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光荣的奉献者

“走吧。”

        在将小镇搜索完却没有任何发现之后，他们离开了这个独属于周家人的地方。

        编号2547早早地等在了小镇门口，恭恭敬敬又滑稽地行了一个礼，告诉他们国王邀请他们前往王宫参见宴会。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每格“奉献者”都能短暂的从岗位上离职参与盛大的狂欢，它们可以像客人一样享受一切，还能欧得到国王的嘉奖。国王会授予奉献最多的人荣誉，象征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所有“奉献者”的目标。

        编号2547憧憬地说着，将他们引向了广场，节日的氛围逐渐浓厚，与周家的阴森氛围完全不同。

        今天的阳光是极好的，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天空中偶尔飘过几片云彩，把蔚蓝映得更蓝。带着凉爽的风习习吹来，响动了风铃，摇晃了灯笼，吹起了少女的裙摆和少年的头发。所有的ai都褪去了统一样式的工作服，换上了自己为这独特的一天准备的华丽的礼服——虽然看上去花花绿绿破破烂烂的，但他们仍然为此而感到骄傲。

        国王的花车巡游即将开始，作为这个季节唯一到来的游客，楼烦三人自然而然的成了贵客，被安排在广场中央最靠近国王的席位上。精致的果篮和食物早早地摆在了上面，默默地等待品尝。

        隐隐的音乐从远处靠近，国王驾着骏马奔腾而来，道路两旁的ai为他献出了最高的敬意，在看清来人之后，楼烦三人也献出了自己最大的惊讶。

        “亲爱的客人，很抱歉今天不能给你们最棒的服务，但是你们也一定不会忘记这段美丽的记忆的。”

        从马上下来的国王，赫然就是周行。只不过他的气质与之前截然不同，眼前的他雍容华贵，气质温和，举止自然，甚至眼神带笑。

        他向尊贵的客人致辞，随后便走向了属于他的广场中央的席位，举起酒杯高呼一生“奉献者光荣”，随后一饮而尽。

        “奉献者光荣！”

        ai们效仿他们的国王，将就被高举过头顶，随后将酒杯的里的酒倾洒而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就像是悼念亡者一般。

        瞳孔骤然收缩。

        他们都意识到这景象明显不对。

        这哪里是庆祝，这分明是祭奠。

        但被喜悦包围的ai们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一年才能见到一次的国王，等待着他的陈词和那个即将被念出来的名字。

        “今日，我们完美王国即将迎来第九十九位奉献者光荣席位的入驻者，而今日，也是我们第一次有贵客莅临参与的狂欢节日。”周行顿了顿，微笑道，“所以我就不卖关子了，获得这项殊荣的是——

        “编号2547。”

        编号2547脚下的石板升起，它接受了来自所有人的注视，包括它敬仰的国王。

        此刻它觉得无比的幸福，它甚至能够为此死去。

        “你做得很好，作为初代的奉献者，只有你坚持到了现在，而今日，你为了邀请贵客前来，甚至都顾不上打扮自己。你是一个伟大的奉献者，我为你而骄傲。”

        周行牵过编号2547的手，神情温柔地看着它，随后向所有人高呼编号2547的名字。

        楼烦看着几乎疯狂的ai群体，和冠冕堂皇的周行，悄悄地预热机械甲胄，小天和元绪也默默地跟随他。

        目前人类世界上的ai绝对没有达到能够共情的地步，一堆数据都能共情，未免也太可怕。他们很难排除周家有这样的本事，但他们更相信周家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尤其是在听了慈姑的那一席话之后。

        疯狂的实验家。

        这景象背后的真相怕也是足以让他们震惊的。

        ai们并不能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可看起来怪怪的周行却可以，但他并没有过多理会，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对这位大奉献家的祝贺里。

        “这是你们的节日，所以这几位贵客，便由我来亲自服务吧。”

        周行将编号2547推向人群，欣慰地看着它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几位贵客像是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不如进入我的王宫休息一下？”

        没等三人同意，周行已经迈出步子，走得慢慢悠悠地，直直等着三人跟上。

        当然要去看看了。

        王宫比他们想象的要近的多，不过听周行说，这是因为王宫过于庞大，所以修建了许多的城门，以便他或者奉献者能够随时进出王宫，获得国王的指示和召见。

        步入王宫内，这里完全一派自然的景象，车站出口的河流也在这里缓缓地流着，只不过这里的石桥更加精致，石桥下开着的花也更加密集和鲜艳。

        周行带着他们驻足了一会儿，将最美丽的几朵花一一地只给他们看，告诉他们这是花费了多大多大的代价才换来的，告诉他们这花儿长盛不败。

        楼烦三人只是冷漠的看着，如果车站出口的河流与这里的河流是同一条，那么他们在河流里发现的从骷髅里开出来的花也必然是从这里飘出去的，这也就意味着，这整整一条河流，如此密集的花朵下边，是更多的白骨的纠缠。

        腐烂的盛开。

        恶劣的重生。

        他们完全不能理解周行的欣赏和愉悦，尽管他们知道周行这是出了什么意外，但小桃还是想上去踹他两脚。

        走过了石桥穿过了花海，他们步入华丽的森林宫殿，巨大的枝干建造了这样自然美丽的房子。

        藤蔓垂吊下来，悬挂着数不清的笑着的人像，周行挥了挥手，这些藤蔓便缩了回去，穹顶还是那样美丽的绿色。

        周行的手指拂过枝干，他们才看到枝干上面，竟然还刻着人像。

        “这是我们的九十八位光荣奉献者，这里，将会放上第九十九位的刻像。”

        周行仔细端详着一方空白的枝干，是不是比划一下，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去刻画编号2547

        楼烦皱着眉，这枝干上刻着的可不是外面那些千篇一律的ai，而是一张张栩栩如生的人脸。

        所以，这些ai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类吗？

        没有等他思索，周行就领着他们离开了城堡，来到了一条由樱花树汇成的隧道，如此密集的高饱和度樱花入眼，让他们眼前一花。

        “呵呵，这里很美对吧，我最喜欢这里了。”

        周行走进樱花隧道，一两瓣樱花飘落在他的肩头，他侧头回望，温柔极了。

        “怎么还不跟上？不喜欢吗？”

        “这里很美。”

        楼烦率先走了进去，小桃这才迈出步子，元绪紧紧跟上。

        无事发生。

        四人就这样静静的在樱花林欣赏着灿烂的生命，心下一时间竟然觉得日子如此的美好，焦虑的事情险些就被遗忘了。

        还好没忘。

        “我有些饿了。”

        小桃嘟嘟嘴，抱怨道。

        “抱歉，是我招待不周了，请随我来。”

        周行惊醒，睁眼道。

        用餐的地方是个小亭子，由被砍去了棘刺的荆棘围成，倒是与周围的五颜六色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周行随手摘了一株花，戴在了荆棘的夹缝里，“今日忘了装扮你，真是抱歉。”

        说完，他才落座。

        “尝尝吧。据说这是你们会喜欢的食物。”

        楼烦看着大鱼大肉的饭菜，又看了看已经迫不及待的小桃，点了点头。

        一顿饭倒是吃的安详。

        用过午饭后，周行想请他们去休息，被三人拒绝之后便自己先离开了，离开前还告诫他们，“作为贵客，当然没有你们不能去的地方，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们，不要试图窥探王国的秘密。”

        不窥探？

        那我们陪你这么久干嘛？

        确认周行离开之后，他们立刻就开始商讨起来，随后决定先原路返回，去那条河流。

        周行在露台看着三人，摇曳着杯中红酒，随后一饮而尽。

        王国的秘密，其实他们知晓了又能如何呢？

        只要神还存在，王国就一直存在。

        楼烦三人不知道周行所想，他们脚程很快，已经来到了河边，随意拔起几朵花，果不其然都是骷髅架子，但被周行特意点名的那几朵，倒是完完全全的□□尸身——用尸体来形容号线并不准确，他们神色安详，像只是睡着了一般。而且从外貌和身高看来，均是刚成年的样子。

        他们不由得想起了福利院里的孩子。

        种子。

        这些孩子也是种子。

        愤怒再难以抑制，他们也懒得妄加猜测。

        直接找到周行，把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不就能问清楚了？

        他们就不该想什么温和的解决办法。

        这本来就不符合他们的个性不是吗？

        说干就干！

        周行看着突然改变方向的三人，还觉得有些奇怪，直到被机械甲胄抵住胸口，才明白过来。

        “怎么了，我尊贵的客人？”

        不能失了仪态，周行还是端着，这是国王的自我修养。

        “如果你不能自己醒过来，那我们就会把你打到醒过来，周行。”

        楼烦冷冷地宣判。

        “什……什么？”

        周行愣了愣，似乎是没有理解楼烦的意思。

        “我们的耐心很有限的。”

        小桃在一旁煽风点火。

        元绪点了点头。

        “我尊贵的客人，实在抱歉我无法理解你们的意思。”

        “哦，是吗？”

        楼烦抓住周行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将他狠狠地摔了出去。

        周行在空中稳住身形，毫发无伤地落在地上。

        “身为国王，我真的非常讨厌暴力呢。”

        周行理了理褶皱，一字一句道。

        楼烦哪管，冲上去又是一拳，被周行握住。

        周行的力量倒是一如既往的大，甚至搭配上他清醒的神智，战斗力还要厉害上几分。

        小桃默默地运行起机械甲胄，时刻准备加入战局。

        “围殴吗？会不会不太好啊。”

        话是这么说，但元绪也时刻准备着揪住周行的失误。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数量压制永远是可行的。

        何况是如此高质量的数量压制。

        周行很快落入下风，或者说，很快就挨打了起来。

        但是索性他很抗揍，而且他之前的样子的确欠揍，楼烦和小桃没有了心理负担，打得更加狠了，一时间倒是感觉不像是在围殴，而是单纯地情绪发泄了。

        周行也被不讲武德的三人打懵了。尽管他有黄纹罴的天赋能力，却也施展不开，眼前三人施加给他的力量竟然并不比他少。他被动的防御着，心下思索着反击的方法。

        “啪！”

        小桃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短暂地打断了他脑内的芯片感应。

        周行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小桃看了看自己手掌的装置，又看了看失神的周行，挠头笑了笑，“姑姑给的装备还挺厉害哈。”

        “慈姑的装置应该只能阻断一会儿感应，我们得找其他方法。”楼烦一把扛起周行，对小桃道，“先找据点。”

        “嗯！”

        国王的城堡的确庞大得很，周行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时，他们都没有找到控制这个王国的数据中心。

        “不然再给他一巴掌？”

        楼烦将周行放下，斜靠在灌木丛，小桃凑近看了看他颤抖的睫毛，想来是要醒了，便建议道。

        “先和他聊聊。”

        不一会儿，周行转醒，沉默地看着神色不善的三人。

        “你说，还是我们逼你说。”

        沉默。

        “看来要我们逼你说了。”

        小桃撸起袖子，恶狠狠地就要来揪他的领子。

        “你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你们做不了任何事情。”

        周行咳了咳血，嘲讽道。

        “这个不用你管，你只需要说这个狗屁王国是怎么来的、干嘛的就行！”

        周行看了看小桃，又看了看楼烦，娓娓道来。

        周家在人类世界很有很信徒，这些信徒都想要加入周家，为周家做贡献。

        但进入周家的条件太过严苛，没有几人能够符合，但周家又不想伤了信徒的心，便告诉信徒如果心里虔诚，就可以被召唤进入完美王国，成为奉献者。而每年都会选举的光荣奉献者，都有机会进入周家主家。

        完美王国是周家的怪异生物实验室的伟大杰作。

        周妍将人脑取出，植入芯片后放进ai的身体，实现了ai的智能与情绪的融合，创造出了富有人情味的奉献者们。

        而这些奉献者们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

        他们服用种子，种子能够保证他们肉身不腐。随后他们的大脑被植入芯片被送入一个全新的身体。他们不知疲倦地散发自己的光芒，做出自己的奉献。

        奉献得越多，肉身便越新鲜，进入周家的机会便更大。

        “呵，可人却又是如此的具有惰性，他们怎么可能日复一日地付出呢？”

        周行冷笑。

        所以那些懒惰的人们被强制按下了愧疚的手印，被强制报废，扔进了熔炼炉。

        垃圾，就不应该存在。

        而失去了奉献者的贡献，失去了积极情绪的滋养，那些被种子寄生的□□就逐渐失去了鲜活。种子为了生存，不断地从□□里汲取营养，知道将人吸成枯骨，失去所有的活力而短暂地盛开一次，随后被水流带走，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变成没有痕迹的存在。

        变成无人在意的尘埃。

        小桃还是气不过，一巴掌拍晕了周行。

        “究其根本，还是得找到周家主家。”

        可是周家主家又在哪里呢？

        本来是能问的，可是小桃一个冲动，又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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