证据都没有，就想陷老夫于不义之地，这是什么道理？”

        “我是不是在造谣咱搜过就知道了，”顾亘其瞥了一眼段寒阆，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转头看着顾江流，“江流，带人进去搜，今天咱就把证据摆在这段府门口，”他看着段寒阆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又补了一句，“摆在段老爷子眼皮子底下。”

        段寒阆想阻拦，但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顾江流还是带着人进去了，他忿忿的瞪了一眼顾亘其，看着周围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忍不住大声道，“今日你要是搜不出来，那我段某也不是好欺负的。”

        顾亘其不甚在意，甚至还笑了两声，说了声“自然”，然后吩咐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自己先坐下，然后才示意段寒阆坐，但段寒阆显然是不领情，哼了一声站的更直了。

        顾亘其无聊的扯着手上的手套，看了看眼前的跳梁小丑，嗤笑了一声，这人还真是不自量力，他今天能唱这么一出大戏，自然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顾江流能搜出来最好，搜不出来那他也有自己的办法。

        顾江流在出门的时候其实就想起来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是什么了，那令人作呕的、潮湿阴暗的正是浅浅的血腥味。

        他带着人来到地下仓库，让人把那些米袋全部挪开，果不其然，放米的那面墙底已经沁出了血色，待米袋一挪开，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熏得人忍不住开始摒气往后退。

        从意识到那是血腥味的时候，顾江流的心里就开始打怵，如今看到这幅画面，脑子里的弦啪的一下就断了，他扯着旁边人的衣领，让他快点把墙凿开，不然，他不敢想象苏星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人也很为难，照现在这情况他们是不能开枪的，万一伤了墙后还活着的人就好了，但他们又不是拆迁队的，这墙哪是说拆就拆的，他只好先安抚下顾江流，然后立马派人去找工具。

        等工具和人都到齐了，他们才开始一点点的凿，随着那些砖被一点点撬开，顾江流的心也跟着紧张，他的汗一滴滴的往下流，最后忍不住自己也上手去扒那些砖块，只是伸出去的手抖得愈发厉害。

        门外的顾亘其还是老神在在的，但是段寒阆却有点等不下去了，他站了这么久，腿实在是有点儿坚持不住，只好把一腔怒气又撒在顾亘其身上，“顾公子，你的人已经进去这么久了，想来该搜的也都搜到了，不如叫他们赶快出来。”

        顾亘其看了眼已经不耐烦的段寒阆，嘴角还是噙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他，“段先生别急啊，您家大业大的，府邸也大的不行，我的人也得好好搜搜，万一证据就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呢。”

        顾亘其也不给他眼色，叫人又泡了杯茶来，就端着坐在那喝，然后看段寒阆实在撑不住了，才给了他个台阶让他坐下等。

        段寒阆也实在是不行了，才顺着顾亘其的话坐下了，他本来心里还是有底的，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现在也有点慌，忍不住一直往门里面瞧。

        周围人群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他们心里一直是不信的，毕竟段寒阆这么些年在岱山明面上是做尽了善事，威信自然还是有的，随着时间过去，门里面也没有消息，他们心里的想法就更坚定了，觉得这不过是那些当官的做的一出闹剧。

        顾亘其当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的，他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了掩嘴角的笑意，反转有时候来的越晚越震撼不是，不然怎么能叫唱戏呢。

        门里面顾江流越来越慌，不知道为什么，这堵墙意外的坚实，拆了这么久，也没能打通，他也不知道别人家拆房是怎么个速度，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无比的煎熬，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他既期待着，又害怕着。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这些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一刻，他在乎的只有墙后面有可能存在的苏星野，只要还有希望，他就得把他救出来。

        终于，在顾江流双手指尖已经血肉模糊的时候，他被旁边的人拽了一下，墙面轰的一下就塌了，灰尘一瞬间就迷了眼，他伸手挥了挥，将眼前的烟灰拍开，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墙后面看。

        那里很小，是一个仿佛密室一样的地方，地上杂七杂八的长了些草，他一眼望过去，便看见上面躺着几个不知生死的人，他忍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立马站起身连滚带爬地过去看，发现里面没有苏星野的时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坐在那里喘着气，这才瞅见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几个女孩子。

        他们脸上都是泥土，头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柴草，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江流一行人，顾江流看的心里一揪，看来他是找对了，这几个怕就是近日里城中失踪的女孩子们了。

        他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咽了口嘴里的唾沫，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别怕啊，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但是这番话显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几个女孩还是颤颤悠悠的，缩的更紧了，顾江流挥了挥手，让旁边过来几个人，“你们看，我们是军人，真的是来救你们的啊，别怕。”

        那几个女孩胆怯地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些人是穿着军人的衣服，才慢慢地放松了些。

        顾江流发现她们情绪不再那么紧张，才又开口说，“好了，他们会带你们出去的，但你们走之前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今天有没有新来一个女孩子，比你们高不少的？”

        那几个女孩彼此看了看，最后有个女孩举了举手，然后往房间另一个角落指了指，那里是这个房间最背光的地方，顾江流一直没注意到那里还有个人，他交代人让他们带这几个女孩出去，才往那个角落走去。

        几个女孩走前还往那个角落里看了看，眼里有惧怕、有不解，但顾江流却看到了更多的感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还没看清脸，但他就是很确定，那就是苏星野。

        但是等他看清那人的时候，心里还是震惊了一下，苏星野早上带的假发已经不知道去哪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的不成样子，但最震撼的，还是他那一身的血。

        顾江流有点儿不可置信，缓缓伸手上去摸了摸，因为紧张，他一时竟感受不到那人身上究竟有没有温度，最后还是苏星野开口说了话，才将他唤回神来，“血不是我的。”

        “啊？”顾江流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跟着苏星野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苏星野回过头，双目猩红的盯着顾江流，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顾江流，人是我杀的，我杀的。”他的话仿佛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说的艰难无比。

        顾江流伸手扶了扶他，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知道这半天苏星野究竟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死了的，一定都是该死的人。

        苏星野看着顾江流还想说点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最后硬生生地咬碎了牙，吐了口血，才缓过那口气来。

        吐血之后苏星野站不稳又往前晃了晃，低着头扒着顾江流，嘴角还流着血，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那都是些混蛋，混蛋，”他的气息已经很弱了，顾江流着急的想让他停下来带他出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星野手劲出奇的大，顾江流愣是拽不动他，只好听他把话说完。

        苏星野仰了仰头，放了一只手，拽着顾江流看着那还不如猪圈的密室，“他、他们把这些女孩子关在这里，吃剩菜剩饭，任人欺辱，让她们活得不如一只狗，最后、最后再光鲜亮丽的送到，”苏星野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但他还是艰难的开了口，“送到那些洋鬼子床上，她们还有个名字，叫——慰、安、妇。”

        轰——

        顾江流的脑子炸开了锅，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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