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晶莹

喷洒出来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我描绘着他的唇形，啄一下，再啄一下，然后覆着，轻轻浅浅地吻，相接的地方发出细微的、湿濡的声响。

        我和付祁生亲吻过很多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比现在要激/烈的多得多。像现在这样浅薄又简单的相贴，似乎并不能使我满足。

        舔舔他的唇，我咽了咽口水。黑夜里，他的脆弱显露，没有白天一丁点儿的正经模样。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不打算浅尝辄止。要知道，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付祁生睡了。

        这就代表着我可以肆意妄为。

        我扶着他的脸，努力吻着，凑过去。

        事情并不那么顺利，一股阻力袭来，我被付祁生拒之门外。

        左右缠撬不开，我只好使坏一样的咬了咬付祁生的下唇。

        他的唇软软的，很饱满。我起了坏心思，往上面重重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我得以为所欲为。

        伸进去，追逐着。

        气温逐渐升高，一股燥意涌上来。唇上是莹莹亮光，我晕晕乎乎的，眼底泛起迷雾，脑中是蒙蒙一片。

        大口喘着粗气，我沉溺其中，快要呼吸不上来。

        昏昏沉沉的当下，我惊觉，有一双手握住了后颈。像在故意迎合一样，他勾住了我的□尖，引导着、诱哄着，把我带往更深层次的世界里。

        我感受到，是付祁生在回应我。

        视线上移。

        “轰隆”一声，像炸开了一样，我看着付祁生睁着的、亮晶晶的眼睛，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和付祁生四目相对。

        我知道，我完了。

        我望向付祁生的双眸。

        他晚间眼底的悲伤消失殆尽，在现在这个应该裹挟着料峭的时刻里，只剩下肆无忌惮的灼/热目光，和露骨的不能再露骨的欲望。他像一只凶狠的狼，面露精光，执拗地把自己的猎物逼仄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

        我瑟瑟，眼神闪烁着从他的唇畔离开。不自然地舔了舔唇上的晶莹，压低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弱弱道：“你、你听我解释。”

        虽然我解释不出来什么，但他也压根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不知道付祁生是什么时候醒的。

        或许是被我吻醒的，又或许是在我走到他身边之前就已经醒着了。可不管是什么时候醒的，总归有个斩钉截铁的事实摆在这里，是我，主动，先亲了付祁生。

        垫在后脑勺的手微微收紧，熟悉又柔软的触感浮现。冷不丁的，唇上传来一阵痛意，大概是付祁生在借机报复我刚才对他所做的那些恶劣行为。

        糅杂到沙发的角落，我被撞在靠背上。

        唇上辗转反复，我们违背了彼此的初衷，只忠于灵魂，忘我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深、吻。

        “啵”的一声，我和付祁生分开。

        太不清醒了。

        当下的我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里，完全跟着内心的渴求走。

        顺着唇角再往下，我吻着付祁生。

        细细感受，遍地点火。

        我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一边吻着，另一边趁着付祁生不注意，手悄悄伸了进去……

        “停、停下。”

        亲着亲着，唇瓣错开。

        付祁生提着，举过我的手固定到头顶，嗓音中带着生涩的味道，甚至连声音里都染上了隐藏在暗夜之下的喑哑。我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听在我的耳畔，“别、囡囡还在。”

        他在制止我，也在负隅顽抗，虽说那些无所谓的抵抗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见状，我只好在诱哄之下加上了几分妥协，像鱼儿渴求着澄澈的水源一样缠着他，“那，我们去卧室，去卧室……”

        语气黏软又勾人。

        躺在臂弯里，拥着付祁生的那一刹那，我能感受到整个人被抱起。

        要是在白天我做出这样的行为，付祁生肯定会不留情面的质问我：“秦未晞，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但幸好现在是在晚上。

        黑夜让感官更加敏锐，稍微一点情绪都会被反复鞭策，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好和付祁生一起沉醉其中。

        一步一步，我攀着付祁生的脖子，在他身上摇摇晃晃。

        突然，在这个安静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刻，付祁生的动作骤然停住，迟迟不开始下一步。在我以为他开始后悔，并即将准备脱离这场荒唐闹剧的时候，他俯下身，埋在我的耳旁。

        声音低得清晰可闻。

        我听见他在问，“要不要复合？”

        “复合？”我睁着眼，眼里雾蒙蒙的。昏暗的灯光下，好像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付祁生。

        “嗯。复合。”付祁生重复了一遍。

        垂下眼眸，他带着固执又坚定的温柔，一遍一遍，温声：“要不要和我复合？”

        他的声音太过于温柔，说话的口吻和多年前的那个弥漫着潮湿的夜晚重合。我至今还记得，学生时代的那个晚上，他也是用形似这种缱绻的语气问我，“要不要在一起。”

        要？不要？

        我脑子里昏昏沉沉，感觉氧气都被付祁生吸光，根本无法挣脱脑袋里的混沌鸿蒙，只凭着不上不下的理智去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现在这个局面，我就只会顺着付祁生的话往下走。无论他说什么，我大概都会不假思索地去做。

        “哥哥——”

        突如其来的一声稚嫩童声打破了逐渐上升的暧丨昧氛围。

        小床上的囡囡晃晃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用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胡乱挥挥，试图赶走瞌睡虫。她把视线从盖在身上的小被子移到我和付祁生那里，“哥哥，晞晞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呢？我叫了你们好长时间了，都没有一个理我的。”

        瞬时，我身体紧绷，大气也不敢喘。屏着呼吸，目光和付祁生交错，缓缓落到囡囡那边。

        一股凉意兜头袭来，我一下就清醒了一半。

        欲望和心智剥离，到这种时候，我才得以从一团团引人入胜的漩涡中剥离出来，去想想我们不计后果的下场。

        如果不是被囡囡打破，我和付祁生怕是差一点就要遵从彼此的欲/望，然后任由自己沉沦。

        虽然随心所欲是很开心，但是以后怎么办？

        我和付祁生的关系刚在缠得乱七八糟的丝线里找了个出口，可不想就这样因为闹剧而所失殆尽。

        燥/热感慢慢降下去，我的理智逐渐回温，想起刚才付祁生对我提及的话题。

        他要跟我复合。

        复合。

        我其实并不惊讶于此。

        和付祁生居住在一起这些天，往事一点点浮现在眼前。事实告诉我，从我追着付祁生不放，到我和付祁生谈恋爱以及后来和他分手，全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当初是怎么样喜欢付祁生的？

        ——因为他好看，因为他善良，因为他独一无二，因为他身上有光。

        我当初是为什么跟付祁生说分手的？

        ——因为他固执，因为他不坦诚，因为他忙于自己的事，很久很久都不来看我。

        就算我们偶尔见面，他也没有多大的波动，不说话也不笑，只坐在一边，用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我。

        被人拿捏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可以主动，也可以放手，但唯独不可以让整个人的情绪完完全全地跟着付祁生走。

        我曾以为付祁生那些看似无所谓的表现是因为他对我的喜欢到了尽头。可能是他不喜欢我了，也可能是他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孩。

        或许我们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我就是不想放弃。

        我不想分开，更不想看到付祁生往后再和别的女生相依偎。

        所以，那时的我凭着直觉做出了第一反应——赌气一般的，跟付祁生说了分手。

        不尽人意的是，掺杂了过多的私人感情以及长时间累积起来的负面情绪，我的话讲得有点重。

        其实我本意很简单，让付祁生来抱抱我，来哄哄我，让他偶尔也要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只要他来哄我了，我就能找出一千个，甚至一万个为他辩解的理由。

        我知道他很忙。

        可是，都有时间参加别人的婚礼，就不能挤出个时间来看看我吗？很长时间不联系也不见面，我心里也很没安全感的。

        预想中的那些都没有发生。

        在我说出要分手的时候，挽留我，对我说“对不起，没有顾及到你的情绪是我不对”的付祁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有一个红着眼睛，紧捏着拳头，连脖子上都浮着青筋的付祁生。

        他好久好久都没有开口。

        终于，在我以为事情即将迎来转机的时候，他说了自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的唯一一句狠话。

        他没有挽留我。他说：“秦未晞，你可真他妈狠心啊。”

        当下，我怔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看着他决绝的眼神，解释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任由他离开。

        我总以为还有很多机会，总以为和付祁生的缘分穷极一生都不会斩断，所以尚且天真的认为，还有的是时间，我和付祁生这一次，归根到底不过是一次小小的争吵而已。

        一件小事而已。

        时间长了，我们总会和好的。

        可我没能等到重归于好的那一天。在我还在斟酌该如何向付祁生开口时，他就已经走了。

        付祁生走了，去了英国，去了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电话拒接，消息拒回，几乎断掉了和我的联系。找不到他，联系不上他，也没有任何能够再和他见上一面的方法。

        他好像在躲我，或者说，只是为了在躲我……

        确切的说，是我彻底失去了付祁生。

        我曾经想，付祁生不够坦诚的话，那就由我坦诚一些吧。

        我总是这样想。

        可当真正见到付祁生的时候，我就只知道躲避，和以前信誓旦旦下定决心、要重振旗鼓的我一点都不一样，不想着怎么解释就罢了，反而绝口不提，拼命想掩饰住我劣迹斑斑的“罪行”，就连被抓到现行之后的复合，还是付祁生先提出来的。

        恋爱是两个人的问题，谁都脱不了干系。

        我也有想过复合。和当初不一样，我们长大了，彼此熟识也足够成熟，知道真情假意，知道人间冷暖。这么长时间，足够学会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关于感情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不然，因为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这么多年了，该解决的事总要有个解释，我也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轻易归于付祁生身旁。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有好结果的。彼此再相爱，也会被日常的琐事和彼此的猜忌一点点消磨。毕竟追及那段逝去的感情，我自身也有问题。

        我已经不是那个莽撞的秦未晞了。尝试过爱而不得的滋味，承受过求而不得的下场，所以更惧怕未知的明天，也惧怕看不清前路的迷茫未来。

        我深知，即使复合了，也不能保证以前潜藏的那些矛盾一并消失。

        说了很多，我一直在规劝自己，离自己不能掌控的感情远一点、再远一点。嘴上这么说，心里这么想，无一不在蒙蔽着自己，去强行接受外界诸如此类的看法。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彻底完了。

        再怎么解释，再怎么逃避，我都无法否认自己对付祁生的爱意。

        恍惚中，我仿佛穿过微弱的层晕缠杂在付祁生的世界里，哪怕只有唯一一点牵连，也要在他的彼岸扎根、生长。

        无论如何，我都知道：在我看着他时，眼底分明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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