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自上次去那只黄鼠狼老窝里走了一遭后，荀起玉之后的几天开始对自己以往一直坚定不移的信念感到怀疑。

        他还是不认为那只小妖说的是对的，可是在某种程度上，他又在逃避去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想，他和林云，只是因为山洞里的那一次意外才无意间绑定了羁绊，而这些年，他也从来都没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是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现在呢？荀起玉又想。

        他会因为小姑娘过多的提起另一个人的名字而感到心神紊乱，就连修炼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去想这件事。

        这就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林云初三那年，那时候他看到关宁捧着花的时候，心里还想的都是这个凡人太轻率，不考虑小姑娘的感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施压，不是良人。哪里会因为他的存在而使自己的心事被干扰到半点。

        可现在，林云每次笑眯眯地跟他谈论着那个名字，白天的时候也能看到那个人一个劲的向她献殷勤。

        而这些对于他，就如晚上林云说的，他确实不高兴了。

        一个小小的情字纠缠着这只在深山里修炼了百年的狐狸数日，一直都得不到结果。但偏偏在这方面，他格外的嘴硬，从不在林云面前表露出一丝的不对。

        而自上次得了便宜，小姑娘没有得寸进尺继续追问他醋没醋那个问题，而是之后再在他的面前，都很少再提到荀宇了。

        她一直都把她的大狐狸放在心尖尖上，

        一人一狐就这样彼此谁也不提，互相犟着，安稳度过了高一的上学期。

        而在这期间，荀宇和林云的关系也愈发好了起来。

        两个人因为成绩太好加上相貌也是顶顶的，算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再加上一个高一和一个高三经常走在一起，在这本就青春萌动的年纪，很难不导致一些人多想。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两个却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我班上的那些人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给他们憋的，他们说的话你别在意。”荀宇挠了挠头，“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的，你不知道，你真的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小表妹很像。”

        林云点头：“我知道的，我也是一样。”

        荀宇松了口气，他真怕林云被周围人影响。毕竟都在高中了，高考在即，可没多少时间让他们想这个。

        “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两人在校门口分别，林云背着书包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那段路两边种着茂密的高树，在秋天，金黄色的叶子随着风的吹拂发出簌簌声，偶尔有几片叶子飘落下来，很有这个凉爽季节的氛围。

        而此刻，荀起玉就并肩走在林云的身旁。一身白衣的男人嘴角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衣袖随惯性来回拂动。他微微偏过头，看着并不知道自己在身边，此刻有些走神的林云，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似有所感，正在想着最后老师布置的那道数学题的少女抬起头，只看到了上面簌簌摇动的漫天秋叶。

        她笑了笑，低下头，思绪重新拉回到刚才。

        ……

        安宁又平静的日子慢慢过去，在梦境中，林云变得越来越黏荀起玉。

        她喜欢无论干什么事情一定要抓着他的衣袖，或是在自己休息时，也一定要躺在他腿上，不管他有没有在修炼。

        而荀起玉对此的态度一如既往。他向来都包容她所有的任性。

        就这样又一直到了高一的下学期，在端午节的前后。

        “这几天你从单位早点回来，去接云云放学，早上就我送她。”餐桌上，林母又看到手机上邻居群里聊的消息，眉头紧皱，不放心道。

        “怎么突然要送我？”林云问。

        林父道：“是说最近这块地方出了好几起连环抢劫案，专门把目标对准那些落单的人。听报案的人说，好像是两个人一起，还是团伙作案，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别一个人去上学。”

        “连环抢劫案？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了吗，怎么还没有被抓到？”她不解。

        “歹徒伪装的技术很好，处理现场的动作也很迅速，警察已经在大范围排查以及进行追踪了，但在此期间，为了安全，我们还是得自己多注意一点。听幸存下来的受害者说，好像那两个人还随身带着刀，总之不管怎么样，这些天我跟妈妈轮流去送你。”

        林云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在想那两个抢劫犯真的有这么嚣张吗，做了那么多起案了，还敢在同一个区域继续犯事？

        结果她才这么想没多久，端午节假期的第二天，她收到同桌发给她的消息，说是放假前临走的时候，他不小心把她的作业本拿错了。

        高中学生的作业有多少倒不必细说，但林云知道如果是化学老师布置的作业没有做，那等到回学校迎接她的一定是一顿痛批。

        于是两人约好上午的时候在学校后门那里见面，这是中和了他们彼此住址到学校的路程最后得出的约定地点，对于林云来说，也不过是穿过一条几分钟就可以走过的小路。

        可就是这么一条小路，林云去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回来的时候天空积起了阴云，伴随着偶尔响起的雷声，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

        她回家的脚步加快，却在经过一个有高墙筑着的岔路口时，一股大力骤然将她整个人往后扯，下一秒一晃眼，只听耳边‘嘭’的一声巨响，林云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墨色的长发飘在了她的脸上，她呆呆的，望着眼前这陌生的俊美男人，她从对方的眼底看到压抑的怒气。

        不长眼的两个小贼犯到了太岁头上，甚至连林云的脖子都还没碰到，就先一步被荀起玉打飞了出去。

        “妖，妖怪！妖怪啊啊！！”

        林云傻愣愣地被带起站在原地，听到耳边两个抢劫犯的惊叫声，她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向那救了她的白衣男人。

        妖怪？

        在现在这个社会，还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还有，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她满脑子的困惑，变故发生的太快，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结果下一秒，面前的两个小贼虚空飘起，他们抓着自己的脖子剧烈挣扎，那里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想要直接将他们杀死。

        “别！”

        不知道为什么，林云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而下一秒她就懵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她可以多嘴的吗？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妖怪’，却发现对方看着她时，眸光竟然异常的……温柔？

        林云：“？”

        空中的那两人还在挣扎，而最开始，荀起玉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凡人的贪欲和恶念在刚刚尽数都传达到了他的感知里，这一次如果不是他一直跟在身边，会发生什么根本不敢想。

        可是在他理智近无的时候，又被林云那一声喊给拉了回来。

        小姑娘很久之前就知道他修的是成仙道，也知道精怪想要修成正果，最忌讳的就是身上造杀业。因为这样不仅会完全堕魔，而且成仙再无望，还会被那些道士和尚从此视为魔物，赶尽杀绝。

        林云早在最开始的就把这个记在了心里，一直到现在哪怕没有记忆也在荀起玉差点犯错之时叫醒了他的理智。

        “妖怪，妖怪……”

        那两个抢劫犯这时候已经被吓得恍惚了，一摔在地上就疯狂地向着墙角缩去，还抱着脑袋不知道喃喃着什么。

        荀起玉看都没看他们，一转头，便对上了旁边林云眨巴的眼眸。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她一下捂住眼，但指间却悄悄地留了条缝隙。

        荀起玉无奈，他笑了一下，刚准备删除她的记忆，突然，一股劲风裹挟着杀意和震慑穿破空气，向着他直直飞来。

        兽类天生的敏锐让荀起玉一个翻身跳到一边，而他原先所在的地方，一张镇妖符‘哧’地钉在了地上。

        “妖孽！光天化日之下胆敢伤人！饶不了你！”

        ……

        荀起玉在白狐一族里修行天赋很高，属于那种上天亲自喂饭的那一类。包括到现在，只要他继续潜心修炼，假以时日他便可正式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但现在，他还只是个妖。

        妖跟仙，差的可不是分毫。

        就如此刻这对昨天恰好云游到这里的师兄弟，不过是用精血画出了几张专门诛杀妖物的强力符咒，就险些将他百年的道行直接打散。

        那道修长的身影被击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上，诛妖符专有的灵力刺入他的骨髓，渗透进灵魂，不过片刻，荀起玉身上的法力便在源源不断地消逝。

        而也就是因此，一直封存着林云记忆的术法被破，刚刚还在旁边震撼眼前这一幕的人想起了一切。

        “荀起玉！”

        她满眼是泪，疯了一样跑到他的身边，扑过去将人护在身后，朝着那两个将要走过来的道士吼出声：“滚开！”

        那对师兄弟皱眉，看着挡在他们前面的少女，道：“狐妖伤人，我们是在替天行道，你不要阻拦我们。”

        “滚！”

        林云嘶吼出声。看着此时已经快连基本的人形都无法维持住的荀起玉，她攥紧的拳头在颤抖。

        然而身后的两人却完全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还在不断靠近，手中的符纸再次凝结。

        然后就见下一秒，林云扑到地上，抓起刚刚那两个抢劫犯落下的尖刀，就朝着那对师兄弟砍了过去。

        此刻的她完全已经失去理智，当初还怨气满满指责荀起玉教她的那些功法她又用不到，结果没想到却会是在今天这样的场景下被使用出来。

        而林云在跟着他练习这些招式的时候一直都很认真，再加上那两个修行者不想伤害凡人，一时间竟也被她逼得节节败退。

        “你身为人类，竟与狐妖勾结，迫害其他的无辜人！”年长的那人怒骂出声，他们师兄弟一路斩妖除魔，今日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逼的这么狼狈。

        “无辜？你看到事情的全部过程了吗！你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吗！！自以为站在正义一方的狗屁修道者，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仗着自己身份觉得高人一等的伪君子！”

        林云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心中的恐慌与怒火双双升至极点，“这狐妖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该救我，就该看着让我被那些人欺压残害，然后变成恶鬼把你们这两个伪君子一起拉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含带诅咒的话对于任何一方的修行者都自带因果粘连，林云这话一出，别说是那对师兄弟，就是荀起玉都变了脸色。

        还在纠缠的双方分开了，他挣扎着站起来，将眼睛都变得赤红，几近疯魔的人紧紧抱住，林云的手还在颤抖，她埋在荀起玉的怀里哭得崩溃。

        没有人知道面前的人对她有多重要，也没人知道就在刚刚，她真的产生了很可怕的念头。

        ……

        第二天，林云是被林父送去学校的，之前拦住她的两个抢劫犯已经被带走，而警察打来电话的时候，林父林母还在各自上班，听到自己女儿的遭遇，两个人当时魂都险些被吓飞，连忙向单位请假去警局接人。

        而至于那对师兄弟，那天林云理智全无，仗着两人让了她，反而用那把刀在他们身上留了好几处伤，再加上后续他们也大概猜出来了事情真相，以及发现荀起玉身上并没有造任何杀孽，甚至连恶的因果都没有，也就狼狈离开了。

        但妖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人人得而诛之，若这一次护着他的不是林云，哪怕最后那两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荀起玉也早就已经魂飞魄散。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以至于短时间内只能以原形示人，连梦境中的小世界也无法筑起。

        这让林云很是害怕，害怕他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永远离开，然后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

        但是当看到蜷缩在自己怀里，闭着眼，一身的绒毛又白又软的大狐狸时，林云突然不厚道地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挺希望这种状态可以稍微多延长那么一丢丢的。

        因为……

        她低头，趁着满身疲惫的大狐狸一个不注意，亲在了它的嘴上。

        白狐瞬间睁眼，蓝色的瞳眸竖起，盯着她。

        “哎呀，嘴滑了一下下，不好意思。”她害羞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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