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盲

祝与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猪与，这有人没？”

        祝与仰头看了祁萧一眼，“没有。”

        祁萧带着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坐在祝与身边。他边掏书边问道：“邢瑶呢？”

        “请假了。”

        祁萧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给不知名的女生发着甜腻的语音。

        放在之前，祝与肯定要假装作呕，甚至可能要吐槽两句。但是今天，祝与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复变函数论，一言不发。

        老师喊过上课，黑板上开始簌簌地掉下粉笔灰。祝与伴随着老师写板书的声音，开始陷入沉思，思想逃离于九霄之外。

        “祝与，你来答一下。”

        祝与没应。

        老师蹙起眉，继续喊道：“祝与。”

        祝与被这刺穿耳膜的声音喊醒，怔愣地望着老师。

        “祝与，你来答一下。”

        祝与站起身，压根不知道老师问的是什么，她垂下头，等待死神的宣判。

        “0。”

        祝与耳边响起一道男声，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大声喊道：“老师，是0。”

        “很好，请坐！”专业课老师喜笑颜开，自顾自地说着，“单连通闭合区域内……”

        祝与暗暗松口气。

        课间休息时，她扭头趴在桌子上，对祁萧说道：“可以啊你。”

        祁萧放下手上的书本，撑起下巴看着祝与，“哥一直这样。”

        祝与撇撇嘴，刚把头扭过去，身后的祁萧却道：“猪与，你是不是气虚？”

        祝与猛地坐起身，眼珠子瞪得好似要凸出来，忿忿地骂道：“你他妈才虚。”

        祁萧抬起手，伸出食指开始对祝与的脸指指点点，“面色惨白，两个黑眼圈遮都遮不住，你看，脑门上还冒出来两颗痘。”

        祝与听到这话，捂着脑门对祁萧吼道：“要你管。”

        “失恋了？”

        祝与听到这笃定的三个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祁萧瞥了祝与一眼，“都写在脸上了。”

        祝与沉默不言。

        祁萧说对了，祝与的确失恋了。身为新时代的大学生，祝与却沉迷于星座攻略，在游走于各种营销号之后，金牛座的她，居然找了个天蝎座男友，至此成就一段失败的虐恋。

        经过几个晚上的痛哭流涕，祝与决定远离天蝎男，再也不和天蝎男谈恋爱。

        “失恋也不至于痴呆吧？”

        祝与被祁萧的声音叫醒，她呆呆地看着祁萧，半天才反应过来祁萧说的什么话。她怒目圆瞪道：“去你大爷的。”

        祁萧转转手上的笔，饶有趣味地看着祝与，“猪与，你说你长得也挺白净的，就是……平了点，但是也不至于总被甩啊。”

        “我乐意。”

        祝与说完，别过身继续看着面前的书本。她和书本上的文字大眼瞪小眼，明明拆开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去你妈的。

        祝与在心里暗骂，骂难如登天的专业课，骂自己那个王八蛋前男友。她就这么骂着，不知道骂了多久，更不知道祁萧什么时候站起，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猪与。”

        祝与拧起眉头看向祁萧，“你站这干嘛。”

        祁萧拿出手机划拉几下，点开一条语音放到祝与耳边。

        “萧哥，我请假了，祝与她夜盲，你帮我把她送回去。”

        祝与听到邢瑶的声音，看着背上书包向外涌的学生们，才反应过来早已下课。她装好书包，站起身说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

        祝与双手插兜，仍旧如丢了魂一样。她双脚轮番踹着地上的石子，嘴里还时不时骂出一句国粹，全然不顾周遭路人们怪异的眼神。

        祁萧觉得丢人，抬起手拍了拍祝与的肩膀。祝与没好气的说道：“干啥？”

        “咱能不能别这么丢人。”

        祝与闷哼一声，“嫌丢人别跟我一块走。”

        祁萧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女生，他十分想甩手走人，但是一想到邢瑶那能吃人的表情，身上不禁颤抖一下。他轻咳一声，“好歹是同级，给我个面子。”

        “同级，又不同班。”祝与给了祁萧一个白眼，继续踢着地上的石子。

        祁萧这个来气，却又别无他法，只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不和祝与一块丢人。

        祝与脚上一直踢着那块倒大霉的石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柏油马路，忽地，她觉得眼前一黑，视线中的景物尽数消失。她站在原地，呼吸逐渐急促，面上也因为视觉被剥夺冒出一层冷汗。

        祝与听到身边有人在讲话，却看不到周围到底什么景象。她咽下口水，伸出手抓向四周，棉质品的触感传到手中，让她心中顿生安全感。

        “这路灯咋还灭了。”祁萧说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地面。

        祝与看到光亮，心中捏着的那把汗尽数滴下，手却因为放松捏得更紧。

        祁萧察觉胳膊上的布料收紧，一扭头，便看到祝与喘着粗气，面无血色，比上课的时候看起来更要憔悴。他晃着祝与的胳膊，“猪与，你没事吧？”

        祝与缓过劲，对着祁萧的胳膊就是一拳，“你觉得呢。”

        “我靠，你真瞎啊，我还以为邢瑶是为了让你离我近点瞎编的呢。”

        祝与仰头，吼道：“瞎你妈，这是夜盲症。再说了，你真以为谁都稀罕你呢。”

        “那不还是瞎。”祁萧说完，扯着祝与向前走。

        祝与没心情和祁萧拌嘴，更何况此刻还要靠着祁萧回寝室，她可不能得罪好姐妹给自己找的大腿。

        祝与借着微光，依稀看得清面前的路，却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只能跟着祁萧来回溜。她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发觉不对劲，蹙起眉问道：“祁萧，你把我往哪带呢？”

        祁萧将手电筒照在祝与脸上，他看着那双微闭的双眼，说道：“八舍啊。”

        祝与似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什么，什么玩意？”

        “八舍啊。”

        祝与怒火中烧，对着祁萧的胸膛就是一拳，“我他妈还纳闷呢，怎么走二十多分钟还那么黑，感情你把我带偏了。”

        祁萧捂着胸口，听到祝与的话一怔，他低声道：“你们不住八舍啊？”

        “屁啊，我们住十八舍，八舍在校外，你想把我撵出去啊？”

        祁萧面色一讪。他尴尬地撇撇嘴，扯着祝与沿刚才的路往回走。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才看到明亮的路灯。祁萧收回手机，同时松开祝与的胳膊袖，还故作嫌恶地在身上蹭了蹭。

        祝与看到祁萧手上的动作，骂咧了一句，“神经病。”

        “你偷着乐吧你，当我谁都碰呢。”祁萧双手插进兜里，迈着大长腿走在祝与前方。

        祝与干笑两声，对着面前高壮的背影默默翻了个白眼。

        “猪与，因为什么分手啊？”

        祝与刚才还精神抖擞的眼皮瞬间耷拉下来，半响，她闷闷地说道：“别问了。”

        祁萧歪过头扫了祝与一眼，看祝与状态不对，便知趣地结束这个话题，转而安慰道：“看开点。”

        祝与点头，“嗯。”

        和祁萧告别后，祝与要死要活地爬上五楼，扶着墙走进寝室。她推开门，被门口那阵袜子和食物混合在一起的臭味熏得差点晕倒在地上。她拧着鼻子，面上挂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都说每个女生寝室都在上演一部宫心计，祝与的寝室也不例外。宜城大学每个寝室都是上床下桌的铺式，免去了上下床的麻烦，可室友间的矛盾却无法改变。

        祝与住在这二人间，每天在想杀人和好好做人间反复横跳。她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放出寝室内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她看着寝室的另一位大小姐如死尸般躺在自己的床帘里，也懒得说话。

        忽地，手机响起一声。

        祝与拿起一看，是邢瑶发来的微信。

        -回来没？

        祝与迅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嗯。

        过了一会，邢瑶的电话出现在屏幕上，祝与按下接听。

        “喂，姐姐。”

        祝与走到阳台，问道：“玩得怎么样？”

        “这个局没白来，见到一堆帅哥，我给你推几个？”

        “我可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真不要？”

        “不要。”

        “得得得，真没意思。”

        祝与还没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挂断音。她习以为常，将手机揣在兜里，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十八舍正对着一条宽阔的道路，祝与看着路上的人群，渐渐眯起眼。她瞧见一对情侣，男的穿着一身运动装，女的则是穿着黑白相间的淑女裙。

        啧，又是一对金牛女配天蝎男。

        祝与摇摇头关上阳台的窗户，迈着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刷着表白墙，在一堆寻人启事中瞧见两个眼熟的身影。她放大照片，看着自己和祁萧惺惺相惜的样子，瞬间瞳孔放大。

        好巧不巧，祁萧就在这时给她发了条微信。她点开一看，正是这条帖子的内容，还附着祁萧的一句：

        -猪与，我们俩看起来是不是挺配的？

        祝与嘴角一抽，快速回复道：

        -配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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