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喜欢

四季酒店正门被射灯照得如同白昼，两侧门童站得笔直，车来人往无不是豪车华服。

        春季的夜晚还是带着些寒意，施慕程只穿一件薄t冲出旋转门。浑身颤抖，却不是因为冷，而是气血上涌后的激动和恐惧。

        他紧紧捏着手机，身后旋转门转动的机械声，门童问候宾客的说话声，汽车关门声，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中，各种模糊不清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在他耳边轰然作响。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有也不会在意，一个不入流的十八线艺人，一个在网络世界人人唾弃的‘卑劣’爱豆，一个被公司理所当然用作交换资源的工具人。

        手机里传来无比沉稳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让他有安全感，他听到他说：“不要怕，没事了。”

        十分钟之前，在酒店的vip包间，施慕程扬手甩了郝东一巴掌。接着起身逃离现场，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姿态狼狈又不堪。

        这场饭局经纪人may跟他提过很多次，对方没有直接找他，而是通过公司施压。

        今天也正因为经纪人承诺陪同出席，避无可避他才答应，谁知菜还没上齐，may就借口有事要先走

        哑光黑大g堪堪停在旋转门前。

        门童第一时间上前想帮忙开车门，刚迈出一步，后排车门猛然打开，晏遂安利落下车，径自向施慕程走去。

        门童认出他，却被他一脸生人勿进气势吓得定在原地，不敢继续动作。

        晏遂安充满戾气的表情，在看到人全须全尾站在眼前时柔和了下来。他脱下身上的米色风衣，罩住施慕程，把人揽在怀里往车前带。

        【系统：善意值＋2，您现在的善意值为：9。】

        这两分加得猝不及防，他甚至就要忘了进系统的初衷，模糊了真实世界和小说世界的界限。

        晏遂安站在车外，敲了敲副驾车窗的玻璃，佳佳慌里慌张间摇下窗，听到老板语速很快地吩咐：“你俩下车，自己打车回，明天放假。”

        佳佳和司机忙不迭地点头，解安全带下车，目送大g一脚油门驶离，轰鸣发动机声渐远，猩红尾灯汇入主干道消失不见。

        佳佳这才回神：“我行李还在车上”

        施慕程紧抿着唇，微微歪着脑袋靠在黑色真皮座椅上，侧脸被窗外路灯照出朦胧光晕，仿佛整个人置身于梦境，大脑一片空白，没有真实感。

        “饿么？”他恍惚中听到身旁人问。

        施慕程从放空中被拉回思绪，“什么？”

        晏遂安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嗓音微哑却充满温柔：“肚子饿不饿？”

        他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问饿不饿。

        连日来积累的委屈在这一声询问中决堤，变成汹涌泪意，止不住地往外滴。被经纪人恶语相向时他没有哭，被导演威胁为难时他没有哭，被曲解被骂被网暴时他都没有哭，却在这一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汽车跳着双闪停靠在路边，晏遂安解开安全带凑近，送上怀抱，这一次轮到他虚虚地拍着他的背，安慰。

        施慕程在他的怀里抽泣，润湿他的衬衫。哭够了哭累了，才生出后知后觉的难为情。

        眼泪止住，抽泣却停不下来，带着哭隔肩膀一耸一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多难堪有多难堪。救命！好丢脸！

        怀抱松了，晏遂安想确定一下怀里人的状态，反被施慕程一把抱得更紧，“别动，先给我几张纸巾。”他可不想被看到一张哭花的脸。

        不知是谁的心跳砰砰作响，在狭小的车厢里胸膛贴着胸膛，格外明显。

        晏遂安反手从身后扶手箱里艰难地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怀中人，“不看你。”

        接下来晏遂安没有征询意见，而是直接把人带回家里。在施慕程冷静下来后，愿意开口讲述之前，还是在自己身边看着比较放心。

        倒车入库，电梯直达，280方大平层，这是晏遂安位于主城区江畔的家。全屋黑白灰轻奢意式装修风格，清一色胡桃木定制家具。

        用遥控按开客厅的双层落地窗帘，一线江景视野开阔。

        晏遂安松开纽扣，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紧实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他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前洗手，问：“随便吃点吧？”看样子要亲自下厨。

        “不用麻烦。”晚上如此饭局怎么可能吃得下，施慕程这会也确实饿了，但他怎么好意思蹭脏别人的衬衫，还吃人家做的饭。

        流理台上两大袋食材，是家政阿姨接到吩咐后，半小时前买好放在这里的。没有人知道，在不确定发生什么的时候，晏遂安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人往家里带了。

        挑挑拣拣，选了最方便料理的牛排。阿姨买食材很有一套，如大理石般的雪花纹理细密。

        晏遂安取出肉，用厨房纸巾擦拭，眼睛却一直被客厅沙发上的人吸引，“来帮个忙，把剩下的食材放进冰箱。”

        宽敞的开放式厨房，一人占一侧，做着琐碎家务倒真的像个家起来。

        平底锅里，黄油融化，牛排逐渐褪去鲜红，发出滋滋声，香气随之四散。

        系统外的晏遂安，在娱乐圈打拼多年，一个剧组接一个剧组几乎不停歇，攒下口碑人气资产，却是在意外车祸后，在所谓的小说世界才能慢下来，体会生活。这一刻让他很放松，也很乐在其中。

        一人一瓶气泡水，一份牛排，并排坐在小吧台边。

        “很好吃。”西餐刀划过骨质瓷盘，发出摩擦声，施慕程小声道：“还有，谢谢。”

        晏遂安放下刀叉，觉得或许他愿意谈一谈今晚的事了，手机铃声很不识趣地响起，是严钦。

        他是真的怕了严钦那大嗓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缺德劲儿，没有立刻接。

        顺手在施慕程头上亲昵地撸了一把，“你先吃着。”然后起身去接电话。

        本来他也打算要先跟严钦通个气，如果晚上施慕程确实是赴了郝东的饭局，严钦是最能帮上忙，且最放心的。

        他走进书房才划开手机接通，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果不其然，听筒里传来高分贝噪音，“你丫的，回来也不告诉我！”不自觉歪了歪头，偏离手机，若不是有求于人他根本不想在这时候接。

        晏遂安开门见山：“正好我也找你有点事。”

        “怎么？”

        “具体事情还得等我问清楚以后才知道。”

        严钦难得逮到机会，开始拿起乔来：“都不知道什么事就急着做铺垫，不像什么好事啊，我可不是随便什么忙都帮。”

        晏遂安相当不客气：“不帮也得帮。”

        问了才知道说明不是他自己的事，必须要帮说明这个人对他很重要。严钦嗅到一丝八卦的气息，兴致高涨。“该不会是那谁，那施慕程吧？你来真的啊？”

        在严钦的世界观里，成年人之间如果是普通玩玩，最多是经济物质层面的你情我愿，大可不必宁愿欠下人情也要替人出头。

        晏遂安被问住，倒不是如严钦所想，只是一直以来他以系统善意值为借口，搪塞自己所有不合理的情绪和行为。那他大可做些简单的，介绍入门级的资源想必对方已经很知足，同样的结果更容易得到积分，而自己想的却是怎样才能给他最好的。

        晏遂安：“那如果我做的事情对我有好处呢？”

        严钦：“那你问问自己，如果没有这个好处，你还会做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用犹豫一秒，他就能回答出，会。

        “我再问你，你对他做或者想跟他做的事情，你会跟我做吗？你自己想清楚。”

        晏遂安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画面，不适感强烈而直接，也可以肯定，他会一脚给严钦踹飞。还要怎么想清楚，刘备不会抱着张飞安慰，张飞更不会心怦怦直跳。所有肢体的渴望触碰，恰是由心发出。而自己对施慕程不在朋友圈发跟自己的合照耿耿于怀，恰是因为吃醋。

        身体后靠，陷入老板椅。真相来得毫无预警，晏遂安从没想过对施慕程的过多关注是因为喜欢。

        严钦相当讲义气地丢下一句，“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吧。”挂了电话才想起，他本来是想找人出来喝酒的啊！电话再打回去时就一直是正在通话中的状态了

        因为在挂掉电话的第一时间，晏遂安就打给了经纪人张悦，心里豁然开朗，阳光灿烂。

        “悦姐，我有事要向你坦白。”

        张悦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什么事？”

        “我有喜欢的人，我可能要谈恋爱了。”

        “哦。”张悦种种提起的心又轻轻放下，“施慕程是吧。”

        晏遂安：“？”怎么一副众人皆醒我独醉的局面。

        张悦又问：“你特意打通电话来跟我说这个干嘛？”

        晏遂安：“让你好有个心里准备，万一要配合公关。”

        张悦气不打一处来：“难道这不是我一直在做的吗！”

        晏遂安没有像往常那样好言好语安抚暴走边缘的经纪人，因为书房虚掩着的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人叫他：“安哥。”

        晏遂安挂掉电话前，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渐弱的咆哮：“你都把人带家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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