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穆湛原本是想让穆湦离开的，走的越远越好，别在他面前碍他的眼，但是发现余默对于他果真没有什么心思，并且能打击穆湦的时候，就让他留了下来：“晚膳马上就要开了，瑞王留下来一起用吧。”

        他应该让这个前夫好好的看看，他与四娘之间的恩爱。

        穆湦的嘴唇动了动，一个“诺”字到了嘴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刚才那句话抽干了。

        理所当然的不亲近，没有刻意装出来的疏远，反倒是让穆湦的心都凉了。

        心底存着的那些期望，一点点的坍塌。

        穆湛传了晚膳过来，就在西殿的配殿里吃的。

        余默像往常那样，将儿子放在了两人的中间，但是这次并不是随意的放，而是刻意坐在了穆湦的左边，而女儿，就在她的左手边。

        穆湦在穆湛的右手边，正对着的，是穆熠。

        他看着余默细心的照料他，偶尔还帮穆湛布布菜，那场景，不像是帝后在一起用膳，而像是平常的一家一样，偶尔还会说上一两句话。

        想着她原本也曾这样照顾过女儿，想着这样的幸福是他遗失掉的，只觉得连嘴里都是个苦涩的。

        晚饭后，穆湦原本想将女儿带回去的，可是看到穆烟手紧紧的拉着余默的衣角，虽然并没有开口说话，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只觉有些意兴阑珊，默认了。

        三年多的陪伴，在女儿心里，她那个记忆无多的娘亲，竟要比他这个父亲来的重要。

        这次一别，不知何时能见到她了。或许，这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他转过身的背景，萧索而又带着些苍老的意味。

        穆烟不太看得明白，心里却觉得难受，忍不住叫道：“爹爹。”

        穆湦一顿，心里升起了些期许又落了回去。或许记忆已经没有多少，可是对于母亲那种温暖的印象和这些年来对于母亲的期许，他不觉得女儿在乍然见到三娘之下会愿意同自己回去。

        他转过了身，穆烟小声而认真的道：“爹爹，你在家里要乖乖的。”

        这样的童言，让穆湦哑然，随后心里升起了一抹温暖，嘴角绽放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柔声安慰她：“甜丝儿在你娘亲身边，也要乖乖的。”

        “嗯。”穆烟乖乖的点头。

        穆湛虽然被堵了这一回，并没有生气，反正人都是他的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穆湦一走，穆湛去忙自己的事，将空间留给了余默。

        余默拿了玩具出来陪着两人玩，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

        快要休息的时候，穆烟抱着枕头到余默面前：“娘亲，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余默一怔，想着女儿刚进宫，心里难免害怕，又想亲近自己，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份，可是……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的穆湛，想要他为了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才不可能，要是三个人睡一起也不太好，就算加上儿子他怕也不乐意。

        余默有些为难，目光盯在了穆湛身上。

        “好了好了，我带儿子一起睡。”穆湛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直跳。

        他倒底是为了什么才把穆烟接进宫里来，说好的再生一个孩子呢？

        这不睡一处怎么生！

        “我要跟娘娘一起睡！”穆熠在此时发出了抗议，他这一小段时间一直跟着余默，已经跟穆烟玩熟了，不像刚开始见面时那样排斥她。

        “可以！”余默一口答应下来，蹲下身问他：“可是跟娘娘睡，你就听不了爹爹讲的故事了，你可要虑好了？”

        穆熠的小脸上一时出现了为难。

        好想听爹爹讲的故事，可是也想跟娘娘睡，怎么办？

        “以后还可以跟娘亲睡，但是今天不听故事，以后说不定你爹爹就没有时间给你讲了。”穆烟并不想穆熠跟着，就在一旁小声的给穆熠建议。

        穆湛扫了穆烟一眼，小小年纪，倒是挺聪明。

        穆烟缩了缩肩膀，低下了头，穆湛盯着她的头顶认真的看了两秒，才转回了目光。

        穆熠可能是觉得穆烟说的对，很是不舍的拉住穆湛的衣服，仰头笑道：“爹爹，晚上还讲金将军的故事么？”

        “是勒！爹爹的小太阳！”穆湛一把抱起了儿子，向着殿外走去。

        余默与女儿说了好一阵话，洗漱过后，才上榻休息。

        早上照顾两人吃了饭，余默拿着印好的帖子看了看样式，没问题，就叫下边去印了。

        本来说是昨天下午定的，晚上一印，烘一下第二天干了就可以发了，不过她昨天担搁了，就推后了。

        处理了一些琐事，余默走到两个人身边，看到女儿正拿着书给儿子讲故事，两个人都很认真的样子，一看到她来了，都转过头叫她。

        “娘亲！”

        “娘娘！”

        “哎！”余默应了一声，坐到两人身边，穆熠连声的向着余默道：“讲的是琴仙的故事，娘娘，我不想听姐姐讲故事，她讲的没你讲的好听。”

        穆烟失落的垮了肩，有些紧张的望着余默。

        是娘亲让她给弟弟讲故事的，可是她没有做好，弟弟不喜欢。娘亲会不会讨厌她？

        余默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没关系，我们来学写字也可以。”

        穆熠这下乐意，余默又对穆烟道：“娘亲讲了好多次故事，所以才讲的好听，你还小，没有娘亲讲的好没有关系，以后等你长大了，就会讲了。”

        穆烟心下这才开心起来，对着余默踊跃的道：“那我教弟弟写字，我字写的可好了，爹爹也夸过我呢！”

        穆熠也很期待，可是等他看到穆烟的字，有些噘嘴道：“我爹爹写的比你写的好多了！他是世界上写字最好看的人！”两岁我的孩子，又哪里能明确的分辨出字的好看来？不过是拿来当谈资了，证明我家不比你家差而已。

        “我爹爹字才写的好看，他才是世上字写的最好的人！”在穆烟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穆湦的，冲动之下就反驳了回去，再一想娘亲教他要让着弟弟，就只好噘了嘴道：“那是大人，不算的，反正我字写的比你好看！”

        “那是我不会写，会的话也比你写的好看！”穆熠不服气。

        “那你要好好的学。”穆烟认真的叮嘱。

        小孩子就是这样，在大人看来会吵起来的状况，两人却谈的尽兴。

        这个时候，丞相夫人来了，看到了穆烟，一时面色复杂难言，最终将隐讳的目光放到了余默的身上。

        余默笑着拉过穆烟来介绍过了，看到穆烟乖乖的行礼问安，丞相夫人给了见面礼，心里叹了一声，却也再没有问一句。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孙女的神色举止都已经表明了这孩子是她的。

        名帖正在印，只等好了发下去，关于宴会的细节，两人正在商讨。

        其实这些事情，都可以让下边的人来弄，余默没有必要亲力亲为，只要最后过目定音就可以了。不过她觉得，任何事情你得先了解了，才能做决定对不对？管理一个公司，你先得了解这个公司的运行模式才能做出好的决定，不然什么都不懂，岂不是外行领导内行？这样总会出事的。

        余默觉得，管理后宫，就算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情况下，也是比管理一个公司要复杂的多，至少大半事情，她都得经历过一次，才能心中有数，以后才能放手放的干脆，也不置于让人糊弄了去。

        大型的宴会，丞相夫人这辈子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也是信手拈来，只是相比较之下繁琐些了而已。

        模式就是那个样子，更改一些细节，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等，而这个，就牵扯到了宴会举办的地点。在室内要罗列什么，在室外要罗列什么，相结合要如何，管事的应该如何分配，宫从们如何调动，意外事情如何应急等。

        余默想了一下，笑着问：“大母在宫外有没有什么好去处介绍一下？”皇宫自然有别馆别宫这一类的，可是有些远，等明天帖子发下去，至少得给别人三四日的准备时间。

        再者，这是给别人挑老婆的，不可能见了一面就给别人家定了终身大事。她虽然没有好心到去给人家当月老，有去仔细甄选的那份心，但男方很多都是认得的，多少有一些交情，更不能敷衍了事。

        要选，自然要在多人里选，不可能一天全部都来，一窝蜂的，挨个见一面都费一番功夫，更何况观其言谈举止对比资料思量其品行及合格的人选。自然也得分批，不是三五天就能完结的。

        穆湛说了，不纳妃嫔，那她也不介意给大家透出这样一个信息来。至于那些盯紧了宫里的处置，看出她设宴在宫外的用意而让女妹孙侄甥等刻意避宠的，就不信等个三五年都等成老姑娘了，他们家里人还不着急着将人嫁出去。

        丞相夫人一听余默这样问，眼睛都笑眯了：“我原是想着建议你在宫外举宴，只是不清楚圣人的意思，不敢自做主张的推荐，殿下既然问了，倒是有好几个去处，可以给你参详考虑一下。”

        皇后宴饮在宫外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谁规定皇后办的宴会就只能在宫内了？陈国的民风开放，不止开放在婚嫁上，后宫的妃子，都可以在宫外有自己的住处和庄子，想玩了可以出去玩上几天再回宫，自由的很。当然了，这是针对一部分宫妃而言，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余默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像大部分人的感觉里，女人进了宫就只能一辈子困在宫里，除恩宠与大事不得出宫这个认知，只是基于明清的宫庭剧而已，事实上，唐朝的宫妃如同陈朝一样自由。

        所以对于丞相夫人说出这样的话，余默一点都不奇怪。

        就着地方，两人商议起来，商议完了，余默也想着去看看地方，随便带孩子出去玩玩。

        宫里虽然大，去处多，人也多，但人人都是守礼的，显得谨慎而又严肃，没有市井中那种热闹的场景。至少再热闹的地方，陛下殿下去了就热闹不起来。

        丞相夫从临走时，看了一边早扔了毛笔玩起了棋子的两个孩子，欲言又止。

        余默笑道：“这是圣人接来的。”

        丞相夫人一面脸上释放出了一个舒缓的神情，放松的道：“圣人宠殿下，殿下要回以更高更大的宽厚。”一面，她心里又有些胆战心惊。要么死，要么活，这只能是那个孩子唯一的两个选择。

        小孩子矛盾闹起来很别扭，玩起来也能很快将不开心忘光，只一天的时间，穆熠与穆烟就玩在了一起。两人平日里都没有什么玩伴，一下子遇到一个能跟自己长时间待在一起的，也很稀奇兴奋，到晚上的时候，都还不愿意分开。

        穆湛见的穆烟多了，倒不觉得她有那么讨厌，反而看着有些乖巧。

        只是等他看到一大两小三双眼都望着他的时候，想要将他拒之门外，立刻收回了刚才的念头！

        什么乖巧，简直就是奸诈!

        穆湛是什么人？自然能感觉到别人对于他的情绪，穆烟身上对于他的那种隐隐的排斥，他感觉的很清晰。且不论这孩子是什么样的心性，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她引诱儿子跟着四娘一起睡的。

        一个眼光，穆烟就双手扭着一只袖子低下了头。

        穆湛妥协了。

        妥协在了余默的眼神里。

        “最后一次！”穆湛轻声道，那眼神，却明确的表示，要是再敢让我一个人睡，我就将他们扔出去。

        出宫的事穆湛已经从余默那里知道了，原本是想陪着儿子的，结果第二天出宫一个多时辰，就有急事回去处理了。

        孩子们的玩兴正大，余默就没有带着他们回去，而是去了酒楼歇息一下，顺便吃个饭。

        只是没有想到，端着糕点上来的人，竟然是穆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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