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全员恶人三

不止哭声，前方还传来男人的声音，正对着身后的小屋骂骂咧咧。

        “哭个屁！再哭老子奸了你！告诉你们这群小娘们，进了咱们村的女人，那就是孙悟空落入五指山了。你别说哭天喊地，就算把脑袋撞破都没用。”

        “大哥，你跟她们废话呢。不听话就打，再咬人就把牙拔了。这女人就是地里的驴，打着打着就乖了。”

        另一个男人接话道。

        “打个屁，这些都是要卖去城里伺候大老板的，你以为是你家那山里买来下崽的婆娘？打坏了卖不出价钱怎么办。明天送出去卖个好价格，胜过你在地里刨食一整年。”

        宫方听了，紧紧攥住拳头，双眼中结出一股凉气，冻得身边的小狐狸缩了缩脖子。

        “看来绿珠应该就是被关在后面的屋子里了。”

        宫方低声说道，“先生，我来引开他们，你去救人。”

        她说着，将头上簪着的发簪拔下，拨乱头了发。又将衣服的领口扯开，口中发出一声“哎呦”的惨叫，踉跄几步故意扑到在路边。

        “哎？什么声音？”

        “是谁家的女人逃出来了么？”

        在小屋前的男人们果然被惊动了，黑暗中手电一阵乱晃。

        乌云飘过，遮蔽了宫方的身影，男人们只隐隐约约见到一个衣着散乱的女人着急慌忙的往村口的方向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喊救命。

        “快！拦住她！别让她走。”

        顿时，平静的村庄一下子鸡飞狗跳起来。

        灯光从一间间的屋子里亮起，村民们骂骂咧咧地从各自家中出来，咒骂着谁家没有看好女人。

        随着声声犬吠，越来越多的村民明火执仗，加入到追赶搜寻宫方的队伍中来。

        趁着一片混乱，秦渊迅速来到小屋边。

        那屋子除了大门可以进出，三面的窗户都已经被封住，只有靠东边还留着两块砖头大小的空洞，用来交换空气。

        小狐狸跳上秦渊的肩头，好奇地直起身子往那洞里望去。

        一双深深凹陷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从洞里朝外面往来，碰上小狐狸的视线。

        吓得小狐狸一个跌脚，扑倒在帽兜深处。

        秦渊绕了房子一周，最后回到大门口，看着门上拴着的链条和沉重的老式门锁，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

        小狐狸还没认出那是什么，只见寒光一闪，门锁应声落地。

        秦渊一脚将大门踹开。

        顿时，一股难以言说的腌臜味道扑鼻而来，秦渊忍不住用胳膊肘掩住鼻子。

        狐狸的嗅觉胜过人类万倍，李重黎更是被熏得晕头转向。那是各种排泄物、血气掺杂在一起的恶臭，一旦释放，宛如重磅炸·弹。

        与此同时，一股红黑交缠的血污之气直扑小狐狸的灵识。

        哀嚎、哭悼、悲鸣，无数女人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把拉满的弓，将一把血色之箭直直插入李重黎的识海，瞬间炸裂，激起澎湃的水柱。

        刹那间，小狐狸棕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个个女人的黑影。

        年老的，年少的，南方的，北方的，美貌的，平庸的，在这里都一样——她们失去了姓名，没人关心她们的来历，学富五车和目不识丁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村里的人只称呼她们为“婆娘”。

        或者说，“下崽的婆娘”。

        她们被束缚住手脚，嘴里塞着布条，泪流满面被推进这个不见天日的小屋。

        接着就是日复一日的折辱，牙齿被敲落，手脚被打折，一次次地被男人按在地上肆意凌|辱。

        她们呼号着，尖叫着，换来的却是男人们的□□和越发不堪的折磨。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泪水汇成的溪流流不出砖缝，呕心沥血的悲鸣唤不来一个救赎。

        有人用长长的指甲在砖头上划下一道道痕迹，企图计算岁月的流逝；有人在无止境的折磨中丧失了神智，变得疯疯癫癫；有人在这漫无止境的绝望中想尽一切办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好恨，好恨啊……”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妈妈，回家，我要回家……”

        鲜血从女人的瞳孔中滑落，她们伸出被拔掉指甲盖的手指，在屋子的每一寸方寸之间尖叫着。

        身体虽然陨灭，然而灵魂却依然被拘在这片方寸之地，一层又一层的怨气堆积起来，女人们的灵魂就像是被摄入琥珀中的甲虫，充塞在这个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永无解脱之日。

        那是无数女人们残留在小屋中的怨气留在这个世间最后的景象，此时却犹如决堤的河水，一下子冲入完全没有防备的李重黎的识海，鼓噪着他的耳膜，痛得他锥心刺骨，想要开口嚎叫，但脖子却好似被什么东西锁住一样，竟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秦渊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小狐狸不对劲，转头关切地问道，“没事儿吧？”

        小狐狸微微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一声混沌的咕哝，眼眶里泛起一片委屈的水光。

        就在此时，一个女孩从屋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秦先生！您来了？”

        “绿珠，你没事吧？”

        秦渊急忙上前两步扶住她。

        来人正是绿珠，她衣衫有些不整，脸上带着几分污渍，只是精神还好，一双眼睛透着精光。

        “秦先生，太好了，快带她们走。”

        她说着，拉住秦渊的手臂，指着身后的小黑屋说道。

        屋子里没有没有安装电灯，秦渊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往屋子里照了一圈。

        除了唐绿珠，这里头还关着三个女子。她们一脸惊慌地望着门外站着的秦渊，就像是虎口下的小鹿般瑟瑟发抖。这些应该就是新闻报道里提到的失踪的女大学生和白领。

        “大家别怕，这是我的邻居，他是来救我们的。”

        绿珠转头冲着那些女子安慰道。

        “我的车就在村口，大家快跟我走。”

        女孩子们鱼贯而出，秦渊本正要提步跟上，终于能够发出声音的小狐狸此时在他耳边低声喊道。

        “等等，那边还有一个。”

        秦渊止步，将脑袋探入房内。果然见到就在房子的东边角落，蹲着一抹形销骨立的人影。之所以说是“一抹”，是因为她几乎没有任何声息，就那么贴着墙壁，呆呆地望透过墙洞望着外头。

        “小姐，你还能走么……你……”

        秦渊快步走到女子的身后，就见到一根粗大的锁链绑在女子仿佛细得跟柴火梗似得的脚踝上，锁链的另一头则接着她身后的墙头。

        和那些与绿珠一同冲出去的年轻女孩子不一样，她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纪，浑身脏污。身上的衣服已经称不上是衣服了，根本就是几块碎步披在身上，基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女子对秦渊的声音充耳不闻，仍然抱着膝盖，固执地望着洞外的天空。她像是见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是比绝望更深的绝望。

        用金刚杵划开锁链，秦渊脱下外衣披在女子的身上，将她抱起。

        女人没有任何的反抗。她或许已经习惯了暴力和身不由己。

        女子是如此的轻，秦渊感觉自己与其说是抱着一个人，不如说是抱着一个已经没有灵魂的躯壳，竟是让他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

        “啊，不好！西屋里的贵价货都跑了，大家来追啊！”

        绿珠她们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那边追宫方无果的男人们恼羞成怒地折了回来围堵姑娘们。

        一个老妇蹒跚着出门，恰好见着秦渊抱着人从门前飞奔而过，立即大声呼叫起来，“有外人来了，有外面的男人溜进来了抢人了。”

        本来已经盛怒的村民们这下被彻底点燃了，他们拿起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菜刀、柴刀、出头、连枷、木棍，将绿珠和秦渊他们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半夜到村里来抢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刚才在村口见着的癞子头手持镰刀冲着秦渊叫骂道。

        “放下她！那婆娘是我们的。”

        “‘抢人’？你真敢说，这些女孩子是你们村的人么？”

        秦渊冷笑。

        “到了我们村，就是我们村的人。”

        “你们还真当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

        “法？哈哈！我告诉你，我们这村还真的是不归法管的！不信？不信你报个警试试，你看有人来救你们么？”

        男人说着，掏出一部手机，正是绿珠被他们没收的那个。

        男人蛮横地说着，猥琐的眼睛透露出恶狼一般的凶光，

        “别说收留一两个婆娘了，就算把你杀了都没事，老子上面有人！你要不试试？”

        “你说要杀谁？”

        不等秦渊回骂，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快地闪到男人面前。一个刁手，重重击向男人的面部。

        那男人猝不及防，被打得生生往后连退三步，镰刀也落在了地上。

        绿珠捡起镰刀，放在手中颠了颠，冲着他们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她今天穿着一身干练的墨绿色西服套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月光之下，像是一把坚韧的修竹，透着凌霜傲雪的风姿。

        “你……你居然？”

        男人们大惊失色，竟不知这个女子还会功夫。那下午她又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他们绑上面包车的呢？

        “先生，把她交给我吧。”

        宫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秦渊身后，她伸出双手，将秦渊怀里的女子接了过去。

        “癞子，怎么办？”

        终于看出事有蹊跷，村民们齐齐望向那为首的男子。

        “我们人多势众，还怕他们不成？男人杀掉，女人全部绑回去。谁要是敢反抗，统统打断手脚。妈的，宁愿卖不出去折在村里，也不能放他们离开。”

        随着癞子的一声令下，村民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物什，咆哮着冲着他们打杀过来。

        秦渊右手横持金刚杵，与手拿镰刀的唐绿竹并肩而立，将女孩子们护在身后。

        小狐狸用爪子牢牢地扒住秦渊的帽兜，唯恐一个不留神就被甩出去。

        “绿珠，记住，不要伤人性命。”

        一触即发之时，秦渊低声冲着说道。

        “啰嗦！”

        绿珠一声娇叱，挥舞着镰刀往男人们砍去。

        她进退有度，步伐稳健，将一把平平无奇的镰刀舞出了阵阵寒光，竟是个练家子。

        而秦渊更是大开大合，拳拳到肉，把男人们揍得哭爹喊娘。

        到后来连小狐狸都看出“战事”朝着一边倒。它大着胆子趴在帽檐边，冲着想要从后方袭击秦渊的人伸出尖锐的爪子，猛地划拉一下。

        夜里黑魆魆的，谁都没见着秦渊身后还背着一个狐狸，偷袭不成反被偷袭的男人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五爪血印，吓得屁滚尿流，还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不过些许功夫，男人们统统都被击倒在地，哎哎直叫。女人和孩子们吓得噤若寒蝉，只敢远远地望着。

        “不堪一击……”

        唐绿珠嘲讽地笑了笑，蹲在叫做“癞子”的男人面前，一把拉起他的衣领。

        她认出了这个那人，就是在地铁站口将她强行拉上面包车，弄到这个鬼地方的。

        “说，你们到底拐了多少人，都藏在什么地方？”

        “我，我不知道……”

        癞子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爷爷，姑奶奶，放过我们吧。”

        “不知道？你们自己抓的人，还会不知道？”

        唐绿竹怒目圆睁，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

        “不是，是太多了……从二三十年前开始到现在，实在是不知道抓了多少女人了。有的被留在村子里做了我们本地人的媳妇，有些就被卖到大城市里。你问我究竟抓了多少人，我是真的不清楚啊。”

        男人说着，冲着唐绿珠不住地磕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有眼不识金镶玉，要是知道姑奶奶你那么厉害，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抓你啊。”

        “我抓不得？其他女孩子就能抓么？”

        唐绿珠哪里听不出他这话里的意思，气得冲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

        男人口吐鲜血，躺倒在一边。

        那些村民摄于秦、唐两人的威严，竟没人敢上前扶他一把。

        “别耽误了，救人要紧。”

        秦渊一把抓住绿珠的胳膊说道。

        “可是……”

        绿珠心有不甘地望着这些麻木不仁的村民，真想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狠狠抽上十几巴掌，再踹上几脚。

        她被绑到这里虽不过一天时间，但已经从那些女孩子里听说了不少有关村里人的行事。

        据说这村子每年靠着拐女人到全国各地赚的“中转费”，竟比全村村民下地打工几年赚的都要多的多。所以渐渐的，拐女人倒是成了这村子里的财富密码，全民参与其中。从村民到村长，都为这条“产业”大开方便之门。

        男人们是绑架的主犯，女人们也都帮着看管这些被抓来的女孩子。听比她早几天来的女孩子们说，就那些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婆婆们，见着有女人要逃走，也会帮忙通风报信。

        这个村子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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