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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照春空009


长安城郊,辅国公府的马球场上,晏犀照陪着钟离芷坐在主位。

        清风佛面,晏犀照微微眯起眸子,晋国公府已向晏相府下了聘书,之后的事儿也无需晏犀照操心,她只需绣好嫁衣。

        她抬手从盘中捏起一片瓜果,一边看着马球场上那些个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击球模样,一边秀气地吃着瓜果。

        钟离芷摇着团扇。

        “九娘,你说叶三郎今日会来吗?”她满是好奇。

        晋国公府虽是百年勋贵,但叶三郎却自小体弱,而晋国公夫人娘家正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杏林之家,故而叶三郎自小养在江南,正是因为如此,钟离芷不曾见过他。

        晏犀照摇了摇头,也不知晓叶三郎到底会不会来。她从前只是听闻,叶三郎素来不爱掺和到这些宴会之中。

        钟离芷忽然觉得没趣极了,她撇过头。

        “呀!”她不由惊呼,“九娘,你快看,山妙之来了?”

        晏犀照愣愣抬头,她便看到了打扮得好生端庄、却无一不显示着精致的山妙之。

        钟离芷不由来了兴致,小嘴已经巴巴说了起来。

        “我听说,山家人近些日子也在给山妙之相看人家。”钟离芷撇了撇嘴。

        晏犀照一愣,说起来山妙之比她还大了一岁。

        “她虽说是因着守孝,耽误了年岁,但要是有心相看别的人家,那亲事也早早定下来了。”钟离芷轻笑道,“长安人都道她是在等三哥呢。现在倒是突然相看起人家,真是出乎意料。”

        晏犀照一时也有些语塞,她还以为,山妙之这楚王妃是板上钉钉的呢。

        “山妙之没闹?”晏犀照不禁问道。

        钟离芷笑笑,凑到晏犀照耳畔,道:“你当她没闹过?我可是听说了,那是三哥亲自跟山衡之提起的。她再怎么闹,也不当不了楚王妃。”

        晏犀照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山妙之是钟离溪嫡亲的表妹,又是先淑贵妃中意的儿媳,她以为钟离溪至少对山妙之有几分真心。

        这场马球会是钟离芷攒起来的,故而山妙之和家中姐妹入场后,便先来见过钟离芷。

        山妙之虽是用心打扮了,可眼底依旧透露着些许憔悴。

        “见过明乐长公主殿下。”

        山家姐妹行礼后,钟离芷便喊人起来了。她虽不喜欢山妙之,但对山家其他娘子却无感。

        山家姐妹自然也知晓钟离芷的脾性,见礼后,便识趣儿地离开了。

        只是山妙之离开前,却一直望着晏犀照,她眸中带着极致的复杂,有怨恨、有妒忌、又有其他的些许晏犀照看不明白的。

        晏犀照看了看山妙之,她本以为她与山妙之之间若没有钟离溪,应当不至于那般敌对,但后来想想,一个姓山,一个姓晏,本就是不对付极了。

        “听闻晋国公府与晏相府结得秦晋之好,妙之在此先恭喜九娘子了。”山妙之忽然开口道。

        她站在下面,晏犀照坐在主座,一时间她不禁有些恍惚,这便好似几年前,她初回长安,在辅国公府的赏花宴上,也是这般。她好似永远都矮晏犀照一头。

        晏犀照没想到会听到山妙之贺喜之言,不禁怔了怔,顿感浑身不自在。

        “五娘子客气了。”她只得干巴巴回道。

        山妙之深深看了她一眼,不顾身边姐妹的拉扯。

        “九娘子当真放得下楚王殿下?”

        山家姐妹闻言不禁黑脸,早知有这么一出,便不该带着她来赴宴。

        钟离芷听到此话亦是皱了皱眉。

        反倒晏犀照最是淡定,这个问题她这些日子已经被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山妙之竟然也会来问她。

        “五娘子怕是糊涂了。”她淡淡看了她一眼。她阿爹、她姐姐、惠太妃、钟离芷这些人问她,她自是会认真地答,可山妙之她却是半分不想理会。

        看着山家姐妹将人拉走。

        钟离芷顿觉无趣,眼底划过了一丝失望。

        山妙之走后不久,晏犀照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眼中不禁亮了亮。

        底下的丫鬟亦是在这时跑来禀告,说是晋国公府的叶三郎来了。

        钟离芷抬眼便看见,晏犀照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

        “听到叶三郎来了,你便这般开心?”钟离芷不由打趣道。

        晏犀照却是红了红脸,但却没有否认。

        叶旻理今日穿了一袭浅色束袖骑装,玉冠束发、面白似玉,他望了一眼主座,一眼便认出了哪一个是晏家九娘。他冲着主帐遥遥一拜,便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钟离芷见此,眼底藏着一丝深思,她对着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

        晏犀照其实并未好好看过叶三郎,可今日见他才发觉,叶三郎一双眸子似是星子般清亮。

        钟离芷看着晏犀照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待看到低调入场的钟离溪时,也只是勾了勾嘴角。

        “殿下,叶三郎到了。”

        晏犀照闻言不禁一愣。

        “孤就是想见识见识不靠封荫,自己考取功名的叶三郎。”钟离芷加一咳了咳,她说着凑到晏犀照耳畔,小声道,“九娘,我知道你一定也想与他说说话。”

        晏犀照白皙娇嫩的小脸蓦地嫣红。

        “阿芷,你个促狭鬼!”晏犀照低声道,她眼中挂着一丝羞意。除却钟离溪,她再没有同旁的男子有过多的接触,后来她在临川小筑那四年,她便宛若屏上雀,除却钟离溪便再没见过旁的男子。

        丫鬟领着叶旻理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隔着纱帘,晏犀照隐约看见他知礼地朝着她与钟离芷一拜,待钟离芷叫他起身坐下后,他才起来。

        钟离芷随口问了几句,他亦是耐心毫不敷衍地回答了。

        “正巧一场结束了,下一场孤要上场。”钟离芷笑道,“九娘,你替孤陪一陪叶三郎。”

        晏犀照哪里不知钟离芷这是故意的,她嗔怪似的瞪了她一眼。

        待钟离芷带着身边丫鬟走后,主帐中便只有晏犀照、叶旻理,并着二人的丫鬟随从。

        晏犀照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叶三郎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这马球会?”

        她只听得,帘子另一头那人认真地说着。

        “明乐长公主给我下帖子,我猜,或许九娘子也想见见我,我便来了。”

        清澈如水的声音透过帘子传到晏犀照耳中,她不禁脸热。

        “谁说我要见你了。”晏犀照脱口而出否认着,可刚一说出口,她又觉得自己无比矫揉造作,她不禁在心中唾了自己一回。

        一阵愉悦的轻笑令晏犀照有些羞恼。

        “九娘子说得对,是旻理想多了。”

        “也不是。”晏犀照又否认道。

        帘子那头的叶旻理被晏犀照一而再的否认弄晕了头。

        一时间,二人之间有了些许尴尬。

        过了良久,倒是叶旻理开口打破了这丝寂静。

        “我没有想到,九娘子会答应晋国公府的议亲。”

        他言语之间带着一丝平静,只好像是在诉说他内心所想。

        晏犀照闻言抿了抿嘴,问道:“叶三郎也觉得我会因为楚王殿下拒婚吗?”

        叶旻理一愣,如实点了点头,但又道:“并非全是如此,想必九娘子应当知晓,我自幼体弱多病,虽在江南调养多年,可终究不是长寿之相……”

        “生死之事自有天定。”晏犀照打断叶旻理的话,“叶三郎经年不在长安,应当也不知晓,我自娘胎里带了病症,亦不是什么长寿之人。”

        叶旻理闻言一怔,他未曾想到晏犀照这般直白。

        “所以,叶三郎不必妄自菲薄。”晏犀照满是认真道。

        “九娘子劝旻理自轻,旻理也希望九娘子不要如斯悲观。”叶旻理亦是出言相劝道,“我舅家世代行医,有一位舅舅对禀赋不足之症颇有心得……”

        晏犀照闻言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她前世与叶三郎虽有交集,但却生疏隔阂,各自保持着距离。她从不曾发现,叶三郎是这般认真之人。

        她不禁开口道:“三郎怕是没听说,这几日长安城中都在调笑,说是,晏九娘与叶三郎,是病秧子配病秧子,绝配……”

        “九娘子……”

        “我倒是觉得他们说的不错。”晏犀照笑道。

        叶旻理身后的随从寄北看着他家三郎通红的耳垂,不禁笑了起来,叶旻理眉宇微皱,转身瞪了他一眼,他才消停。

        -

        章淮看着他家王爷眉眼冷峻,紧紧攥着手中的杯盏。他不禁颤了颤,他一时无言,他不知晏九娘那话到底是真是假,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家王爷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

        钟离溪抿着唇,嘴角勾着一抹冷笑,他看着晏犀照与旁的男子娇俏谈笑,听着她亲口说出她与旁的男子相配,可偏生他此刻毫无立场。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便是她回来了,她不该如此畏惧他、疏远他。

        章淮听着隔壁主帐中谈笑之语,又望向沉默无言的钟离溪,他不禁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钟离溪面露讥诮,抬手便将手中杯盏掷于一旁的地上。

        ——哐嚓。杯盏破碎的声音陡然响起,惊到了隔壁言笑晏晏的一对男女,这声杯盏砸地的声音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钟离溪是习武之人,隔壁的动静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到晏犀照小声询问身边婢女,隔壁是谁,待得知是他后。

        “楚王殿下素来厌烦我,想来是我的存在令他不喜了,他才这般警告。三郎是被我牵连了。”

        钟离溪闻此气笑了,便是章淮也不禁扶额。他看着钟离溪拂袖起身,他以为他这是要离场,却不想,他又坐下了。

        章淮有一次觉得,回京之后,这天变了又变,人也是变了又变。晏九娘那心意变得翻天覆地,他家王爷那态度也是与从前截然不同。

        -

        且不说晏犀照与叶旻理是如何相谈甚欢,钟离溪又是如何面若寒冰,钟离芷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她在场上玩得酣畅淋漓,甚至夺下了这一场的彩头。

        “九娘,你瞧,这支鎏金珍珠穿花钗怎么样?”钟离芷鬓角淌着几颗汗珠,她举着簪子神采飞扬说道。

        晏犀照替她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她仔细瞧着钟离芷手上的发钗,思索了片刻,道:“这钗看着有些眼熟。”

        钟离芷拿着发钗亦是一阵端详,她也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这是婆母出的彩头,许是她曾经带过吧。”钟离芷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这马球会的彩头是各家夫人娘子添上的,只不过开场后便乱了顺序,谁也不知这一场彩头是何,赢到什么全靠运气,这也为马球会添了另一份意趣。

        晏犀照闻言,也没有再深究。

        “你方才与叶三郎聊得如何?”钟离芷拿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好奇地问道。

        晏犀照闻言,轻笑着,刚想说什么,便有被钟离芷一通抢白。

        “你别说,让我猜猜,看你这幅模样,我便知道,你们定是聊得极好的!”

        晏犀照没有否认,只是坦诚地点了点头。

        -

        钟离溪望着钟离芷手上那支鎏金珍珠穿花簪眸色一暗。章淮顺着望去,他瞧着这簪子也着实眼熟。

        案上的杯盏已被换过,钟离溪端起酒盏,食指摩挲着杯子的外壁。他只看了章淮一眼,章淮便会意出了帐子,与外边的侍卫耳语了几句。

        刚回帐中,便听到隔壁明乐长公主对晏九娘说道。

        “等过些日子,你就该绣嫁衣了。”

        章淮忙看了一眼钟离溪,却见他神色微怔,似是想到了什么。

        隔壁主帐中,晏犀照听着明乐长公主的话,亦是怔了怔。

        “你女红素来不好,皆是只需绣娘制出成品,你网上添几针便是了。”

        晏犀照却摇了摇头:“我想自己绣。”

        章淮听着隔壁晏家九娘满是坚定地声音一愣,他想,即便晏九娘心中未曾全然放下殿下,但她对叶三郎的心意也是足够重的。

        钟离溪倏地起身,章淮一愣,看着他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心中一阵茫然。

        晏犀照与钟离芷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离开的。

        钟离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晏犀照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她曾经也曾想过穿上亲手绣的嫁衣嫁给钟离溪的场景,只可惜,前世她与钟离溪虽有夫妻之实,但终究她不过是他不上台面的一个外室。

        想到这里,晏犀照不禁皱了皱眉,这一世,她再不会重蹈覆辙。

        -钟离溪后知后觉走出了辅国公府的马球场,他不禁揉了揉眉心,只吩咐了一句。

        “去临川小筑。”

        章淮闻言怔忪片刻,临川别院乃是先帝当年秘密赐给先淑贵妃,贵妃临终前有将之给了殿下。故而知晓此处别院来历的没有几人。

        钟离溪寻常并不会去那儿,旁人也只以为那不过是楚王名下一处普通的别院。

        章淮没有多问。

        钟离溪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想起要去临川小筑,他不明白,为何晏犀照在一夕之间变了心意。他头疼得厉害,似是有什么在脑海中划过,他想抓偏生又抓不住。

        章淮见钟离溪左手托着额头,眉宇紧皱。

        去岁陇右道边陲突遭敌袭,钟离溪为了救边陲村庄中人,重伤从马上摔下,磕到了后脑,自那之后,他便落下了头疾这一毛病。

        “殿下……”章淮担忧地看着钟离溪,“不若还是先回府中叫萧先生看看吧!”

        钟离溪沉着脸色,摆了摆手。

        章淮望着他欲言又止。

        临川小筑偏在一隅,临山靠水,周遭并无其他人家。虽久久无人入住,可依旧宛若新园。

        入园中,春日景致明媚,钟离溪望着熟悉但又陌生的临川小筑,恍惚不已。

        章淮在园外,他担忧地望着钟离溪独自一人走入园中,背影有些寥寥,可章淮却无从知晓这究竟是为何。

        钟离溪面无表情走过石桥,穿过垂拱门,沿着雕花游廊来到主院。

        院中寂静,他一时间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是一样的布局一样的景致,可又有些不一样。

        推开院门,钟离溪看着空荡荡的房屋,一下子心也变得空荡荡。

        他明明记得,这儿曾经装满了晏犀照的东西,有她的梳妆台,妆奁中装着长安时新的首饰,有她书案,案上铺开的是她未看完的话本子,还有一面他暗中令人赶制的屏风,上面绣着四时景……这里曾经充满了她的气息。

        他眸色渐暗,他与她日日欢愉,她不惜以身为他挡箭,为何重活一世,她便变了?

        钟离溪倚坐在太师椅上,半闭着眸子,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神色不变。

        前世她不曾放过他,这一世也不要妄图他能将她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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