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准成精一

无人胆敢上前阻扰，秦渊带着女孩子们飞奔到了村口。

        “快，快上车！”

        这童家村周围还有几个村落，彼此之间都有姻亲。秦渊怕董家村的人回过神来通知其他的村子的人在路上拦截。

        未免夜长梦多，他要用最短的时间送女孩子们回天门市。只有进了大城市，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安全。

        女孩子们见到越野车，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争先恐后地登了上去。

        宫方不嫌那痴傻女子脏污，将她搂在怀里，坐在副驾驶座上。

        “哎？绿珠呢？她没有跟上来么？”

        小狐狸回头，果然只在后座上见到三个姑娘，绿珠并不在其中。

        “我来了！”

        这边不等秦渊下车去寻，一抹绿色的身影翩然而至。

        “你去干什么了？”

        秦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

        “我……我回去再告诉你。”

        绿珠看着犹带惊慌的女孩子们，压制着内心的得意，冲着秦渊挑了挑眉毛。

        秦渊从后视镜里深深望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一脚踩下油门。

        从童家村到天门市大约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秦渊仗着越野车的绝佳性能，硬生生地将车程又缩短了半个小时，几乎是一路狂飙在蜿蜒的公路上。

        渐渐地，黑暗的村庄和仿佛无垠的田野被抛掷在了后方，前方慢慢浮现起了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

        那宛如繁星，象征着自由和文明，安全和舒适的点点灯光映射在女孩们含着泪水的眼眶里。女孩们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当车子终于离开高速公路收费口，开进市区的那一刻，就连被宫方搂在怀里的痴傻女子都动容了。

        她转过身子，趴在车窗边望着周围的万家灯火，喉咙里发出“嗤嗤”的喊声。

        直到这个时候，女孩子们才惊讶地发现前排正在开车的男人帽兜里居然坐着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正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们。

        后座上的一个姑娘伸出手，巍颤颤地朝小狐狸的脑袋上伸了过来。

        李重黎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不过在看到姑娘那双哀恸眼睛的刹那，也就任凭她将他从帽兜里抱了出来，轻轻搂在怀里。

        “真好……我家也养了一只小狗，叫做欢欢。你和它长得好像啊。”

        女孩动情地将脸颊贴在小狐狸的脑袋上，下一刻忍不住地哭出声来，“欢欢一定想我了，还有爸爸、妈妈……呜呜，我也好想他们呀。”

        李重黎蹭了蹭姑娘冰冷的面颊，伸出小舌头，温柔地舔走了泪珠。

        原来人族的眼泪也是咸的……

        秦渊将车子开到派出所前，看着宫方带领她们走了进去。

        来得路上他们已经套好词了，这些女孩子会说自己是趁着村民不备自己逃出来，正巧偶遇了开车经过的宫方。对今晚秦渊和绿珠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

        越野车滑进老街，秦渊抱着小狐狸跳下车，摸了摸被划出血痕的后脑勺，呲了一声，抬头看着泛着白光的天际。

        街上最先是出现的扫街的环卫工人，再是卖早点的小贩，在历经一夜的酣睡后，整个城市苏醒了过来，这里又是鲜活的烟火人间。

        那平原上的土路，那手电乱晃的夜晚，村子里喊打喊杀鸡鸣犬吠的声音，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小狐狸活了几百年，历经了数个朝代，但那都是山下凡人的沧海桑田，并不能让他有半点的感同身受。但却在这一刹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恍如隔世”。

        仅仅一百多公里，原来人间同地狱，只相隔那么短的距离。

        小狐狸沉默地低下头，将脑袋靠在秦渊的怀里，闭上眼睛，反刍那滴眼泪的滋味。

        回到店里没多久，唐大婶带着绿珠前来道谢。恰好宫方也从派出所回来了，告诉他们那痴傻的女子暂时无法辨别身份，现在被安置在市救助站，等待核查身份。

        “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拒绝和人沟通……真是造孽。”

        宫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秦先生，太感谢你了。这些菜你先吃。从今天开始，秦先生家里就不用买菜了，我以后每天让绿珠把菜洗干净，切好了送到您家……哦不，要不这样的，以后秦先生您别开伙了，我天天做好给您送来。”

        唐大婶拉着秦渊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这次要不是先生您及时赶到……”

        “他要是没来，我已经把那个村子给血洗了好么。”

        唐绿珠接话道。

        “瞎说什么呢！死丫头，我看把你能的……你那么厉害，怎么就被人抓住了呢？老娘家传的梅花螳螂拳和七星螳螂刀你学到哪里去了？”

        “哎……我太倒霉了。我上班路过街心公园的时候，遇上环卫工在打杀虫剂。”

        唐绿珠哀叹道。

        “那味道太厉害了，一定是加强型的最新型杀虫剂，把我熏得直接瘫倒在路边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们拉到面包车里，我想动都动不了。一直到秦先生来的那会儿，才稍微缓过劲来。”

        “都说了平时让你好好修炼，你都不听。回家不是追剧就是打游戏。哎，不好好修炼就算了，还不肯去相亲。我说甲壳虫家的小儿子不是条件挺不错的么……”

        唐大婶很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点唐绿珠的太阳穴。

        杀虫剂？

        修炼？

        小狐狸不解地动了动耳朵。

        “是不是听不明白她们说什么？”

        小狐狸点了点脑袋。

        下一刻，它瞪大眼珠看着冲着它耳朵说话的宫方——她，她，她，她是在跟我说话？难道她看出本大仙的身份了？

        宫方把李重黎抱在怀里，举手在它眼前一挥。

        李重黎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再等他睁开眼睛一瞧——只见店堂里，两只足有半人高的绿色螳螂，正挥舞着两只镰刀似得前足，而那叽叽喳喳的谈话声正是从她俩的口器里发出的。

        唐家母女居然是螳螂精？

        小狐狸大惊失色。

        再一眨眼，螳螂又变成了身穿绿衣的母女俩，冲着秦渊好一阵鞠躬作揖后，携手往外头走去。

        “等一下。”

        就在唐绿珠踏出店门槛的一刻，秦渊问道，“你最后做了什么？”

        他问的是唐绿珠脱离队伍期间的去向。

        “哦……那村子后面有一口井，我临走前扔了点东西进去。”

        唐绿珠用手拨了拨头发。

        “什么东西？”

        “红姑姑送给我的礼物，我转送给他们，当做是这半天的‘收留之恩’吧。”

        唐绿珠笑得狡黠，秦渊皱了皱眉头，“绿珠，伤害人类是有违天道的。对你自身的修行也有损。”

        “可是伤害人类最多的，不正是人类自己么？我不过是为那些死去的姑娘们讨一个公道罢了。难道她们就不算是‘人’了。”

        绿珠皱了皱鼻子说道，“若是天道真的因此损我修行，便是天不长眼。”

        秦渊一时语塞。

        看到母女两人离开，宫方也准备起身道别。

        “不对，你不能走！”

        小狐狸跳到地上，拦住了宫方的去路。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应该说，你们两个，还有那唐家母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狐狸眼睛在秦渊和宫方两人之间徘徊，小狐狸露出犬牙，发出威胁的哼哼声。

        ——————

        “我是宫方，全名是‘咸阳宫方镜’。”

        坐在秦家的客厅里，宫方优雅地举起茶杯，微笑道，“我还有一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叫做‘照骨宝’，或者更加通俗一点——‘照妖镜’。”

        “你是……”

        小狐狸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名字，它在老黄洞府的藏书里读到过！

        有个叫做葛洪的人，写了一本《西京杂记》，里面就记录过，说：“咸阳宫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历然无碍。人有疾病在内，则掩心而照之，则知病之所在。”

        据说不管是人鬼还是妖怪，在这镜子面前都无所遁形。所以她略施法力，就让它见到了唐家母女的原型。

        “小唐虽然年纪比你小，功力却是比你高得多，你看不出她的障眼法也属正常。”

        宫方能照人五内，读心术自然也不在话下，一句话说得李重黎冷汗津津。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李重黎转向秦渊。

        正在喝啤酒的秦渊笑道，“你忘记我了？咱们五百年前见过啊。‘师父快来看狗子’。”

        “你，你，你怎么会记得？”

        小狐狸大惊失色。

        难道这人修炼成仙了？

        “我修佛宗中的密藏金刚智一脉，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的。你滚到我车前碰瓷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秦渊说着将酒瓶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所以和尚你早就知道我是狐仙了？你是故意把我骗到天门的？”

        小狐狸前思后想一番，立即找到了其中关窍。

        “什么叫骗？你也别总‘和尚’‘和尚’的，怪难听。我现在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古董店老板而已，最多……算是个‘修行人’吧。”

        秦渊笑道。

        以前做和尚要受三厌五戒。现在做和尚更是了不得，对学历和外语还有要求。秦渊这辈子连大学的门槛都没摸过，就不去做如此高难度的挑战了。

        “再说了，是你自己躺倒我车子前头的，也是你自己提出要做我的保家仙的。我这个人心肠软，不会拒绝而已。”

        “你……你……我要走！”

        李重黎气得发癫，感觉自己被这狡猾的和尚彻底算计了，原地打转了两圈，跳上窗台就要往外头跳。

        “这两天，我们市里正在整治市容哦。”

        秦渊放下啤酒瓶，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说道。

        “什么意思？”

        小狐狸眯起眼睛。

        “你知道‘打狗队’么？路上的流浪狗被他们抓到后，先是会被送到收容所里等待主人领养。要是过了一个星期没人去交钱赎狗的话，就会被人道毁灭哦……”

        “人道……毁灭？”

        小狐狸舌头打结，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儿，就跟“绝育”一样。

        “就是扑杀。”

        “人道个屁！哪里人道了！”

        小狐狸气急败坏道。

        “当然了，你是狐大仙，和一般的狗子不一样，肯定会些比变化之术，甚至障眼法……不过么……你这几天看电视，玩手机，就没听到见到一句话么？”

        双手扶着膝盖，背靠着梨花木官椅的椅背，秦渊不咸不淡地说道，

        “建国之后……不准成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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