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管培生们在台上整齐地站成一排，除了最后边那位。

        令柔努力藏起半个身子。

        她想躲一躲。

        刚才的回忆像惊雷，差点没把她雷死。甚至手心和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那是令柔极力想要忘记的片段。

        大概就是因为刻意去遗忘，所以一开始没有想起来。在这片段里，除了她那句脑残话外，还有让她难堪的、陆境恒冷冷的回复——

        “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啊……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当年的言行。

        甚至因为那个场景，她至今都没有和异性交往的信心。

        令柔当下无法想起更多的细节，但是体内消失多年的尴尬难堪后悔之情，统统再次涌现。

        她甚至后悔剪了短发，因为高中时期就是留的短发，担心容易被认出。

        现在只能祈祷对方不是以前那个同桌，或者，要是真的话，就希望他已经忘记那段往事，认不出她。

        正想着，男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了。

        “接下来，有请我们今晚的第一组抽奖嘉宾，十位鸿信新星！”

        “他们个个都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工作十分出色，“男主持一边介绍，一边帮助工作人员把抽奖道具拿上来。

        ”今天晚上，他们将会给自己的部门带来好运!”

        在工作人员摆弄抽奖箱的时候，男主持人走到令柔的那边，女主持人则站在另一边。

        令柔心里咯噔了一下。

        “大家都知道，我们鸿信集团创办至今，已经走过了二十个春秋岁月，这二十年来我们一直在高速发展，投资开发的项目遍及全国和海外，不知道台上的各位，是否在自己的家乡也有我们鸿信集团的项目呢？”

        女主持人说完，把话筒递给了她旁边的第一位管培生。

        “请问您来自哪里？现在在哪个部门呢？”

        “大家好，我是人力资源部的管培生周鑫，来自庄都，我们那里有一个鸿信楼盘和购物中心，非常出名。”

        女主持人微笑点点头：“庄都，虽远却繁华。相信未来我们鸿信集团，会为您的家乡做出更多的贡献。”

        随着管培生队伍一个个介绍完毕，令柔感觉神经都要崩断了。

        她没预料到会有这个环节。她低头蹙眉，双手紧握，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不时微微抖动。

        异样的神情引来男主持人疑惑的目光。

        “大家好，我是今年入职投资拓展部的管培生方优茗，我是a市本地人。我毕业于英国林顿大学，据我了解，鸿信集团在伦敦有一个豪宅合资项目，我相信，鸿信集团的事业版图很快就会遍及全球！”

        女主持人立刻鼓掌，带起台下一片掌声，送给了这位能说会道的红裙女孩。

        终于，轮到令柔了。

        男主持人刚把话筒递给她，她便快速回答完毕：“大家好，我是文旅部的新成员。我的家乡暂时还没有鸿信的项目，希望以后也能见到，谢谢。”然后迅速把话筒递回给主持人。

        令柔故意略去了名字和家乡。

        她的紧张和窘迫被男主持人看在眼里。他莫名地想帮助一下这个长相漂亮，却有点自卑的女员工。

        “您叫什么？”

        “啊？令……令柔。”微弱的声音。

        “命令的令，温柔的柔？”响亮的声音。

        “……是。”更微弱的声音。

        “这姓氏还挺少见，您的家乡在哪里？”依然响亮的声音。

        “……文江。”绝望的声音。

        “哦，文江……哎？好像那里有一所全国百强中学吧？叫什么？长莘中学？对不对？哎？您该不会就是那里毕业的吧？”

        令柔看看男主持人，苦笑地点了点头。

        “哎呀，我竟然猜对了！大家看，我们鸿信集团的人才啊，那都是来自地杰人灵的地方！相信未来有他们的助力，鸿信会越来越好，不管是投资部，运营部，物业部，还是成长中的文旅部，都会有长足进步！好，现在我们开始抽奖环节。”

        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台上的人开始抽奖。

        一共分三个奖，共20个部门分得。一等奖是50万元部门活动经费，二等奖30万，三等奖25万。

        最后，文旅部、人力资源部、工程部和法务部喜获一等奖。

        对比其他人的兴高采烈，令柔站在聚光灯显得不知所措。

        原本想低调躲避，没想却曝光得十分彻底。

        之后主持人领着大家，转身向董事长那桌表示感谢时，令柔快速扫了一眼台下，却见到那副总裁在和董事长说话，并没有看舞台这边。

        这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回到座位上，想起先前的紧张焦虑，令柔吐槽自己瞎紧张一通。

        师傅闵兰发来几条微信，大赞她人品爆表，运气爆棚，是部门之光等等。

        令柔回复了一个掩面哭的表情。

        抽奖环节过后，是企业优秀员工表彰颁奖环节，再之后，晚会迎来了另一个高潮，由当红明星上台演唱。

        高管们全被邀请一起上台与之唱跳、互动。

        热闹欢快的明星现场让令柔平复了一点心头乱绪，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面。由于中间几桌宴席的高管都上了舞台，贵宾席间一下就变得空旷了，令柔轻易就能看见董事长那一桌。

        但猝不及防地，她的视线和一道目光交汇在了空中。

        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令柔急忙别过头去。

        半分钟后，她忍不住回头去确定，又再次对上了那男人的视线。

        似乎那位副总裁就一直在看着她。

        紧张之下，令柔产生了恍惚。

        她感觉那道目光，像似穿越了时空，穿越了回忆，从遥远的一个午后投射过来，依然带着捉摸不透的沉默。

        -

        “这边这边！”

        闵兰站在宴会厅外的走廊处，摇手大喊。

        令柔看到她，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从人群中挤过去。

        “太棒了，令柔！你今晚简直是闪耀全场的存在！人是最漂亮的，奖是拿最大的，我们文旅部扬眉吐气啊！”闵兰一边开心说着，一边把令柔的外套递给她披上。

        “那都是因为你帮我化了妆呀，我也很高兴帮文旅部中了一等奖。”令柔边说，边急忙穿上外套。今晚为了响应上级要求，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连衣裙，作为出席隆重场合的衣服。

        “肯定得你底子好啊，我告诉你，我周围桌的人都说你是台上最漂亮的。哎呀，我们这半年过得实在太穷太苦了，这大奖来得太及时了，我们文旅部终于有钱吃大餐了！”闵兰兴奋不已。

        五十万的活动经费，意味着可以像重点部门那样搞团建，去长途旅游，去吃高级自助餐，日子可以爽歪歪了。

        令柔都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由地哈哈笑了几声。

        闵兰是文旅部的策划主管，也是令柔的入门师傅。虽然已经三十岁，但她热情的个性，总让令柔觉得像同龄人。又因为办公室里就她俩是单身，所以她们除了是师徒关系，也是朋友，时常一起吃饭聊天。

        “你为部门立了大功，到时候第一餐就由你来选地方，我给你罗列一张cbd高级餐厅的名单。”闵兰拍拍令柔的肩膀。

        “现在快十点了，地铁站还有车没？要不我送你回去？”闵兰一边说，一边在包里翻找车钥匙。

        令柔摆手：“不用，闵兰姐，我住得很远。你就送我到地铁口吧，还有地铁坐。”

        “ok。”

        两人下到停车场，闵兰让令柔在电梯间等她。

        正等着，身后传来声音。

        “怎么你会在这里？你也开车来吗？”

        令柔转身。

        是那位投资部的管培生方优茗。

        令柔打了招呼，回：“不是，我在等我的同事，她有车。”

        方优茗瞟了令柔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她应该是今天晚上最受关注的管培生，结果却被这女的耍手段抢去了关注。

        “今天晚上来停车场的女人可真多，”方优茗环视了一圈停车场内，嘲讽道,”有车的就不说了，没车的，恐怕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嗯？”令柔没反应过来。

        方优茗以为她装作听不懂，“哼”了一声。

        她打量了一下令柔的穿着打扮。虽然搭配不错，但是看那质地，估计都是一些便宜货。又想到旁人吹她有都市白领气质，就觉得好笑。

        “你这件裙子多少钱？”

        令柔低头看了看裙子：“三百多，不贵的。”

        方优茗接着问：“那耳环呢？”

        令柔怔了一下，感觉对方语气有点怪：“……几十。”

        “哎呀，那真的都好便宜啊，我这条裙子就要三千八，心疼死了，不过一分钱一分货吧。拜。”方优茗说完，看都不看令柔，便径直往车场里走了过去。

        她怎么……？

        令柔正纳闷，闵兰的车就开到了她的跟前。

        “刚才那女孩是投资部的管培生？”

        “嗯，英国毕业回来的，有内部推荐。”

        “难怪，”闵兰笑了一下，“鸿信不缺留学生，但进得去投资拓展部的，基本都是精兵强将，怎么会轮到一个新人？看来那女孩背后有高层啊……鸿信呢，各方面都还不错，就是裙带关系这个问题不太好。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说没车的人来停车场，是醉翁……“令柔突然意识到了方优茗的嘲讽，抿了下嘴，不再往下说。

        “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鸿信的副总，是这个意思？”

        “刚刚我也看到好几个年轻女孩在左顾右盼的。不奇怪，副总裁那么帅，又是集团接班人，谁不想多看几眼。”

        “不过呀，其他的就别想了，这种又帅又高学历又是富二代的男人，肯定名花有主了。谁拎不清，谁就是一厢情愿，飞蛾扑火。”

        “我猜今晚的周年晚会，主要就是为了宣告他入主集团的，你看光是那抽奖资金就撒了上千万，年会的时候都没这么多，还请了媒体来报道。哎，毕竟是金贵的接班人啊。“

        闵兰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

        令柔却走神了。

        副总裁几字，把她的思绪拉回到了不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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