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风城四

若石仙君醒来时，睁眼见的是橙云温阳，脸下是，某人的肩膀？仙君轻轻移开自己那张被压红也依旧俊俏的脸蛋儿，悄悄看了看君上的侧脸，是闭着眼的，很好偷懒没被抓包，可真是美好的一天。“君上？”仙君小声唤着。

        析木上神这才悠悠睁眼，“有事？”

        “上头风大，咱先下去？”

        “好。”

        下方屋子里，双眼紧闭的玉五突然起身，动作僵硬地掀起身上的被子，一步一停地走出院子，如同提线木偶般。玉五穿过北街转入东街，进到一家客栈中，那小二仿佛看不见玉五一般，任由玉五进出，仔细观察小二的眼睛，里头确实没有玉五的身影。

        “他像是在重复第三次二月十七日的事情，那小二为何看不见他？”仙君紧随其后，看玉五这情况不像是进入了重置，像是介入了另一个空间，即非重置空间也非正常空间，一个过渡吗？如果他顺利进入重置，必定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进入重置。仙君传音给夜书，又点了碗冰糖荷叶粥，同自家君上坐在有些萧条的大堂里。

        单看身前这桌子，筷筒边缘一层灰尘，桌面上的油水印子显而易见，不晓得这家客栈是如何开到现在的。“像黑店。”上神给出中肯的评价，一语点破仙君心头的违和，这财来客栈竟是这么个来财法。

        “黑店？”也就是说，那寻亲少年很可能是在这家店被拐走了，然后玉五玉七找人的时候出了意外，“玉七和玉五是在城主府找到的那少年？”

        “嗯，二月二十二城主六十大寿。”这城主府的水也不浅。

        不久后，夜书带着玉七进入客栈，四人同桌，又招呼小二象征性地点了两碗冰糖荷叶粥，虽然没有荷叶。

        “若石前辈！我师兄可还好？”玉七顶着一对发青的眼圈，眼角还残留着可疑的水迹。看给孩子急的。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同我们说说你前四次的重置。”

        “刚开始，走遍街市找不到少年后，我们去官府报案，却发现官府闲置已久，城里管事的只有城主。可我们也说不清那少年的具体模样，只知道他叫小乐，便只能作罢。第二日我们分头行动，却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反倒是被城里的百姓嫌弃了一番。也想过小乐是不是自己出了城，但我见过他那孤注一掷的眼神，确信他不会不辞而别。我们又盲目找了三日，绘制了一张地形图，打算趁着夜色挨家挨户偷偷找。刚搜索完南街和北街，时间就重置了。

        这是第一次重置，一早醒来时间回到了二月十六日，我们拿出图纸一看，上头一片空白，因为绘制地形图用的是城中的墨，我们猜测城中原有的人与物都回到了二月十六日。我们急忙出城，却被一面墙堵住了去路，这时修为只被压制了三成，配合法器两人全力合击无法撼动它一丝一毫。往上飞不过十丈，往下遁不过三丈。接下来几天我们在不断的尝试中度过，每过一日身上的疲惫感加深一分。

        第二次重置，师兄不死心又去撞了那面墙，这时我们发现修为被压制的只剩五成。当天我们决定继续一起寻找小乐，入夜之后遇到了那位姑娘，惊吓之余未能发现她在说话。又花了四日时间搜索东街和西街，均未能找到弦乐的下落，便只剩下城主府。城主六十大寿来往贺寿的人络绎不绝，我们偷偷混了进去，在一处铺满彩石的院子里听见了小乐的声音，他正在练曲，原来是城主同意帮他寻亲，他便排了一处戏为城主贺寿。他说他叫弦乐，那日走的急，留了字条给我们，可能是他不小心弄掉地上被店小二清扫了。城主大寿当晚，我和师兄躲在暗处听完弦乐的戏，师兄说再去问问弦乐要不要一起出城，我以为师兄是想看看弦乐到底有没有陷入重置，便放心师兄一个人去。我在原地放风，等了半个时辰至亥时后，师兄抱着弦乐一路飞跑而来，不等我问些什么，天色大变，黑云压城，我便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就进入了第三次重置，本想询问师兄昨晚的事情，师兄却一脸茫然，表情僵硬，像木偶一样，重复了一遍第三次二月十六日做过的事情，这次师兄却穿过了那面墙，午时碰到来无风城办事的夜前辈，当夜我们又看见了那位姑娘，这次有夜前辈在，看清了姑娘想说的话是‘救他’。第二日师兄陷入了昏迷之中，我和夜前辈开始查找师兄异常的原由，偷偷去了城主府却没能找到弦乐，直到第六日在那间铺满彩石的院子里才见到弦乐，弦乐已陷入了重置，失去了记忆。这次我本想重复师兄那晚的行动，却发现黑云来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

        再然后第四次重置，两位前辈也都知道了，我如今被压制了全部修为。”玉七低头，羞愧不已，经历了四次，护不住师兄，连知道的信息也只有这些。

        “玉七不必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见玉七情绪低落，夜书出声安慰道。

        “对，很不错，你定是没见过被某只狐狸吓得尿裤子的修士！”这孩子还不错，有几分胆量，就是见识少了些！“你刚刚说黑云出现的时间提前了？”

        玉七笑的有些虚弱，“寿宴开始的时间是戌时，到寿宴结束一共半个时辰。”

        “莫不是每次重置的时间都会提前半个时辰？”若石仙君一时摸不准，可参考的时间只那两次，这次得记清了，如果还有的话。“那每次你醒来的时辰可有异样？”

        “每次都是辰时。”

        既然重置的时间会提前，那就更不能放任玉五介于这未知的状态里，君上的空间好像还能用来着。“兄长！”

        “嗯？”析木上神低头看向那双盛满星辉的碧眼，虽然仙君收敛了表情，但析木上神还是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又憋着坏呢。

        “想问兄长借一枚丹药…”说话间，若石仙君直勾勾地盯着上神腰间的狐雕黑玉，里面装了不少好东西！这可是神侍地位的象征。

        这是想打着救人的旗号，拿来私用吧。上神看的分明，却也由着他闹去了，将黑玉放到他按耐不住的手中，“记得还。”

        若石仙君虔诚地捧着那块玉，粗略扫过里面散发着光亮的物件，打从心底服气上神的豪气！再看看自己空间里那些黯淡无光的东西，瞬间想丢！心道：先借用君上几颗丹药，等我成神了，像君上这么富裕之后再还吧。

        若石仙君找到了一枚补气丹递给玉七，找了件能够隔绝空间的袍子给玉五裹上，又给自己留了几颗丹药。两个小辈的安全大事儿告一段落，该着手安排一下去城主府打探的事情了。

        弦乐的事情确有蹊跷，恐不是他说的那般简单，由不得他隐瞒。倒是与城主府的苏小姐有一面之缘，不如去探一探？

        等到了城主府，守门的小厮换成一位更健壮的，道：“苏小姐染了风寒，不便见客，公子请回吧！”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若石仙君吃了闭门羹，本想隐身进去一探究竟，又害怕打草惊蛇。背后的人不防着玉五玉七这样的修士，不代表不会防着仙界的人。除非在下一个重置里修为被压制，否则不能动用仙力。

        如果弦乐也陷入重置，那他此刻就是在二月十七日，他不见踪迹的第二天。如果真如他说的那般，城主心善愿意帮他寻亲，那他是何时见的城主，又如何见的？如果他没在二月十六日留字条的事情上说谎，二月十五日戌时至十六日辰时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可这一段时间无法回溯。二月十六日辰时，无法确定这是重置的结束还是玉七玉五醒来的时间，大意了，忘记询问夜兄重置后是几时醒来的。

        客栈收房的时间应该在午时，但以小二散漫的态度来看…但也不排除小二看见弦乐下楼，突然良心发现，紧接着进去打扫的可能。那店小二又是否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玉七玉五？

        如果留字条是一句谎言，那他又为何说谎？因为要去圆另一个谎言？抱着孤注一掷的寻亲年遇到另两个心善又爱多管闲事的孩子，如果有好消息弦乐一定会同他们分享，那如果是坏消息呢？比如要寻的人已死？若只是这样他不至于不辞而别。那如果是在被拐的情况下知道了这个消息呢？并且认定了罪寇祸首…

        玉七玉五二人地毯式寻人的结果，只有在弦乐原地不动的情况下，才可信。不管弦乐是被拐走还是凭借自己的意愿在行动，玉七玉五没在其他地方找到弦乐，并不代表弦乐此刻就在城主府。也不知道玉七口中“偷偷去了城主府却没能找到弦乐”有多偷偷，又寻了那些地方？

        距离弦乐出现在城主府那间铺满彩石的院子里，还有四天，得嘞，就让玉七那孩子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寻人！仙君甩了甩袖子，准备大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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