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意外

日落西山，炊烟袅袅，劳作一日的农户们带上糊口的锄头结伴而行，途中经过村学时，或多或少的停下，将自家儿孙接走。

        下学之后，顾启琮就跟着小伙伴们站在村学门口，身边的小伙伴一个接着一个减少，就在顾启琮都准备自己回去的时候，终于来人来接他了。

        来的不是他便宜老爹，而是堂哥顾启理。

        顾启理是他大伯的长子，今年十九，自小读书，十六岁时下场考试，一举夺魁，之后又参加了府试，拿了个第七名，成为了童生。

        考上童生之后，顾启理便去镇上秀才开办的私塾继续进学，想考个秀才回来。秀才有特权，免除徭役，见知县不用下跪，有事也可以找知县，而且到那时说亲也能说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也正是如此，顾启理的婚事被家里一拖再拖，到如今也不知道拒了多少户人家。

        “哥，怎么是你来？我爹呢？还有你怎么在家？”顾启琮满眼好奇，这也不能怪他，虽然他们桃花村有村学，可村学的张夫子也是个半老童生，压根教不了顾启理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二叔跟三叔去镇上了，最快也得明早才回来。”

        顾启理绝口不答最后那个问题。

        顾启琮的注意力确实被前面那句给引走了。

        顾启琮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顾启理本没想告诉这个小弟，可转眼一想，人一回家也就知道了，只是早晚问题。

        何况他也听爹娘说过小弟聪慧，进学短短三个月堪比那些学了一年的，照这个趋势，再过个五六年，夫子肯定会让小弟下场，去考一考童生，说不准他们家还能出一个读书人。

        “下田的时候，三叔一锄头挖出了蛇，那条蛇给了三叔一口。”

        顾启琮脸色大变。

        如今这天还没真的转暖，蛇又是冷血动物，惊动了冬眠，这一口可比平时的要狠许多的。

        “三叔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让村里的赤脚大夫看过？”

        “看过了，也上过草药处理了下，只是听我娘说，三叔被抬上车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人也冒冷汗。”顾启理回来，是想与家里人提婚事的，那里知道前脚刚回来，后脚自家三叔就被蛇给咬了。

        顾启琮觉得不好。

        反应这么大，那条蛇肯定有毒！

        顾启琮撒开脚丫往家跑，将顾启理远远地甩在身后，顾启理提着前摆追在后面喊：“阿琮！你慢点！”

        村学距离顾家也不算是远，慢慢走也就两刻钟的路程，可要是跑起来，一刻钟也就到了。

        顾启琮年纪小，精力足，体质也不差。

        这一路跑过来，气也没大喘，只是他人都还没到家门呢，远远地就看到家门停了一辆牛车，而牛车上下来的那人，正是他的便宜爹！

        正准备喊呢，他看见他便宜爹从马车上扛下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着褐色的短打，正是今早三叔的打扮。

        顾启琮心里疙瘩了一下，连忙跑了过去叫人。

        顾世棠看自家儿子一回来就问老三的情况，心里也是一沉。

        “阿琮，你进屋跟你爷爷说一声，我们回来了。”顾世棠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刚哭过的一样。

        “好。”

        顾启琮转身进屋。

        边放书包边喊：“爷爷奶奶，阿娘大伯母三婶，我爹带着三叔回来了。”

        厨房里烧菜的妇女组一听这话，这心可是凉了大半。

        尤其是李氏，这大半日的，心就没静下来过。

        如今听到小孙子这么说，连忙将手头的伙计放下，出去看看老三的情况。

        人一出去，就看到老二顾世棠扛着老三顾世桧进屋。

        “老二，你弟他……怎么样了？”

        “娘，老三走了半路就……就咽气了。”顾世棠的话让李氏，陈氏一个踉跄，紧接着两个女人围着顾世桧大哭。

        哭声引来了不少人。

        顾世林是长子又是大哥，眼下也带着家里的男丁去祠堂布置灵堂。顾世棠也是忙前忙后，不见踪迹。不久后，顾世桧的尸骨被放入棺中，送去了祠堂停灵。

        顾启琮年纪尚小不参与守灵，顾世桧的女儿顾启钰眼下只有一岁，索性由他看着。

        好在顾家在桃花村有三房，还算枝繁叶茂，各家也出个成年男丁帮着守夜。

        “爷，咬三叔的蛇是什么模样？”顾启琮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今日大伙帮着灵堂的事儿，都没个空闲。

        直至布置妥当，草草吃过饭后顾启琮才找到机会询问。

        因幼子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顾谛暄整个人颓废了不少。

        “是竹叶青。”

        顾启琮顿时无言。

        竟然是竹叶青。

        答了小孙子的问题之后，顾谛暄唉声叹气的回了屋。

        顾启琮觉得他这个三叔也是倒霉，本就是去做农活，结果被蛇给咬死了。

        人死了，留了妻子女儿不说，他三婶现在还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呢。

        停灵七日，桃花村的村民，顾家的各路亲家也都过来祭奠。

        出殡当日，陈氏扑在棺材上嚎嚎大哭，大骂顾世桧心狠，丢下她们妻女，还有腹中的孩子就这样走了。

        林氏跟周氏两人也知弟妹心里难受，这七日日夜以泪洗面，等出殡了，这辈子也就见不着了。

        陈氏拍打了几下棺材后，林氏与周氏二人一左一右的上前，将人拉开，让小叔子安安心心地走。

        顾启理以大侄子的身份为三叔顾世桧摔盆，扶灵去了墓地。

        下葬之后，顾家倒也恢复了宁静。

        顾启琮照常上学，在村学里听着张夫子摇头晃脑。

        转眼过去了月余。

        天色转暖，家里的作物也陆续种下去。只是少了身强力壮的三叔，速度比起其他人家要慢了一些就是。

        顾启理这日搭着驴车从镇上回家，他要在家一晚，收拾一些行李，等明日天亮了，得跟他爹顾世林去镇上，随同窗们一起去参加院试。

        “大哥，院试加油。”顾启琮觉得，以他的脑子，只要没出个差错，考下秀才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这世上没什么绝对的，如果真有，顾启琮希望顾启理能考个秀才下来，这样家里就可以开宴，他就可以吃肉了！

        上次吃肉还是三叔出殡的时候，这一个多月来，他早就忘记肉味是什么味道了。

        顾启理摸了摸顾启琮的头发笑道：“阿琮也要好好学着，将来也跟哥哥我一起走科举。”

        “好。”

        要参加院试，这一路上的开销也是不轻的。

        公中出了三十两，顾世林自己倒贴了二十两，又在一家人依依不舍又充满期许的目光下送了顾世林父子二人出门。

        家里一下少了两个人，显得更加冷清。

        陈氏自顾世桧死后也变得闷闷不乐，整个人落寂了不少。

        李氏担心这媳妇会郁郁而终，跟着老三去了，便时常将人带在身边看顾着。自己要是不得空，就叫大媳妇林氏，二媳妇周氏一起照看。

        林氏与周氏两人也知道陈氏心神恍惚，一个替她带着孩子，另一个也是时常帮忙干活。

        一家三个媳妇盯着一个，却也没看住。

        陈氏在某日午好想要投河自尽，要不是被路过的村长媳妇看见，怕是早就跟着腹中孩子一起，一尸两命。

        村长媳妇怕陈氏在她走后想不开又投河，当即就拉着陈氏回家，让李氏看顾一些，不要委屈了这孩子。

        李氏心里对村长媳妇一阵感激，亲自送人回门不说，还说了不少谢谢，准备明日提着礼物登门答谢。

        等李氏折返回来看到老三媳妇时，心里可是拨凉拔凉的。

        拉着陈氏的手，声泪俱下：“老三媳妇，老三已经去了，你忍心钰丫头没了爹又没了娘么。”

        忍心嘛？

        自然是不忍心的。

        陈氏将手覆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想着自家男人知道自己又有身孕时高兴的模样。

        “老三媳妇，钰丫头年纪还小，你现在还有老三的孩子，这就是他给你留的念想，你要想不开跟着去了，这两个孩子岂不是可怜。”李氏看到陈氏的动作之后，头脑风暴丢出了这段话。

        “到时你怀着孕到了下面，奈何桥上，老三看见你这样子下来可是会恼的，恼你不知道生养两个孩子长大就急着跟他团聚。”

        陈氏本就被婆婆前面那番话说得愧疚，后面的话再一听，这眼泪也是哗哗的留。

        “娘，我想他了。”说着就扑在李氏怀里哭泣。

        李氏生了三个儿子，本想着跟婆婆一样能四世同堂，没想到孙媳妇还没见到，先走了一个儿子。

        她也痛心。

        “娘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平日里也腻歪，可世桧已经走了，你得好好振作起来，为钰丫头还有腹中的孩子谋个未来。”

        李氏这话说的没错。

        家里长孙已经出门去参加院试，要运道好的话，也能拿下一个秀才，到时他们家就是出了秀才的人家。

        而且阿琮那孩子也聪明，张夫子夸过好几次，在读三五年也可以下场考童生，即便运道不好第一次没过，只是小孙子还小，还能考第二次。

        要跟长孙一样拿了魁首，那也是天大的喜事。两个哥哥都是读书人，等钰丫头及笄了，自然也会好人家上门提亲，即便不会太好，那也不会太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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