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祭祀大典

翌日清晨，几乎没有歇息地周家直接步入了比昨夜还要嘈杂的祭祀大典。

        山都的石像落在祭坛上，被风静静地吹着。

        强打起精神的山都百无聊赖的看着广场上形形色-色的人忙碌的身影，心下越发觉得悲哀。但一想到自己可能是罪魁祸首，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或许是与这些周家人感同身受的，因为他们内心的执念和渴望真的太过深刻了，不管碰不碰，都疼得心慌。

        周家的祭祀大典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仪式的第一项是迎神。

        数百名周家人围在祭坛的周边，他们的身后都放置着一尊尊精致的燔柴炉，他们的手上都持着明灭不变的烟火。

        仪式起，烟火升，跪拜山都。

        以周启生为首，数万人整齐划一地伏倒在地，如此重复三次，一次比一次严肃。

        随后请牌位，与周启生一辈的那些逝者被迎了上来，接受后代的致意。

        周启生的情绪颇为激动，山都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压抑不住的兴奋。

        送排位。

        奠玉帛。

        周家敬献的，赫然就是净泉壁上的冷玉，和被封存了千年的，见证过神迹的那一辈人的衣服。

        山都眯起眼睛，他受到了挑衅，明晃晃的挑衅。

        冷玉和衣服被放置在石像的底座上，献礼的女子刚刚离开，这些衣服便凭空燃烧了起来，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消失了。

        冷玉也在火焰的灼烧下渐渐变了颜色，最后被凝练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坠地，随后化作飞烟。

        神迹。

        族史上记载的神迹。

        惊呼声响起，但立刻就明白这是对神明的不敬，又压抑了下来。

        肃静！

        负责维持秩序的号角响起，声音震耳威严。

        随后鼓声动，舞乐起，被编成歌谣的族史吟唱在山谷之内。

        周启生走上祭坛，向石像行了一个礼，随后转向周家人，应着歌声吟诵起一字未改的独属于山都的经文。

        荧光自石像的脚下亮起，迅速铺排开来，眨眼间就将整个祭坛描绘在内。山都的石像被映照得更加神圣。

        吟诵完毕，初献结束。

        周家人并没有听出周启生吟诵的并不是他们日日夜夜默念的那一份经文。

        毕竟二者过于相像，除非是对原来经文十分熟悉，不然也难以分辨。

        祭酒洒，祭酒饮，亚献礼。

        这一次周启生吟诵的，就是被篡改过的属于他的经文。荧光自他脚下亮起，他能感受到自己体态逐渐轻盈，他的身体充满力量。

        最后一句经文颂完，周家人如梦初醒，再次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向他们的家主表达自己的虔诚。

        他的名字被高声呼喊，和他信仰的神一起。

        他的心下是如此的餍足，他心里的恶意被山都目睹了个干干净净。

        终献即将开始。

        此时日头已经接近顶峰。

        时机即将到来。

        精心打扮过的周妍突兀的出现在人群之中，漠视来自周家人的一样的眼光，捧着她的仪器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的族长，她的真理。

        周妍在周家是如此独特的一个存在。

        她和周启生一样，是个疯子。

        为了践行真理，她剥夺了自己所有作为人存在的理由，她就是所有实验最初代的实验品。

        周家人讨厌她却不是因为她如此疯狂，周家人欣赏拥有崇高精神信仰的人。周家人讨厌她是因为她竟然不相信神的存在，她只相信自己那一套荒谬的理论，如果不是族长为她担保，想来她早就被赶出周家。

        没想到，她居然出现在这样盛大的祭祀大典上。

        他们摸不准这个人是来表达敬仰的还是来发疯的。

        周启生见到周妍一步一步走来，他脸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的加深。

        周妍站到了周启生的身旁，神情倨傲地看着广场上的周家人。

        数万周周家人，只有她有资格与族长并肩而立，只有她是族长的臂膀，也只有她，能帮助族长带来周家的新生。这样的骄傲情绪甚至盖过了她实现报复的快-感。

        她以前怎么会因为这些周家人就放弃自己、动摇信念呢？还好有族长鼓励支持她。

        周启生清了清嗓子，发表讲话。

        “过去千年了。我们周家在这一方天谷，已经度过了千年了。”

        “这千年间，我们向神上供了我们如此虔诚的信仰，我们帮助人类抵御住了兽潮的侵袭，我们实现了周家的壮大！”

        “我们提前举行了了祭祀大典，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对神明不尊敬。而是根据族史的预言，我们今日将目睹神迹，迎来神的降临。”

        “我们是拥有神明的周家，是被神明庇护的周家。我们可以如此骄傲、无比自豪地进入人类世界，去实现我们的宏图抱负，去领略这世界上哪怕最隐秘的风景，去做一切来自神明的指示。”

        “为了确保神明不会流落在外，我们需要选举值得被信任的人。”

        “请所有人都交付自己的腰牌，接受礼赞。我们将得到神明的指示，知晓神明降临在谁的身上。”

        “作为家主，请允许我为大家做个示范。”

        说完，周启生示意周妍启动装置。

        周妍将捧着的装置向天上一抛，装置解体开来，变成巨大的玻璃罩子，将整个祭坛包裹起来。

        周启生左脚跨出半步，踏地一声轻响，雕刻在祭坛上的符文纷纷抖动起来，映衬着两处的荧光，飞速的组合成一道道光束，降落在每个周家人身上。

        周启生取下自己的腰牌，双手捧起，任凭符文包裹腰牌。

        周家人见状，纷纷效仿。

        被光束固定着的周家人紧闭着双眼，将双手交叉放置于胸口，带着安详的笑容，等待仪式的开启。

        周启生睁眼，走到了石像的面前，伸手抚摸石像，他能感受到山都的存在，也能感受到他在变得虚弱。

        仪式开始。

        属于降神的仪式。

        整个周家主家所在的山谷静默无声，连风都止住了脚步。

        很快这份宁静就被打破了。

        楼烦四人出现在这广场上，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祭坛上，打断了周启生的仪式。

        被打断的周启生讽刺地笑着，静静地看着他们。

        狼狈不堪的楼烦、弱不禁风的小孩、昏死过去的周行以及……背着周行的从周家逃出去的小叛徒。

        呵。

        就这样来讨-说-法吗？

        未免太过自大了。

        你们，不过是一群什么都算不上的垃圾罢了。

        “周家主是吧。”

        楼烦冷冷地说道。

        “是我。”

        周启生答道。他效仿山都那样睥睨的神色，却只是得到了小桃的嘲笑。

        “很快就不是了。”

        楼烦道。

        “小朋友，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周启生运转起符文的力量，却失败了。

        霎时雾起，山都猛地坐起，救星到了。

        摩擦的声音愈发的近了。

        周家人不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螣蛇的幻境，不知道自己的美梦即将被替换成内心的恐惧。

        周启生看着眼前弥漫的雾气，不免得陷入了一阵惶恐。

        “谁！”

        “是谁！”

        这样的一切如此熟悉，就像山都当初降临那样。

        伴随着不寻常的景象，狠狠地攥住了他心上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他活了这样久的时间，他看了这样多的古籍，他甚至参透了古神的符文，他甚至即将成为新神。

        他明明已经变得很强大了。

        连山都都被他困住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恐惧呢？

        可是他为什么为觉得恐惧呢……

        螣蛇的身影出现在山都的背后，正垂眸看着渺小的周启生，吐着蛇信子。

        周启生机械地转过身来，注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震撼失语。

        螣蛇已经缩小了自己的躯体，可仍然遮天蔽日。

        只消一眼，周启生这个“伪神”便受到了来自真正的图腾神的震慑，神魂动荡。

        来自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古神，为数不多尚存人世的图腾，本是主宰恐惧与刑罚的妖神。

        螣蛇的身份过于可怖，它的威严不容挑衅。

        更何况是这个亵渎了曾经与它交好的瑞兽的尸骨的人。

        螣蛇毫不留情地展示着自己的能力，狠狠地报复着眼前这个人。

        看见周启生被螣蛇震慑住，楼烦和小桃这才放下心来，寻找山都。

        “山都呢？”小桃焦急的询问，“山都在哪里？”

        连那个见不得光的光头研究员都出现了，为什么身为主角的山都却没有出现呢？

        “我恐怕，他在这石像里。”

        槐序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巨大石像，缓缓道。

        “什……什么？！”

        李桃姜有些不敢置信，却又觉得如此合理？

        如果山都真的在这个石像里……

        他怎么能在这个石像里呢？

        什么叫他在这个石像里？

        槐序把周行就地放下，走到石像面前，研究了一会儿刻在上边的符文，心下更加笃定，“这里面就是关着山都。”

        “那怎么办啊？”

        小桃心急，楼烦捏紧了拳头，大有一拳捶碎这石像的气势。

        但他也只是想想。

        这样做根本不可能有用，甚至还可能伤害到山都。

        “这种事情，就交给大人来吧。”

        慈姑踏着雾气，款款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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