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张凯算是半个星洲市区人，他的家在城西的城乡结合部，是后来城区扩张之后才纳入的市区范围。
  到了2009年初，来自临安的滨海建设集团豪掷千金一口气连着拿下明湖沿岸的五块地皮，计划在城西建设整个星洲市最大规模的商品房住宅区。
  这个计划整整持续了十五年，也让滨海集团手中握着的地皮价格在当初拿地价格的基础上整整翻了十倍不止。
  都说资本是一把利器，可以肆意地切割贫穷，却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王蝉鸣看着此时零星错落的民房和始建于八九十年代的老旧小区，还有一条贯穿南北通往临安的老式水泥公路，不禁心生感慨。
  仅仅是十几年的时间，却有沧海桑田的变化之感。
  张凯站在他的身边，不明白他见惯了的场景有什么好看的。
  收起些许心思，王蝉鸣瞥了眼仍旧穿着校服跟在另一边的张梦琴，女孩子个子高高的，却还踮着脚尖，学着他的模样，伸着脖子向着远处眺望。
  她都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他也就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么。
  她的脖子长长的，却并不显得突兀，与白皙的下颚之间正好连成了一条美丽的弧线，大概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天鹅颈。
  混的熟了，女孩子倒是没了初见时那种动不动就脸红的娇羞。
  王蝉鸣不太明白为什么张凯整日里开始都带着这个跟他不对付的妹妹，兄妹俩时不时地呛上几句，乐此不疲。
  老式的水泥公路叫临星公路，很好听的名字。
  它的西侧全是农村的自建房，而它的东侧则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旧小区，一个连着一个。
  临星公路就是最直观意义上的城西和城乡结合部的分界线。
  张凯在这一片，很有名气。
  三个人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身后就跟着四五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围着他们打转。
  沿着公路的小区，一层都是那种商住两用的门脸房，有汽修店，有小吃店，有五金店，也有服装店、鞋店等等，各种各样，几乎包罗万象。
  张凯一马当先，收获的是从门脸房里窜传来的许多小孩子的前呼后拥，随后就很快从里面追出来小孩子的父母，手里头拿着扫帚，逮着他们的屁股就猛揍。
  孩子们都是皮实的，父母打的越欢，他们反倒是笑得越开心。
  这个时候张凯总是笑着道：“叔、姨，今天我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拐你们家小孩出去疯的。”
  “屁的正事，你这小王八蛋除了带坏我们家的孩子，什么时候办过正事了！滚远点！”
  大致上他收到的都是这样的回应。
  张凯也不恼，只是会驻足欣赏孩子们吃完一顿竹笋炒肉之后，轻描淡写地再来一句，“去不去造纸厂捡书皮，打黑皮去？”
  既然你们说我是要拐你们家的小孩，那我就现拐，与其被泼脏水，那还不如主动在脏水里打个滚，这是两码事。
  于是，紧接着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很多时候，空着手的父母或者小孩的其他长辈看不过眼，也会扛着扫帚出来追打张凯，然后他们就会见到跟在张凯身后的张梦琴。
  恶脸登时就变成了笑颜。
  “小梦琴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逛街呀，来阿姨叔叔家吃点小食，还有新鲜的水果！”
  大致上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也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待遇。
  兄妹俩在这一条街上，都有好大的名声。
  三个人来到一家叫做老杨面馆的店面前面停了下来。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吃过的最地道的星洲面食店，没有之一！”
  张凯站在门口，转过身来冲着王蝉鸣竖着大拇指，表情里也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滚你丫的！”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出现，一脚踹在张凯的屁股上，手里头拿着标配的扫帚，慈祥的面容也看着凶神恶煞的。
  “跛脚杨，你偷袭我！”
  “小王八蛋……”他话都没骂完，店里面就跑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大声叫道，“张凯哥，快救命，我要离家出走！”
  “今天不带你出去玩，今天哥哥是来跟你爸爸妈妈谈生意的。”
  小孩子一愣，转身就要跑，然后就被他爸爸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耳朵，一扫帚抽在他的屁股上，“叫你离家出走，叫你离家出走，你知道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吗？”
  张凯无奈，往边上让了一步，将张梦琴露了出来。
  “杨叔叔，我们真的是来跟您谈生意的。”
  “哎呦，是梦琴啊，今天你怎么跟着你这个不着四六的哥哥一起出来啦，快点来店里坐坐，叔叔给你煮馄饨吃。”
  说着就将王蝉鸣和张梦琴往店里让。
  张凯厚着脸皮跟在后面，老杨只是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像刚刚那么扬起扫帚就要打人了。
  这间店面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的样子，总共摆了四张小长桌。
  窗户、墙壁、桌子、地面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看得出来店主夫妻都是十分爱干净的人。

  可是正是午饭的时间，店里的顾客却并不多，零星进出的似乎都是常客，坐在位子上随便喊一声，在厨房里的夫妻俩就能听出来是谁。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蝉鸣和张梦琴的面前都各自摆了一碗小馄饨，放了猪油、面上撒了葱花，再配合一点点星洲市本地的米醋，香气和味道都是一绝。
  张凯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老杨，咽口水。
  老杨只当是没瞧见，看了张梦琴一会儿，又盯着王蝉鸣看。
  “小梦琴，这是谈朋友了？”
  张梦琴听了这话，倒是不急不徐的样子，轻声道：“学校里的学长，哥哥的朋友！”
  王蝉鸣眼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馄饨迅速被一只糙手给抽走了，他才来得及只喝了一口汤水。
  “你哥哥的朋友？”
  他眉毛几乎倒立，大有只要张梦琴但凡说声是，这碗馄饨就可能被他倒了喂狗的架势。
  张梦琴微微眯了眯眼睛，“也是我的朋友！”
  馄饨重新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王蝉鸣赶忙扒了一只馄饨塞进嘴里，馄饨皮子很薄，肉馅不似他常吃的小馄饨那种指甲盖大小，很有量，很紧实，吃起来有一点点嚼劲。
  “怎么样，好吃吧，我杨叔叔杨阿姨的面食，真的是星洲市一绝！”
  张凯猛拍马屁，随后就是很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
  老杨丝毫不为所动。
  “小梦琴，你奶奶身体怎么样，最近都没怎么看到她出门？”
  跟张梦琴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和声细气的。
  “奶奶身体还行，就是最近菜地的收成不好，她出摊的次数就少了！”
  “前一阵听说这小王八蛋又在学校里惹了事，连警察都给招惹来了，你奶奶没气着吗？”
  “杨叔，那个事，是我吃亏了，不是我惹出来的事！”
  “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再多说一个字，就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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