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不过哪怕我一点也不情愿，但时间从不会因为某个隶属于它掌管的生命的心意而快或慢分毫。舞会到底还是如期而至了。一大清早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一只扑扇着翅膀的猫头鹰就打断了所有美梦的可能。我痛不欲生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极不耐烦的打开了窗户把信封解下来──那是一份烫金的请柬，还散发着好闻的香水的味道，而寄件人就是阿布拉克萨斯。

        梅林知道我们就只隔着一栋楼的距离！他明明可以等舞会开始之前再直接把请柬给我，而不是按照那套贵族礼节将它寄过来打扰我的美梦，这可真是令人讨厌的贵族礼仪。

        但很快我就对“贵族礼仪”这四个字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当密比带着三个家养小精灵端着装满首饰的托盘恭敬地站在我身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然当然，没有哪个女孩会不对精致漂亮的首珠宝首饰动心，但当这些东西像被当成草稿纸的羊皮纸一样多到在你眼前堆叠成一座小山时，就好像显得没有那么值钱了。

        “这是什么？”我指着一盒装着各色各样宝石的盒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的那么明显。

        “这是主人要用到的袖扣！”密比积极地回答道，并且骄傲地对那些形状颜色质地都不一样的袖扣做了详细的介绍，“这一对钻石的是主人日常用的，这一对红宝石的是主人参加晚宴时习惯用的，祖母绿宝石的是阿尔法德少爷送给主人的，主人不常用，但密比知道一定得收好，而这副深紫色的是主人去法国时专门用的。”

        听完这么一大堆繁文缛节，我立刻对眼前这个装满了袖扣的盒子敬而远之，但旁边还有三只端着托盘的小精灵等着我呢，我在它们面前一一走过一遍，有那么一瞬间心中对于这些银光闪闪的首饰的恐惧甚至盖过了即将要和夫人小姐们之间虚与委蛇的应付。

        “这些都要用到？”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那座首饰山一会，冒着因为没见识而暴露身份的危险怀疑地问密比。家养小精灵重重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对此习以为常。“本来还应该有更多的，但主人说西娅小姐大概用不到那么多首饰，所以这些都是密比精挑细选之后剩下的，希望小姐喜欢！”

        四双灯泡般的大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那里面充满了期待。我实在不忍心拒绝这样的眼睛，于是在每个盘子里都胡乱抓了几件首饰放在梳妆台上。密比看起来更加激动了，他朝我深深鞠了个躬，看起来很为自己的选择被认可而感到自豪。

        “密比先离开了！还有许多事等着密比去做！主人七点钟时在大厅里等小姐，小姐一定要准时到！”

        伴随着响亮的爆破声，四只家养小精灵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去搭配那些衣服和首饰，纳吉尼却从远处我给她专门搭建的小窝里游了过来，看起来对此很是兴致勃勃。

        “你要快点准备起来，西娅！”她颇为老道地说，“化妆需要很久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要是你再不起来就要来不及了！”

        “说的好像你参加过舞会一样。”我白了那条无忧无虑的蛇一眼，心里第一次那么希望自己还能拥有灵猫的形态，做个人类实在是太麻烦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如果让里德尔知道我因为不想换衣服在床上白白躺了一个小时，还差点耽误舞会的出场，那我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床角放着的包裹是里德尔那天带来的衣服，我一直没来得及打开它。怀着一些雀跃的心情，我解开了包裹上的绳子。一条黑色的丝质长裙掉在地板上，设计简洁大方，但裙摆处点缀着的零碎的黑曜石又彰显华贵。我兴奋地将裙子从地上捡起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看起来倒是差不离。

        “汤姆为什么会觉得每个人都愿意像他一样每天穿的和黑乌鸦一样。”我将裙子换好──尺寸不大不小正好合适，然后拉起裙摆转了一圈，长长的裙摆灵动的飘散开来，十分漂亮的样子。我左看又看，却总觉得还是有些不满意──我喜欢鲜艳的颜色。

        “你居然质疑汤姆的品味，西娅。”纳吉尼在我耳边吐着信子嘶嘶地说道，梅林啊，我真是服了这条护主的蛇，可她应该记得每天不辞辛劳给她喂东西吃的是我才对！

        我恶作剧般将黑色的手帕用咒语放大，指挥着它猝不及防地裹在打量着我的纳吉尼身上，蛇姑娘不满地扭动着身体，嘶嘶的怒吼响彻整间卧室：

        “太紧了！西娅！而且，而且我不想要黑色，我更想要绿色的！”

        我在她暂时看不见的角落捂着嘴偷偷笑了。

        挑选首饰当然是令人苦恼又为难的环节，但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里德尔却为我解决了这一烦恼，我将他拉到桌前对着那四五副款式质地用料都不同的首饰，得意洋洋地想看他如何做出选择。但很显然里德尔并没有如我所想象的那般为难的纠结──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去想，我的话音刚落一套镶嵌着红宝石的首饰就从桌面上飘起来扣上我的耳垂，圈住我的脖子，套上我的手腕。

        “就这样。”

        他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把桌面上剩下的首饰都一挥魔杖收了起来，我眼馋的看着一套镶嵌着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的首饰，心里十分后悔让这个独断专行的家伙来做出选择。

        里德尔保持着他一如既往的风格，混身上下都是几乎分不清界限的黑色，不过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黑色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一样，那将他优雅迷人又危险疯狂的气质衬托包装到了极致。

        “我们等会一起去吗？”我拨弄着长长的头发，想让它们更加蓬松一些，在里德尔来之前我还给它们撒上了一些闪粉──纳吉尼对此表示赞同。

        “不，塞尔温会来带你入场，马尔福会将你以塞尔温小姐的身份引荐给那些夫人和小姐。”

        我点了点头，他站在我前面似笑非笑地端详着我，一只手慢慢抚过我的脸颊，直到我脖子上的寒毛都根根竖起才不慌不忙的地开口，声音冰冷轻柔又带着危险的意味：“我希望过了今晚你就能和她们中大多数人打成一片，西娅，你永远是我最忠诚的朋友，你绝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对吗？”

        里德尔的话里并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商量的余地，我撇了撇嘴，想告诉他我才不是他什么“忠诚的朋友”，我和拉多夫斯那些惧怕他的人不一样，和安东尼·多罗霍夫那些崇拜他能力的人也不一样。但如果要我承认自己是因为贪恋一个人类的陪伴和温暖才做出这一切，那我是死都不愿意的，这多么有损灵猫的尊严和骄傲啊，生命对我们来说本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里德尔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他扣好一副袖扣(很高兴他不像阿布拉克萨斯那样麻烦讲究)，走到我身后，手指划过我的脖颈，复活石戒指在皮肤上留下冰凉的触感，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还好它很快就移开了。

        我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被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起，里德尔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它们分成几股后交叉起来。

        “你干什么！”我不满地嚷道，企图挣脱这双手的桎梏，但揪着我头发的手立刻威胁似的收紧了一点，头皮被扯的生疼，我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任由身后的里德尔摆弄我的头发。

        “我们总是要以最好的面貌面对未来的新家人。”

        家人？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仆人吧。

        漫天散开的卷发被他编成了一条精致漂亮的辫子，头发编的很紧，发尾被一枚红宝石发卡紧紧卡住。我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会，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比刚才好看很多。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给人编辫子了。”我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但里德尔很显然并没有打算回答这个无聊又毫无营养的问题，他匆匆和我交代了几句舞会上需要特别注意的细则后就幻影移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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