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祭台上立着一座两米见方的石台，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上古符咒。徐清川没有犹豫，一掌拍在石台中央。

        手掌刚一触碰到符咒，便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整个魂魄抽出。一瞬间，他似乎能感觉到整个石室的动静，甚至整个塟法屿的风吹草动都进入了他的识海。

        终日弥漫在塟法屿中的灰雾，被囚禁在屿内无法离开的枯骨，还有曾经因骨毒而惨死的那些人的哀嚎怨语，一股脑全都冲进了他的脑子，他此时甚至觉得自己也是百年之前众多倒霉蛋中的一个，不慎感染骨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糜烂，最后神识附着在自己的白骨上，被人拿去挫骨扬灰，才得以结束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折磨我呢？那些怨语勾起了他心底的记忆，眼前不知道是火光还是血色，滚滚浓烟混着厮杀惨叫，让他一时辨不清身在何方。

        小川，你要记得，你要记得这一天，魏家是因为你才亡的，这仇，你不能忘！！！

        可是好疼啊。他想要抬起手，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低头一看，左手掌被一把匕首死死钉在地面上。

        出不去了，要窒息在这一片火海中了……

        “徐清川，清醒点！”

        感受到石室内蠢蠢欲动的三皇石，肖寰立刻一鞭子甩开这几人，低吼一声，想要把他叫醒。

        灰暗的画面被强制打破，徐清川努力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被抹上了一层血污，看的不甚清楚。他眨眨眼睛，勉强看见了被围在人群中奋力撕杀着的肖寰。

        “我……没事。”

        肖寰听到他的声音，轻缓了一口气，安心下来之后他转身准备看一眼，可眼睛一看到祭台上的人，肖寰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不知何时，从石台上延伸出来的细小锁链竟然顺着徐清川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腰背，徐清川只能被迫跪在地上，上半身伏在石台上。

        可恶的是，那锁链还在缓慢收紧，甚至已经割开了他胳膊上的袖子，扯下来一片衣料，已经隐约能看见半遮半掩的锁骨和肩膀。

        再缓过神来的时候，肖寰的小臂上已经被划了一道口子。幸好他的战斗本能还在，没受伤。肖寰被这一剑气的跳脚，杀意愈浓。

        那些人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人数太多，他才被迫缠斗了许久。重新提起鞭子，他奋力一甩，几个人瞬间倒下一片。他借着这时间赶到了棺椁旁。

        “戎小公子，尊主是我们的信仰，将他的遗骸带回魔教供奉起来才对，你就让我们带走吧。”那领头的人冲他大喊。

        徐清川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腰间的铜牌晃来晃去，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虎头。

        “我不姓戎。你说的信仰也与我毫无关系。”

        “你难道不希望你的父亲重回魔教受人供奉吗？你难道真的希望仙门那群所谓正派人士一直诋毁他吗？你应该恨他们，应该把尊主的棺椁献给我们。”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钩子，轻轻扯着他那些小心思。

        被献上祭坛之前，肖寰才不到一周岁。经过漫无天日的沉睡之后，肖寰一醒来就身在祭台上，整个塟法屿之内只他一个人，是个不会说话的怪物。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这里面一根会动的骨头罢了。机缘巧合之下，他才学会了操纵骨头，会了些小把戏。若不是不久之后捡到了裴慎察，他甚至会一直觉得自己与遍地的枯骨没甚区别。

        他获得了生命，却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自由。若是不恨这个所谓的父亲，那是不可能的。可若有人敢从塟法屿挖走他的尸骸，肖寰第一个不同意。

        “你们休想。”肖寰手里的鞭子直冲那人面门而去，霎时一彭血雾便从那人身上散开，随即便是一声惨叫。片刻之后，那人已经化为白骨一堆。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结阵，一定要拖住他！”

        这些人迅速有秩序的站开，结成一方剑阵。肖寰不屑的冷哼一声，这些东西在他手下撑不过半炷香，若想用这个来争夺时间，那是有些勉强了。

        “肖寰！”

        肖寰回头看向徐清川的位置，忽然发现有两人竟然不知何时冲向了祭台两侧，那里的两盏石灯里放着三皇石。徐清川看着他们正准备掀起石灯外罩，眼看着三皇石的真实面容马上显露，忽然一截骨鞭袭来，打断了这两人的行动。

        没有看见石灯后的三皇石，徐清川只能收起自己失望的神情，而后看向匆匆赶到的肖寰。原本还游刃有余的肖寰刚才为了尽快破阵，此时也受了些伤，腰侧被划了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滴落在地，瞬间又被莹莹发着白光的法阵蒸发。

        看来这个法阵真的是任何关于肖寰的东西都会被消灭掉。

        肖寰的眼睛被激得有些发红，他身后，结阵的人竟然全部倒地不起，连同那些围在棺椁周围的人也无一例外，竟全都断了气。他们的尸骸迅速腐化成骨，最后变成了浮在棺椁上的一层灰尘。

        剩下那两人早已经不敢再靠近三皇石，见识到肖寰的恐怖，他们只能奋力一击，企图能为自己博得一条生路。慌不择路的攻击被肖寰躲过去，其中一道灵气剑流竟然轰到了石壁上。

        肖寰看着石壁，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吼——

        一声洪亮的龙吟自地面上传来，紧接着石室内便如地动般晃动起来，土石扑簌簌往下掉，地面莹白的法阵更亮了些。又是一道脚步重重踏在地上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就在头顶上方的地面上，动静让石室内的几人几乎站立不住。

        徐清川双手被牢牢禁锢在祭台上，身体也动弹不得。肖寰迅速解决了那两人之后，一跃而上，一鞭子甩向祭台，然后迅速后撤到徐清川身后，从后面接住了他，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破碎的衣袖，让肖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快走，那东西醒过来了，又要缠着我。”肖寰一把把他背在身上，迅速朝着石室外逃跑。

        没了徐清川的魂魄压制，三皇石的反噬第一时间锁定了肖寰，一道凌厉的攻击朝着他飞来。躲闪不及的肖寰硬生生呈了这道攻击，踉跄几步，撑着一口气逃离了石室。

        一离开石室的范围，肖寰便忍不住泄了气，跌倒在地上。徐清川压在他背上，咚的一声，脑袋重重和肖寰磕在一块。

        “肖寰？”徐清川揉着头赶紧爬起来。

        “咳咳，”肖寰抹掉嘴角的血迹，“刚刚那人的攻击触动了墙壁上的召唤法阵，把骨龙弄醒了。现在出口肯定被它守着，我们得想办法出去了。”

        “骨龙？”

        “这个法阵是上古仙阵，原本守着法阵的就是一头龙，后来法阵镇压了骨毒，整个阵法的运行都受到了骨毒的干扰。

        七十年前，在这间石室里，我和骨龙一起苏醒。骨龙是法阵自行形成并召唤出来的，而我，则是祭品。按照原本的设想，我应该与骨龙一起守护法阵。我镇守法阵核心，也就是这间石室，而骨龙则位于塟法屿内，禁止一切人靠近塟法屿。”

        “但是现在与设想的并不一样。”肖寰不仅没守着石室，甚至还不得进入。骨龙也没有禁止一切人进入塟法屿，反而陷入了沉睡。

        肖寰抿抿唇，“对，大概五十年前我突然生了智慧，并且走出了石室，它也逐渐沉睡。但是那头骨龙依旧守在这里，一旦触碰墙壁上的召唤法阵，它还是会醒来。”

        “告诉我这么多，就这么信任我？”徐清川浅笑着看他。

        “因为告诉你也没有用！你根本打不过它，连我都不一定能从他手里逃出去。更何况你现在连灵力都不能用。”肖寰抚着胸口咳了两声。

        “它难道无法认出你吗？好歹一起守护过这法阵呢。”

        肖寰双手一摊，“我从石室内逃离之前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不行了，甚至还会对我特别关照，一旦发现我靠近这里，十成力也要使出十二成来。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三皇石的反噬只针对我一人？”肖寰撇撇嘴，像个和小伙伴闹掰了的小孩儿。

        好吧，现在的形势还真是有些麻烦。进不得，退不了。

        地面上的动静现在小了很多，他们俩躲在石道里。肖寰在一旁静静调息，他的力量全部都来自三皇石，所以他现在受的伤几乎是伤到了本源。

        “我这次痊愈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这里暂时还安全，你自己小心，不要乱跑，等我醒过来再想办法。”肖寰说完，没等他回答就立刻陷入昏迷。

        徐清川安静的坐在他身边，仔细整理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肖寰以为对他说这些没什么用，但是他毕竟长时间生活在无人的塟法屿中，接触的阿希是个比他还单纯的姑娘，裴慎察就算混迹人间二十年，也不会主动去教给他人心险恶。因此他还是太低估徐清川的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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