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企图

我愣了愣，又愣了愣，后知后觉有一点点明白，影厅里，那会不会是他故意放给我亲的？

        付祁生这个人矜持得很，经常是一板一眼严肃认真，他没把我薅着丢一边，反而端坐着任由我所作所为，这已经是对我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唉。

        我顾忌着他的感受，哪里敢胡作非为呢？要是能想到这一层，我早就肆无忌惮的上了，我哪能知道那是他专门放给我亲的？

        我没亲到呀！

        能不能再来一次啊？

        不知道是不是玩笑话，他这么坦然，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倒是和当初忽悠人、逗着人玩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我看向付祁生，见他只是笑。

        可是与其说是笑，还不如说是有点像只心满意足、撒了谎之后的狐狸。

        我见他笑得满目生辉，忽然觉得有点被他给耍了，可想起影厅里他确实端坐着任我所为，又有点怀疑他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我语气里带了点不可置信和一点点感动，思来想去的，我只好开口去问：“你真是特意给我亲的？”

        付祁生看向我，目光里似乎掺杂了点别样的感情。

        我刚想说点什么，他却转手给了我一个脑瓜崩：“骗你的你也信？”

        “啊？”听他这么说，我刚提起来的兴致消了大半，不可避免的有点低落。

        “哦。”

        不喜欢这种落差感。

        他要真骗我，还不如把我骗到底。

        我的心情持续低落。

        付祁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跟平时的冷淡、正经有一些不一样，他的尾音中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的话语中察探到这种感觉，只觉得心痒痒的：“秦未晞，我看你倒是有点委屈上了。”

        “……”我闷声。

        付祁生轻笑了一下，随即，语调中的笑意一点一点凋零：“你只管说说我凭什么给你亲？”

        “你追我了吗？”

        “我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的脸耷拉着。

        但灵光一现，我急忙反驳出口：“可我不是请你看电影了吗？”

        我本意是想说：你看我都请你看电影了，主动把你约出来肯定是有发展下一步的打算，并不是内心完全没有触动、不愿意给我们之间的关系给予一个总结。

        哪等付祁生给我这个机会？

        刚开口，就又被付祁生怼回去：“合着你想用一场电影就哄我免费给你亲？”

        我不是！

        我没有！

        我欲哭无泪。

        “不是……”

        “不是？那你是想干什么？你单独把我约来，又带我来看这种恐怖片？你敢说心里没有鬼？”

        “……”被他说中了。

        确实有鬼。

        我已经想通，也已经看明白。

        事情总是不能一直僵持下去的，总该有人服个软。我和付祁生太过于相像，在这方面大概也是不谋而合，彼此都就留存一样的想法，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愿意先行一步打破存在着的平衡。

        我对付祁生有意。

        付祁生也对我恋恋不舍。

        这一段时间跟付祁生的相处乃至今夜、今晚都让我明白了很多，好像跟付祁生在一起的生活，才是我一直渴望的生活。

        而且我在跟付祁生分手后的这么多年时间里都没有开启新的恋情，可不就是因为在等吗？

        付祁生都开始把心里话说出口了，而我这个人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坦诚了？

        我和付祁生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

        该是有人先开口。

        “所以呢？心里有鬼又怎么了？心里有鬼也正常吧，我又没法跟对别的人一样对你。”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能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双眼也有些飘忽游离，不敢往付祁生那边看过去。

        我几乎是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说出这些话的。毕竟在付祁生身上我做不到堂堂正正。

        就当我心术不正吧。

        我都这么说了，付祁生却一点也没放过我。他始终不松懈一般的盯着我，势必要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把我整个人都看得透彻：“为什么不能像对别的人一样对我？你对我有什么企图心吗？又或者说我是什么割舍不下的存在？”

        付祁生的这三个反问句多少有点咄咄逼人了，他却像意识不到他咄咄逼人一样，硬要我在这个短的时间内给他一个答复。

        我跟付祁生对峙着，彼此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明明只是几分钟，几秒钟，但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

        我到底该怎样说？

        即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认定要在该说出口的时候给付祁生一个理想的答复，让他知道他在我心中一直是不可取代的存在，可酝酿了好久，话到跟前，却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说吗？

        怎么说？

        是说还是不说？

        一方面想这确实不是个开口的好机会，另一方面却也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把这场约会以这样尴尬的场面来作为尾声。

        寂静无声。

        我其实是那种越紧张，表达能力就越不好的人，而且我面对的人还是付祁生，是那种条理清晰、擅长纠错，话里只要出现一点纰漏就会被无情指出的人。

        怎么办啊？

        我沉默。

        再沉默。

        内心却焦灼的要死！

        突然，付祁生手里的娃娃毫无征兆的掉落在地上，我的手被付祁生拉住。

        我抬头，视线撞入他的眸中，竟意外地窥探到了他眼底的几分脆弱感。他看了看我，又抿了抿唇，残存在他唇边的口红印被他一点点晕开……

        “轰隆”一声，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样，我心底的防线被他一点点击碎。

        我的心就这样无声的被他裹挟住了。

        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

        但又紧紧相拥。

        “为什么不能像对别的人一样对我？你对我有什么企图心吗？又或者说我是什么割舍不下的存在？”

        不管了不管了。

        什么都不管了。

        去什么的狗屁玩意。

        我不是认定他了吗？

        事已至此，人就在我面前，我也不想欺骗自己，也更不打算再僵持不下了，直接脱口而出：“没错没错，我就是贪图你，就是想要你，就是舍不得你！行了吧，行了吧！”

        语毕，我一整张脸爆红。

        一秒、两秒、三秒……

        持续的寂静。

        现在这个场面好像要比刚才还要寂静的多，我耳边懵懵的，感觉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手上一用力，好像被什么笼罩，我被付祁生拉进他的怀抱，然后被紧紧的拥着，温暖而又充实。我能闻到付祁生身上一贯带有的清香，也能感受到付祁生略微颤抖的身体，他抱我抱的很紧，仿佛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付祁生好像在笑，好像又不在笑。我被他拥抱着，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颤抖的尾音和忍不住雀跃的音调：“所以你终于承认了吗？你对我的企图心。”

        “嗯。”我在他怀里回答着，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点哭腔，“我其实一直都对你有企图心，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开诚布公。

        基于我们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付祁生好像一直不怎么信任我。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好像也注定了我们之间需要很长一道鸿沟去跨越。

        我从他怀里探出头，看向他的眼睛。他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打下一层阴影，这让我有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当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却也低下头诚恳的对着我，跟我对视。

        这让我有信心倾诉出自己的内心。

        “付祁生，我想跟你说一些话，虽然这些话我自己都觉着会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听我讲完。”

        “嗯。你说，我都听着。”他的手抚向我的后颈，轻轻地拍了一下，在象征性的安慰着我，缓解着我的情绪。

        熙熙攘攘。

        偶尔有人群走动。

        这实在算不上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但我觉着这次要是不说的话，下一次我可能就没有勇气再这样说出来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放心不下你，但我也清楚……”回应着付祁生的动作，我继续说着，“我们之前确实也有些矛盾存在着，你太不坦诚，而我也太没安全感，这些因素其实很重要，只不过我们热恋期的时候自动把这些给忽略掉了。你这次回来，我其实很明显的感受到我还是很爱很爱你，而你每次暗戳戳提出要复合的时候我并不是没有和你一样的心意，只是我害怕，怕那些矛盾会随着我们的相处会再度爆发……”

        “可能看表面看不出来，我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会非常慎重，在某些意义上其实是个很胆小很胆小的人。”

        付祁生看着我，眼底有些诧异，似乎是诧异于我竟然从头到尾想了这么多，又似乎在诧异于我能把所想的这些都坦诚的说出口。

        “毕竟从未得到和得到之后再失去的感觉不一样。我们分手之后的那些日子我是很难熬的，夜夜失眠，偶尔睡着了以后梦里也全部都是你，我努力做到看上去并不牵挂你的样子，但事实上再怎么压制，那份思念始终还是波涛汹涌、泛滥成灾。”

        付祁生静静听着，眼角慢慢泛上一抹红，我听到他声音里掺杂着隐忍和一起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像小狗狗一样凑近我：“可是，那你为什么当初还要跟我说分手呢？”

        我也很舍不得你。

        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你当初那么决绝地要跟我分手，让我觉得你好像一点也没爱过我。

        我轻轻用手抚过付祁生的脸颊，想让他开心一点又不想让他太多的沉浸在过去。

        但是能怎么办呢？

        不只是他，我发现连我自己也在因为过去的那些事而念念不忘。

        “可是，那你为什么当初还要跟我说分手呢？”付祁生这么问我。

        牵扯到过去我主动提及分手的原因，我觉得我应该回答他。

        “因为当时，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我总是觉着你不够喜欢我，不够在乎我。”

        因为在我心里，付祁生本来好像也不是由于喜欢我而跟我交往的，更多的可能是出于我的纠缠，而不得不妥协的一个方法？

        我低头，不敢去看他，越说着声音也越小，“那个时候你好像总是很忙，当然，临近毕业了我也能够理解……”

        “我约你出来玩一直约不到就算了，你去参加婚礼没时间见我也就这么算了，但是我问了那么多次‘你爱我吗’你都从来没给过我答复真的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我当时也想过，因为是我先追的你，是我先开口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才应该承受没得到你回应的不甘心吗？我们见面的时间随着你的忙碌次数越来越短，相处的机会也在因为循环往复的会议而变得越来越少，偶尔的几次见面也只是相对着面对面坐着，共同的话题所剩无几，提及生活甚至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了。”

        我苦笑：“那个时候是不是真的很糟糕啊？”

        “其实我并非那么无理取闹，也没有真的想跟你分手，我每天都在安慰自己，付祁生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有时间和我相处，他是太忙了才没有时间和我见面。”

        “别的都可以骗，但感情呢？只有一个人的感情是维系不下去的，我怕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毕竟你本来好像也不是由于喜欢我而跟我交往的，更多的可能是出于我的纠缠。”

        我感觉到付祁生抓着我的手在慢慢收紧，他似乎也有好多话要跟我说。

        但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怕他开口会带给我不想听的那些话。

        “所以我才孤注一掷一般的跟你提及了分手。好像很任性吧，但最初的最初，我只不过是想让你承认你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让你承认你也很爱我。”

        “我以为一切都还有机会，一切都会有反转的余地，我坚信我们之前是有感情基础的。可当得知你出国的消息时我才知道，我们之间是真的完了。”

        “未晞，我……对不起。”他的手在我的头顶，一下一下抚摸着，像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我笑笑，但笑容显然有点僵硬，甚至看着好像要哭出来了：“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

        “分手之后，我本来想去找你，但又害怕，怕大吵一架后我独自回国，又怕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最坏的打算我其实也是做好了的，最坏的结果是我这辈子也不要再和你再见面了，换一个人喜欢，换一个人爱，再次完完全全用心地爱一个人四年甚至五年，我也还年轻。”

        只可惜。

        我再也没有力气去找另一个人来爱，好像轰轰烈烈的喜欢一场就耗费了所有力气。

        我的心还是在付祁生那里。

        “只可惜我还是忘不掉你，虽然害怕我们的矛盾会再次出现，也害怕我们之间并不能回到当初那样，但我还是想勇敢地再去尝试一次。”

        “因为潜意识里，我好像一直一直都深深的喜欢着你，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心底对你的爱表达出来……”

        “所以，付祁生，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被完完全全的拥抱住了。

        付祁生抱的很紧，甚至让我有点无法呼吸。和刚才的那个拥抱又不一样了，这次的怀抱里有太多太多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全部汇聚成了潮水往我奔涌而来。

        不用说什么了。

        千言万语都化成了沉默，所有的答案都已经在这个拥抱里了。

        有点痒，又有点温柔。似乎有一个吻落入了我鼻尖，顺着发丝一路往下，最后来到唇畔。

        开始是轻轻的，后来又有点咄咄逼人。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让人，亲到一半的时候我的下巴被他捏住，迷迷糊糊的，我听见付祁生对我说：“你要考虑清楚，这次在一起，就真的不允许你再离开了。”

        我的头脑都不清楚了，在他的亲吻下，只勾着唇齿，下意识的追逐他。

        最后的那一下有些凶狠。

        我感觉自己像他的猎物，他的爱在这一刻太过热烈，好像稍微一不注意便会被拆入腹中。但我又像飞蛾扑火的猎物，明明知道面临着什么，却还是义无反顾。

        “付祁生……”我捧着他的脸，看他眼底的星星点点，突然觉得我和他兜兜转转又重新这样，会不会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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