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再见谢安

长公主那边也时刻注意着谢安的动静。

自生辰宴之后，长公主便不放心谢安在望兰山庄住着，直接叫人回了长公主府，索性谢安也知道那里不安全，这几日都安安静静的。

长公主特意跟冯骥说不要去打扰他，这事他再纠结再不愿意，也得有个决定，所以在得知他约了沈遥青之后，第一反应是生气，但稍后一想，又觉得不对。

她教养出来的儿子，品性她还是了解的。

“先看看再说。”

请帖送到沈府时沈遥青正在香房，这次大意吃了大亏，自身体修整过来便日日扎在里面，想要研制出可以遏制三枝九叶草这种药性的药。

午时被画之喊出来，用完膳才看到。

沈遥青沉吟片刻，决定去看看。

三枝九叶草不会导致失忆，所以她很清楚，谢安记得当时的所有事情。

她想去听听谢安怎么说，也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谢安将人约在了纪夫人的茶坊。

谢安在随纪夫人进入茶坊后心里就在想，若是能和沈遥青一起来此处喝茶就好了。

最后一次了，他想将这个小小心愿实现一下。

沈遥青到时，谢安已经在了。

谢安在二楼的茶亭，瞧着沈遥青步伐从容的一步步靠近，心底惆怅万分。

但更多的是决意放下的轻松。

沈遥青一个人上来的，画之留在下面，与兰因各自守着一片地方，防止有人偷听。

“你来了，坐。”谢安抬头，笑容满面的看向沈遥青。

沈遥青点头坐下。

谢安眉目温和的煮茶，看着三款茶叶问：“喝什么？春枝怎么样？他们家的春枝茶很不错。”

“那我便也尝尝，有劳小侯爷了。”

谢安垂下眼睫没说什么，手上动作赏心悦目。

沈遥青也没开口，瞧着他动作，心底对他的打算有了初步猜测。

这个结果在沈遥青的意料之中。

不管谢安到底是什么身份，品性摆在那里，事已至此，他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的。

“尝尝。”谢安将茶放在沈遥青面前。

沈遥青端起来抿了一口，略带苦涩的茶意瞬间充满了口腔，紧接着又瞬间回甘，像春天枯萎的树杈开出了新的枝丫，枝丫上涌出无数的花苞，泫然绽放。

谢安偏头看向篱笆边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小花，语气平和的道：“我之前一直以为，只要我坚持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是我天真了。”

“太后寿诞那日，我就该明白我做不了自己的主。”

“那天我就在想，我的这份感情若是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是不是放弃对你更好。”

“原是要这样做的，可后来贺彧冒了出来，他大胆的向太后奉请赐婚，丝毫不顾及你的处境，结果也如我所想，这件事中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你，流言蜚语杀人刀。”

说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一声，脸始终没有转回来。

他继续道：“我动手的那一刻是痛快的，同样也是自私的。”

“我想贺彧既然可以，我也可以。

我们身份相当，是我们两个缠着你、追求你，不是你对我们有什么企图。

这样的声音散出去，势必比一开始的流言蜚语要传播的快，对你也会好一点。”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想要再努力一次，只可惜……”

谢安顿了顿，转头看向垂眸细听的沈遥青，眼睛里浓烈的感情被他尽数收敛，显出几分愧疚。

“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对不起啊，总给你添麻烦。”

沈遥青抬眸，定定的看着他：“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安是既得利者，但不是罪魁祸首，本也不该承受这些。

再说的大一点，他们都是受害者。

只不过若是受害者也分一二，沈遥青最倒霉就是了。

谢安知道沈遥青不会怪他。

她聪慧，冷静，通透，什么事情都能快速的看透本质，却依旧保持这一颗鲜活的心。

可就是这样，更让谢安难过。

他在沈遥青心里果然一点都不重要。

谢安收敛无端冒出来的情绪，扯了扯嘴角道：“此事我也查了，但什么都没查出来，当时带我去的丫鬟失踪了，听说贺彧也带走了一个，但什么都没问出来便死了。”

他认真的看着沈遥青，保证道：“此事绝对不是我做的，父亲母亲也不会如此，他们本就不希望我们有牵扯，断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谢安不得不承认，他输贺彧这一点一点都不亏。

他这边的家人一个劲的扯后腿，生怕他追得上沈遥青；

贺彧那边宣德公夫人第二日直接上门，听意思是要将人明媒正娶回去；

这样一对比，他输的一点都不冤。

沈遥青点头，这些她想的很明白了。

“还有没有其他？”

谢安颦眉思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很明白凶手这么做的……”谢安没能想出一个词来形容。

虽然明显是针对沈遥青，而受益者是他，可除去他的父母，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自以为是的为他。

见谢安一头雾水，沈遥青也放弃了从他这里得到线索的想法。

“你也觉得原因在你。”

“是，但为什么要为我这么做？”说‘为我’两个字的时候谢安明显迟疑了。

真的有人会为他这样？可母亲说贺彧抓走的那个丫鬟是死士，赴死毫不犹豫。

而望兰山庄的所有仆从，都是两年前从人市买的，由此可见凶手两年前就派人潜伏在他身边了。

沈遥青看着谢安的眼神深了些。

两年……

沈遥青笑着道：“听起来像是个无底线宠爱的长辈。”

谢安颦眉：“太后娘娘应该不会吧……”

沈遥青：“……”

看来谢安并未与董尚氏接触过。

坟里的人不是董尚氏，冯骥绕这么大弯子搞这一切，又是挖地道又是找尸体，想来是对董尚氏感情颇深。

这董尚氏应也是个聪明人，她既靠着冯骥，便不会轻易的离开，她一定就在玉京。

只是这人的样貌无从得知，冯骥那边不露痕迹，她根本无从查起，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张嬷嬷和张巧书身上。

这次遇险她原是没往董尚氏身上想的，可刚才听谢安一说，脑子里忽然清明了许多。

两年这个时间不算短，恰巧又是谢安在外置办望兰山庄时人就进去的，若是同辈很难有理由和动机去给沈遥青下药只为满足谢安。

所有人发生这种事情第一想法就是长公主和驸马，他们是谢安的父母，自然会全心全意为谢安打算，也是最有理由这样做的人。

可谢安的‘母亲’，不是只有长公主。

还有董尚氏。

若是她，一切便说得通了。

谢安暴露出对她的心意也没几日，那时候沈遥青就觉察到有人盯着她，紧接着便是谢安生辰，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董尚氏必然时刻关注着谢安，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谨慎的没有出现在谢安身旁。

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不想要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呢。

其他的她做不了，但生辰宴这一个好机会，望兰山庄又有她的人，帮儿子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过是顺手为之，为什么不呢。

沈遥青终于得到了一点似乎关于董尚氏的眉目，放在桌案上的手指微微蜷缩，略有些激动。

她看向谢安的眼神有些炙热。

既然她关注着谢安，若是谢安出事……

觉察到自己在想什么，沈遥青立刻掩下了眼睫。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不能乱了方寸，拿起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

谢安不知道沈遥青想到了什么，总归他也没什么资格问。

既然今日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要解释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了，即便再不愿意，也要分离了。

他缓缓出了口气，勾着唇一如初见时温和有礼：“今日一别，日后怕是难以再单独相见。”

沈遥青抬头，见他轻轻的道：“祝君如行云，自在恰如是。”

沈遥青笑了：“谢小侯爷这样一说，好似日后便再也见不得面了一般。”

“世间不是只有爱情才值得被珍惜，人生也不该只有爱情，亲情，友情，事业，同样该奋力去守护，去追寻。”

谢安也笑了：“四姑娘说得对。”

“咱们到底是退一步的朋友，日后相见也不要生疏了才好。”

沈遥青点头：“这个自然。”

两人说了一个多时辰才从上面下来。

谢安送沈遥青到门口。

“一路小心。”谢安目送沈遥青上了马车，如朋友般嘱咐。

沈遥青撩开窗帘，回道：“你也是。”

兰因觉得自家公子和沈四姑娘相处似乎融洽了些，但又比之之前生疏了些。

直到沈府的马车瞧不见踪影，谢安迈步也要离开，身后便传来了声音叫住了他。

“谢公子，许久不见了，近日可好？”纪夫人拿着团扇走近，面上带着温柔的笑。

谢安面色柔和，刚才一番谈话倒是让他心底开阔了许多，虽然伤痛一时半伙难以痊愈，但即是看开了，之后便只能交给时间了。

“纪夫人。”

纪夫人看谢安的神态，眉宇间倒是有几分神采，比前几日见的时候好的太多了。

于是她笑着道：“今日瞧着倒是精神不少，年轻人就该青春恣意，多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谢安笑着应了，与她聊了两句便也离开了。

纪夫人看着他进了望兰山庄，转身朝着茶坊的侍从走去。

“他们都说什么了？”

侍从垂眸道：“随从在楼下守着，我们近不得身。”

纪夫人颦眉，但想起谢安的神色眉头便缓缓松开了。

“罢了。”不管怎么样，谢安对聊下来的结果应该还算满意。

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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