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槐序将军

谷音过了半月有余才回到竹林小屋，刚浑浑噩噩梳洗完毕，就听见门外嘭地一声响。

        谷音在木桶中刚起身，慌忙间赶忙裹起衣裙。刚一抬头，便见灰狐精玉沙叉着腰走到帘帐内叉腰对她怒目而视。

        “玉沙！我在洗澡呢！”

        谷音傻眼了，这是谁又惹了这炸药包？

        “谷音，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都半个多月了，来竹林小屋你不在，去药王爷爷那儿找你你也不在，霓裳阁也不见你来，大家都急疯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你倒好，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躲着，现在倒悠闲地在这儿泡起澡了？”

        玉沙叽叽喳喳说了一通，直吵得谷音头皮发麻。

        “你快出去，我穿好便出来。”谷音无奈道。

        玉沙倒也讲道理，气哼哼地去门外等着。

        她穿戴好衣裙，便快步走出房门，却见廊前不止玉沙，还站着一个清雅少年。

        谷音愣住，偷眼去看玉沙，眼神问道：这是哪位？

        玉沙看她迷迷瞪瞪的，翻着白眼摇摇头。

        倒是那少年浑不在意，笑着走上前，和谷音打招呼道：“阿音，这些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少年浓眉大眼，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谷音看着他的眉眼，渐渐和记忆里那人对了上来。

        “槐序大哥！”

        谷音咧着嘴巴，开心叫道。

        “阿音，你长高了。”那人笑道。

        谷音是真开心。槐序，玉沙的大哥，当年她俩在灵津境内厮混，或惹哭了哪家小孩，或偷吃了哪家的灵果，都是槐序跟在她们屁股后面善后。

        见到故人，谷音暂时把什么担心忧愁都忘了，把他俩引进屋里。

        谷音倒了两杯茶，问道：“槐序大哥，你是何时回来的？”

        玉沙插嘴道：“我哥半月前回来，刚回家，衣服都没换就拉着我来找你，你倒好，魔尊不在你便没人管了，不知懂跑到哪里野去了，一连半月都不见影子。”

        谷音瞪了玉沙一眼，不理睬她。

        槐序却笑道：“你这丫头惯会得理不饶人。”

        谷音笑笑，问道：“槐序大哥，你这几年出去游历，可有什么收获？”

        槐序还未开口，玉沙又插嘴道：“我大哥已突破离识了！”

        谷音又是羡慕又是为槐序开心，正要恭喜几句，槐序却说：“玉沙，你这插嘴的坏毛病可要改一改了。”

        玉沙闭了嘴，槐序又笑着对谷音说：“这些年我跟着族中长老，一路北上，遇到了不少当年大战余下的魔族残部。听魔尊吩咐，将良善正义的收服回灵津，那些心生邪念在人间为非作歹的，我们便当场斩杀。”

        谷音严肃听着，说道：“那咱们的势力可算是又强上几分了。”

        槐序笑着点点头。

        “那槐序大哥，”谷音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槐序笑道：“这次收获颇丰，至少能待上半年了。”

        谷音兴奋道：“那可否教我和玉沙修习？”

        玉沙忙道：“可别带上我！”

        槐序道：“为何不带上你？”

        他又回头跟谷音说：“阿音，你这提议甚好。我阿母总是与我说玉沙堕懒。这次回来，正好带你们修习练功。”

        玉沙闻言像霜打的茄子，怒目看着谷音。

        谷音宛若未见，自顾自呷着茶。

        晚间，谷音去百岁坊找药王。

        吱呀呀的木门刚被推开，氤氲的蒸汽里就飘来药王苍老的声音。

        “你终于来找我了？”

        谷音走了进去，慢慢走到了药王跟前。

        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往炉子里添着柴火，面前的药炉中是一大锅浑浊的草药。

        谷音蹲在老人身边，静静看着。

        药王看着一旁的谷音，蹲在那里像一团小小的火球。他拿起身旁竹篓里最后一棵草药，丢进了炉中。

        “爷爷，你每年都要炼这繁琐无比的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谷音开口问道。

        药王顿了半晌，谷音以为又得不到答案，却听老人缓缓开口：

        “这是百岁丹。我老了，老得已不记得自己到底多少岁。两百年前，仙魔大战之后，我便应当陨落，此后便每年靠这百岁丹延续性命。”

        谷音惊异，这是她第一次听药王说起。

        “你不要害怕，有这丹药，我便岁岁年年无虞，”他看谷音露出难过神色，笑道，“我本该如上古神仙一样，尘归尘，土归土，这并不是什么可怕之事。”

        他笑着，伸手摸了摸谷音的脑袋。

        “大局未定，老夫还想帮你阿爸多几年谋划，”他笑道，“况且，还可以再陪我们阿音多上些年月，看你平安长大。”

        谷音听着听着，先是憋着难过，到这里终于再忍不住，扶在老人的膝头哭了起来。

        她心中难过。

        阿爸、药王、槐序、还有族中长老这么多人都在为了魔族谋划，期盼有一天能过上光明的日子，而她，她却险些酿成大错！

        药王见她呜咽不止，心中怜惜，拍着她的背。

        半晌，阿音抬头看向药王，缓缓道：“爷爷，我一定好好修习，有一天，我也定能强大到保护族人。”

        谷音眼里还闪着泪光，眼神却异常坚定。

        将谷音送走后，药王走向里屋。

        屋里几个长老坐在一起，正等着他来。

        药王坐在正中，听几人一一汇报完毕，开口问道：

        “昨日探查的人说，时泽中一山崖塌落，今日可有什么线索？”

        一长老答道，神色严肃：“今日探子来报，说是因一对魔鹰撞击导致，并无异常。”

        “魔鹰？”药王疑惑，“魔鹰好端端的，为何以命撞崖？”

        那长老愣住，说不上来。

        药王挥挥手，温和道：“无妨，老夫亲自去查探。”

        一连几日，槐序和玉沙都如约来到竹林小屋，三人练起了功。

        槐序十分有耐心，凡有不懂，都一一作答，也不嫌弃问题太简单或太幼稚。

        三人正练着，玉沙却看到什么，停下来拉住谷音。

        “阿音，”她拨开谷音左耳发丝，用手摩挲着，“你的魔族印记，好像变淡了些。”

        谷音摸索着，疑惑道：“是吗？”

        近日她练功时并无感觉到异样，反而觉得自己越练越顺，比之前修习的速度快了许多。

        “药王前辈。”

        两人正说着，却听槐序道。

        两人齐齐望去，药王正在不远处笑眯眯看着他们。

        “不错，不错。槐序，这些年未见，你进益很大。”

        槐序笑着拱手道：“多谢前辈夸奖。”

        “你们二人且先练着，我与槐序说会儿话。”药王打发着玉沙和谷音。

        两人讪讪走远几步。

        药王这才道：“槐序，前几日我与长老们商量，决定开始练兵了。”

        槐序惊讶道：“仙族找来了？”

        药王道：“你不必紧张。只是前几日我们在时泽内发现一坍塌的山崖，我亲去查探，除了一对死去的魔鹰，并无不妥。”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几处血迹。那血迹，并不像是野兽的。”

        槐序道：“您是说？”

        药王道：“我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心中隐隐不安。还是有备无患的好。这些年我们卧薪尝胆，也算是韬光养晦，积攒了不少的实力。现在，是时候该练起来了。”

        槐序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从今日起，你便是魔族的槐序将军，”药王又瞥了瞥林边的两个少女，“玉沙和阿音若是想一起，你便带着她们吧，也好张些功力。”

        “槐序领命。”

        少年发丝飘扬着，拱手称是。

        林中大火纷飞，火光照映着一对男女的脸庞。

        谷音往林子深处走着，想要看清那两人的脸。

        她越走越深，越走越深，大火自然地为她分出一条路来。

        那两人就在她面前，触手可及，可谷音还是看不见他们的脸。

        突然，大火消失了，林子也消失了，世界便为一片空白。

        她仿佛听见那个女人正在喊她：“阿音——阿音——”

        “阿音！”

        谷音睁开眼，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阿爸！”

        看清来人，谷音兴奋道。

        飞廉抚摸着女儿的脸颊，轻声道：“做噩梦了？流这样多的汗。”

        谷音并不在意，保住了飞廉。

        “阿爸，你终于出关了。”

        飞廉拍拍谷音的后背：“想阿爸了？”

        “可想可想了。”谷音拖着声音道。

        “阿爸，我觉得，我可能梦到阿母了。”

        谷音低低说着。

        飞廉动作一滞。

        “阿爸，您虽然不说，但我知道，您也是很爱很爱阿母的，和我一样。”

        飞廉心中酸楚，他抚着谷音柔顺的长发，轻声道：“是的，很爱很爱。”

        谷音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

        她轻叹一声，呆呆看着窗外的玄月。

        她想着梦中女人的模样，又想到飞廉当初和她应该是如何的相爱，又想到——

        想到那个穿着元清色长袍，神色淡漠的男子。

        他抹去了在灵津的记忆，也许以后，便再也不记得她了。

        倒也罢了。他们一个是仙族太子，一个是魔族公主，天生就是正邪对立的两派。

        不记得，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归宿。

        她想着想着，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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