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把剑

“！！！”

        円藤弥生满头大汗从梦里惊醒，无言的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视线里除了密密麻麻的彩色光点，就只剩下孤寂的黑。

        温和舒缓的空调风偶尔掀起窗帘的一角，泄进几分沉沉的月光。

        她又做梦了，梦里乌压压的天空下，只有刀剑、鲜血和死亡。

        円藤弥生轻轻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精神恍惚，好像还在梦里没有清醒。伸出活动的右手，茫然着按住胸口，纱布和病号服摩擦，在这个安静的病房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几层布料，她感觉到手底下顽强的跳动的力度。

        ‘还在跳啊。’円藤弥生无声的张了张口。黑暗中，她那双蓝紫色的眼睛极快的闪过了一层暗红色的光芒。

        円藤弥生合上双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死亡的时候，恐惧着挣扎着想要活下来。可是真的被救下之后，又开始心生怨怼。

        我啊，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円藤弥生是三天前在医院苏醒的重症病人。

        实际上，円藤弥生本该手术后两天左右就可以恢复意识，但不知道为何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整整一周才清醒过来。

        但，几乎没有医院内的人员发现，十多天前被送到医院抢救的円藤弥生，曾短暂地清醒过两次。

        第一次清醒是在手术过程中。

        当时她躺在病床上无意识的睁开眼，入眼的是令人眩晕的白光，耳边忽远忽近的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呼喊声，才昏昏沉沉的有了一些反应。

        円藤弥生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片绿色，她想‘没有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一会，她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

        紧接着，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键山呢？’

        从市政|府往名古屋机场撤退的时候，她被吸血鬼一剑割破了喉咙。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的是键山冲过来的身影，以及从他胸膛穿过的剑尖。

        键山得救了吗？应该跟我一样被带回来了吧？是援军到了吗？

        但失血过多带来的缺氧窒息，让她无力再去思考。整个清醒的过程不过几秒，円藤弥生又陷入了昏迷。

        第二次是在手术结束之后。

        她在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又一次清醒。円藤弥生眼睛虚虚的睁开，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医院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矮个子人影，头发的颜色热烈灿烂。

        ‘是利香吗？’她混乱的想着。

        她看到那个人影向她走来，円藤弥生艰难的向‘她’伸出手。那个身影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

        “利香，键山在哪”円藤以为自己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实际上只是一丝气音。那个身影低下头耳朵靠过来才分辨出其中的几个词语。

        “啊？什么？键山？那条路还有人？！”

        円藤耳边传来了一阵轰鸣，像是潜意识内排斥‘她’的话语一般，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键山太郎死了，这是円藤弥生清醒过来之后，最先明白的事情。

        队长他们可能因此不再愿意见她吧，是我的过错吗？

        是呀，有人悄悄的在她耳边回答。是你的错。

        那就是我的错吧。

        第二天，清晨。

        推门进来的医生和护士看到躺在床上睁开眼看起来已经醒了的円藤弥生，护士小姐进门就带着笑意的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円藤小姐。你今天看起来脸色更好了一点呢。”

        气管受伤，现在还按着带着呼吸机和脖子上的固定器的円藤弥生无法开口讲话，眨眨眼睛作为回答。

        查房的高仓彦俊是这周的值班医生，护士宫内雪枝过来给她换药。

        在检查完发现没有问题以后，高仓医生一边在记录表上写着病房的检查情况，一边对着円藤弥生说明：“伤口愈合的比较好，也没有出现感染的情况。上午再观察一下，没有问题的话，下午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接着转头又对着宫内护士说了一些平时的注意事项，宫内雪枝一边听，一边在单子上记下来。高仓医生说完以后，宫内护士将这张注意记录清单夹在自己的本子里面。

        高仓医生环视了一下病房，又嘱咐了两句，觉得没有问题了。

        “我去查其他的病房了，円藤小姐、宫内君。”说完，朝着円藤弥生和宫内雪枝点点头，就离开病房了。

        “嗯，你先去忙吧医生。”护士小姐温和说道，“円藤小姐的营养针我还没有挂上。”

        宫内雪枝熟练的在病床架子上挂好营养剂，动作轻柔的拉出円藤弥生的手臂，将营养剂的输液管接到円藤弥生手背的滞留针上面。

        确认输液成功以后，宫内雪枝才开始收拾好其他的药品，转身放到一边的推车上。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円藤身上的被子，轻轻的叹了口气，才推着车向外走去。

        円藤弥生眼睛转向病房房门，宫内雪枝护士帽下一头火红的长发精巧的绾着盘在脑后，随着关上的房门一点的消失在她眼前。

        她收回目光，盯着输液管上的滴壶，看着它一滴一滴的下落。

        在宫内护士离开房间后，没有直接回护士台，而是乘电梯到住院部三楼的医生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里面有人扬声应了一句，“进——”，宫内雪枝推门进去。

        “打扰了，竹下医生。”

        这是医生竹下莲人的办公室，他是円藤弥生的主治医师。

        他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病例档案，抬头有些诧异的来自己办公室的是医院的护士宫内雪枝。

        “宫内君？怎么了？”

        “竹下医生，关于6-18病房的円藤弥生小姐的情况，我有些不太放心。”宫内雪枝拉开办公桌前面摆着的椅子，坐下来。

        “円藤小姐？嗯？”

        竹下莲人在边上的文件堆里翻了翻，找到円藤弥生的病例档案，“后遗症轻微，伤口恢复也非常好。除了刚开始昏迷的时间长了一点，并没有其他的问题啊。”

        “不是身体上的问题。”宫内雪枝停顿了一下，“円藤小姐似乎有失眠的症状。“

        “因为我这几天值夜班，我会去检查病人的情况。”宫内雪枝说道。

        “円藤小姐三天前苏醒了之后，半夜都会突然惊醒。醒了之后，就不会再去睡觉了。”

        “嗯，失眠吗？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唔，噩梦啊，円藤小姐是不是。”竹下莲人推了推眼镜，打开系统，在円藤弥生的电子药单上加了几种药剂。

        “先这样，看看这段时间的睡眠情况如何，再判断需不需要配合心理治疗。”

        做完了之后，他和宫内雪枝唠嗑了几句：“宫内君这几天都是半夜值班吗？”

        “对，最近六楼重症病房的病人只有円藤小姐，所以事情还是很少的。不过她弟弟也不来探望吗？”

        “弟弟？”

        “就是当时送円藤小姐来的那个赭色头发的少年啊。”

        “啊？那个不是”

        宫内雪枝疑惑的看着他。

        竹下医生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宫内雪枝就起身告辞了。

        在宫内出门以后，竹下莲人回想起当时的情况。

        円藤弥生是半夜被送过来的，在接到值班护士的电话以后，医院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急救室的护士疾驰火燎的赶过来，将人平稳的放到移动病床上以后又飞快的推着人进icu。

        “气管和颈动脉都被割开了！”

        “起搏器！起搏器！病人心跳停了！”

        “p还在上升！”

        “先止血！栓剂呢！！”

        “医生！医生！”

        值班的医生从值班室冲进病房，值班室的护士不停的联系院内可以接手这台手术的医生，焦急的询问人能不能快速赶过来。

        円藤弥生的情况实在太凶险了，气管，颈动脉都被割伤，脊骨断裂，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虽然送来的很快，但是这场手术医院里没有任何医生可以保证可以完全成功。

        所以，在主刀医生进病房之前，在场的家属必须先签好手术安全责任书。

        竹下莲人脚步急促的拿着责任书跑出病房要求外面病人家属签字，听到那个少年正在暴跳如雷的打电话。

        虽然在看到他的之后，少年急匆匆的吩咐了两句让人送钱包过来就挂断了，但是竹下还是听到了几句，好像是青花鱼、首领、mafia之类的。

        当时情况危急，竹下莲人根本来不及思考他说了什么，只急急的拉过他，解释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可能的结果，在少年在确认进行手术后，赶忙让他在责任书上签好字。

        少年签完字以后，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他没听太清楚。

        主刀的医生也在这时从医院外面三步并两步赶到手术室，看到竹下莲人，快速询问他病人当前的情况，一边步履不停的往病房更衣室走。

        竹下莲人来不及想其他的东西，紧跟着医生就进了病房。

        ——

        手术做了六个小时，出了手术室以后，竹下莲人发现那个少年还坐在外面的等着。似乎也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竹下疲惫的对着少年点了点头，“手术很成功，等下车推到监护室之前还可以去看一眼你姐姐。”

        “唉？我不是她弟弟。”

        ？

        少年看见竹下莲人困惑的表情，无奈的解释说：“我是回去的路上看到她的，我不认识她。”

        竹下莲人惊了！

        事后，根据当时收费的护士描述，在他进去手术没多久，就有一个穿黑西装，大晚上还带着墨镜的高高壮壮的男人送来了一个钱包。

        那个少年拿着钱包不仅缴清了所有的治疗费用，包括之后的复健和护工费用都交齐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横滨好市民，所以什么mafia的都是我听错了吗？

        “算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医生啊！”竹下莲人嘀咕了这么一句话，就接着看办公桌上的各种病例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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