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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沧海桑田


山上的夜晚格外寂静,一眼望去,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轻轻笼着重重叠叠的山峰,晚风吹过,那些茂密的叶子,像是一条暗河,沙沙沙,沙沙沙,在山中平静又响亮的流着。

        看着空空的山洞,祁珍瑶站在洞口,一串泪珠无声滑落,手指抓住的树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妹妹,我们回去吧。”芸娘上前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恬静。

        祁珍瑶抬头望向天空,墨蓝的夜幕上,有星星在眨眼,那样的遥远,却又那样的清澈,好似李炀的黑眸,深邃淡然。

        “哥,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祁珍瑶心一沉,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妹妹别难过了,我们走吧。”芸娘抹泪叹气。

        “姐,你回去吧。”祁珍瑶凄然一笑,“我要在这里等我哥,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芸娘凝眸看她一眼,这一眼太过深刻,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仿若一座白色雕塑,淡雅而执着。

        “好吧,你自己多保重,我先走一步。”芸娘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先离开,因为她要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第二天,早饭还没过,一群人围在留香客栈门口,在昂首看着什么。

        郑公子远远瞧见,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挤进人群,抬头看一眼门上的告示,大呼小叫,“不是吧,无限期停业!这芸娘玩的什么把戏,好好的客栈说不干就不干了?”

        “莫非芸娘觅到如意郎君要嫁人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是奇怪啊,昨天还开的好好的,今天说不干就不干了。”

        “你们说她是不是跟着仙女飞天了?”

        ……

        众人站在门前议论纷纷,有的怅然若失,有的闷闷不乐,有的睹物思人,有的念念不忘……

        此时的芸娘已经驾车飞到祁珍瑶的身边,她一声不响地从车上卸下锅碗盆瓢、吃穿用具,然后走到水塘边淘米洗菜、生火做饭。

        祁珍瑶正平静地坐在洞里修习追星逐月,忽然闻到一股米饭的清香,睁开眼,起身走到洞外,看见芸娘在盛饭,不由喜出望外,“姐姐,你怎么来了?”

        芸娘递给她一碗米饭,浅浅一笑,“我不来,你吃什么?”

        祁珍瑶本想说我可以吃野果充饥,闻闻喷香的米饭,话到嘴边还是放弃,接过碗筷,尝了一口说:“嗯……香绕唇齿,味道鲜美,好吃!”三两下便将一碗米饭吃完,瞥一眼锅里晶莹剔透的香米,肚里的馋虫不觉勾起,“姐姐,再来一碗。”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你这样狼吞虎咽对胃不好。”芸娘看着她说。

        “姐姐……”祁珍瑶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轻摇慢晃,其意不言自明。

        “好吧,最后一碗,要小口吃。”芸娘看着祁珍瑶,不禁轻轻摇头,似乎像她这般的女子,只有不食人间烟火,才是正常的。

        “谢谢姐姐。”祁珍瑶浅笑清吟。

        芸娘吃过饭,归置好用具,走到洞口看见祁珍瑶正在里边打坐修行,便回到车上整理被褥铺卷。

        倏忽一个月过去,盛夏来临,虽说山上清凉,但是到了午后也是闷热不堪。

        一天,芸娘收拾了碗筷放置一边,走到洞口看见祁珍瑶不再像以前那样打坐修行,而是在洞壁上写东西,就走到她身后默默观看。

        静静等君回,日日盼郎归。

        时光最堪恨,花落人憔悴。

        淡淡碧云堆,寸寸心相随。

        天上比翼鸟,昂阳城里飞。

        祁珍瑶写完,回眸浅浅一笑,“我们走吧,回昂阳。”

        芸娘点头,“这样也好,日后你哥哥要是寻来,看到这首诗,肯定会到昂阳跟你会合。”

        祁珍瑶又是一笑,笑意直达眼底,“我倒希望他此刻在昂阳家里等我跟他会合。”

        芸娘勾唇,绽起一抹真心开怀的笑容,“妹妹心诚如斯,必然如愿以偿。”

        “走吧。”祁珍瑶牵住芸娘的手,肩并肩走出山洞。

        洞外日光灼灼,没有一丝丝的风,树叶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唯有树上的青蝉在不知疲倦地放声高歌。

        祁珍瑶回到昂阳,奇珍斋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孙秘书高兴之余,惊讶地发现前眼的祁珍瑶变得比以前更清逸也更飘洒了,整个人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举手投足间尽显淡雅灵动气质。

        “这是芸娘,是我们店里新来的店长,大家以后要好好配合她工作。”祁珍瑶唇角浅浅一笑,目视芸娘。

        孙秘书带头鼓掌,微笑上前握住芸娘的手,自我介绍说:“欢迎新店长,我叫孙莉莉,是祁总的秘书。”

        芸娘颇感意外,她当初之所以决定关闭留香客栈,完全是被祁珍瑶的风采所吸引。为了追随左右,她甘愿做她身边的一个厨娘,哪怕一辈子,也无怨无悔,从来没想过要当店长……

        “姐姐。”祁珍瑶轻轻唤她。

        “我……我怕我做不好。”芸娘蓦地醒悟,小声对祁珍瑶说:“我还是做你的厨娘吧。”

        “姐姐,相信我,你能行的。”祁珍瑶凝视芸娘,“你开过客栈,又这么年轻能干,奇珍斋交到你的手里,我一百个放心。你先干一段时间,真要不想干了,再做我的厨娘也不迟。”

        “那好吧。”芸娘迟疑地点了点头。

        “莉莉,你先派人把芸娘的行李搬进后院的公寓,然后陪她四处转转,讲讲店里的情况。”祁珍瑶吩咐孙秘书,“晚上记着给新来的店长接风洗尘。”

        “祁总放心,万事包在我身上。”孙秘书点头。

        祁珍瑶扯起唇角微微一笑,“姐姐,你随便逛逛,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芸娘颔首,目送她离开。

        “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妹妹她们怎么样了?”祁珍瑶登上飞车,喃喃自语。

        此刻,吴厂长刚刚挂断孙秘书的电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一个月来,他夙夜难寐,心如刀绞。明面上祁珍瑶是他的上司,背地里却待他如亲生父亲一般。如今,祁珍瑶平安回来,心里如何不喜?早早地叫了几个人,跟着他到停车场等候。

        一个时辰后,祁珍瑶的飞车降落在星曜舰厂的停车场。

        车门弹开,祁珍瑶抬腿下车,一眼看见白发苍苍的吴厂长站在旁边恭候自己,心头一热,几滴清泪溢出眼眶,“吴伯……”

        吴厂长擦擦眼角的泪水,上前握住她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丽珍和子妍呢,怎么不见她们两个?”祁珍瑶哽咽问。

        “一言难尽。”吴厂长垂下眼眸,心中似有无限伤感,“你们走了没多久,子妍姑娘就病倒了……这几天她的病又加重了几分,医生叮嘱说,最迟活不过明天早上,要我们早做准备。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如今就剩下半口气。”吴厂长忍不住老泪纵横。

        “怎么会这样?她现在在哪个医院?”祁珍瑶的眼泪似断线珍珠一般,清清亮亮的落了一地。

        “在第一人民医院,丽珍陪着。”吴厂长拭掉眼泪,唇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子妍姑娘的家人一个都联系不上,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就是她的家人!”祁珍瑶目视吴厂长,“吴伯,我们先去医院。”

        “师傅,师傅。”祁丽珍轻轻叫了两声,子妍只是闭目不动,云宝卧在她的旁边,神色憔悴。

        祁丽珍瞧见这般光景,一发止不住痛哭起来。

        祁珍瑶走进病房,上前握住子妍的手说:“妹妹,你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子妍微微的睁眼,似有好转之相,但也只是眼皮嘴唇微有动意,鼻内尚有出入之息。

        祁丽珍看见姐姐,哭的更悲痛了,“姐……”

        祁珍瑶安抚妹妹说:“别哭了,你把师傅扶起来,我给她输会儿真气试试。”

        祁丽珍错愕,见姐姐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方起身扶起子妍。

        祁珍瑶双掌抵在子妍的后背,缓缓发力,不大一会儿,两人的头上开始冒出缕缕热气。

        主治医师到房间例行检查,看见此景,转身走出病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黄昏时分,暮色暗淡,残阳如血,紫色的光线映照在瓜田和玉米地里,洒下一片神秘的光晕,这是莫州地界最寻常不过的景色。

        高飞运输队迎着落日残存的余辉,朝清水镇赶去。离清水镇大概不到十里路,高队长看一眼如梦似幻的云霞,对身边的一个男子说:“兄弟,马上就到清水镇了,你想不想婆姨?”

        “啊!”男子眉心紧皱,脸上汗流如注,左手捂着肚子禁不住叫了一声。

        高队长瞥了他一眼,急忙踩下刹车,关心地问:“怎么了?要不要紧?”

        男子缓缓抬起脸,摇摇头说:“不要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猛然疼了一下。”

        高队长哈哈一笑,“我看你八成是想婆姨了。行了,等到了清水镇,这事就包在哥哥身上。”

        男子没有言语,抬头望向窗外。

        蓦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悄无声息地落在空旷的原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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