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三天前，纪襄妩发誓绝对不会被那两个臭小子撺掇着去师叔的桃花坞偷酒喝。

        只可惜，时光并不会倒流。

        “听说纪师姐和初云、初澈他们三个是偷喝了宁康师叔的醉千年才会一直昏睡不醒的。”

        “啊？我怎么听说是他们奉师叔之命入山采药，中了瘴气才会如此。”

        “哎，谁知道呢。但几个人这么一直不醒也真是急死人，广陵殿大选五日后就要开始了呀，原本定好是宁雯师姑和纪师姐代表咱们苍云峰前去的，月开师兄也专程回来了。唉！这下可如何是好。”

        “咱们干着急也没用，现在只能按宁雯师姑的吩咐把药送过去，希望大师姐他们喝了能赶紧醒过来。”

        两个身穿苍云弟子服的女子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她们一个娇俏可人，一个娴静秀雅，正走在青石路上，迎面的光线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挺拔身影遮挡住了。

        来人身着英气而不失雅致的月白色长袍，绣以清朗墨竹，腰佩赤色蟠龙玉佩，玉冠束发，仪表翩翩，在路边随便站着便是芝兰玉树一般。

        “月开师兄。”

        芙清的声音因羞赧而有些结巴，而一旁的芙菱则好像有些看呆了的样子。

        “两位师妹好。”韩月开微笑着打了招呼，眼神看向了芙菱手中提着的药罐子，“你们这是去给纪师姐送药吗？”

        芙清赶紧用手肘戳了戳芙菱，后者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的。”

        “已经服药两日了，师姐他们还一直没有醒来吗？”韩月开问道。

        两人点点头。

        韩月开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或许能帮上忙。”

        床榻上躺着的便是苍云峰大师姐纪襄妩，芙清已经将汤药喂下，但看情形，纪襄妩却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征兆——仍旧是面色潮红、呼吸平缓，现在喝了药，眼睛似乎微微睁开瞄了一眼，但马上又开始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什么。

        “小月开，你怎么又来了？快到师姐碗里来，啊，几年不见你就出落得如此标志，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师姐她在嘀咕什么呢？”

        “我也听不清，只能是梦话呗。看师姐这春心荡漾的样子，指不定是梦到了什么良辰美景……”

        “咳咳。”韩月开轻轻咳嗽了一声，“你们二人若无事便先回去吧。”

        芙清、芙菱点点头，便拎着药罐退了出去。

        韩月开用手试了试纪襄妩额头的温度，并不是风热之症。她双颊酡红、唇角带笑，如海棠春睡一般，给本就清丽的面容添了几分艳色。

        “当真是在做什么美梦么……”韩月开凝视着她的睡颜喃喃道，伸手拂开对方额上的碎发，并住两指轻点在印堂穴。这是苏台通窍之术，有安神醒脑、明目通窍之效。

        三日前，桃花坞内。

        一醉梦千年，果真是宁康师叔珍藏的佳酿，纪襄妩才喝完一坛，就梦见了自己的月开师弟——他长高了，也更英俊了，一身白衣翩翩跟天上的仙人一般。

        想着反正是在做梦，梦到美男子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下一秒她就红着双颊、傻笑着跌向对方。自家师弟一脸错愕，但还是伸手接住了她，接下来她当然毫不客气地在男子宽厚的胸膛上蹭了半天。

        好温暖，好有力，还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话说这心率有点过快噢。这梦也太真实了，除了心跳声，她甚至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甘松香味。

        “师姐……”对方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嗯？”纪襄妩抬起醉意朦胧的眼，面前被她抱住、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的韩月开俊脸通红，耳垂更是要滴血一般。

        “你喝醉了？”这句询问却说出了肯定的语气，“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谁说我喝醉了，我可是千杯不倒……哇呕……”

        随着一阵不自觉发出的呕吐声，纪襄妩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就是在自己房中。

        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她睁开惺忪的眼，慢慢坐起身来。

        房中的木桌旁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他用手撑着头，正闭眼小憩。窗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脸上，呈现出良玉一般温润流转的光泽，若不是微风吹动了他鬓边的几缕碎发，她会以为这是一副画。

        最先发现她醒来的是床边卧着的一只雪白的小兽，它头上有个银灰斑纹的“王”字，尖尖的耳朵，圆圆的黄色竖瞳，一条细长的尾巴因为她的苏醒而兴奋地拍打着地面，嘴里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师姐，你醒啦。”

        白衣青年微笑着立于她面前，这样貌、这打扮，跟梦里的月开师弟一模一样。

        “月开？”

        她愣了半晌，有些迟疑地叫道。

        “嗯。是我。”

        “你怎么回来了？”

        “再过几日便是广陵殿大选了，我奉命来接你和师叔前去。”

        因为苍云峰已经连续迟到过两次大选了。看这情形，若是他不来估计还能发生第三次迟到。

        “噢……”

        纪襄妩头还有些昏沉，一时间还没回过味来，那团雪白的毛球就蹿到了她怀里，亲热地用小脑袋蹭她，一副请求贴贴的模样。

        “昆吾还是那么喜欢黏着师姐。”韩月开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笑意。

        “啊，这是小昆吾呀，七年不见已经长大这么多了。”纪襄妩惊喜地抱起昆吾，用脸蹭了蹭它。

        等等，这个味道……

        昆吾脖子上围着一条可爱的红色围巾，而现在纪襄妩却从上面闻到了醉千年的酒味以及淡淡的呕吐物的酸臭味。

        卧|槽、卧|槽、卧|槽！难道之前那不是梦境，是现实中真实发生的一切？！

        “月开啊，你是何时回苍云峰的？”

        她强颜欢笑地问道，做着垂死挣扎。

        “三日前到的。”

        话音刚落，床榻上的女子瞬间面如死灰，像石化了一般。

        “数年未回苍云锋了，想着给大家一个惊喜。”

        韩月开继续说道。

        “这份惊喜整得挺好的，下次别整了。”

        纪襄妩露出一个虚弱且苍白的微笑。

        这情形落在韩月开眼里，却是她大病初愈、大醉初醒的体虚之象，当即便关切问道，“师姐可是饿了？”

        纪襄妩只能点点头，她现在身心俱疲，非常需要美食的滋养来转移注意力。

        韩月开露出早有准备的笑容，拿出一个油纸包，展开便是以前二人最喜欢吃的刘记烧鸡。

        “月开，呜呜，你竟然还记得我最喜欢吃这个。”

        纪襄妩接过烧鸡，刚刚还羞愧难当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她不客气地拿着鸡腿啃了几大口，这才发觉对面的月开正看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模样。

        她不好意思地吮了吮指尖，掰下另一只鸡腿递给对方。

        “师姐，我已经快结丹了，师傅让我辟谷修行。”

        纪襄妩的手一僵，讪讪道，“师弟真有本事，才去紫|阳峰几年就到了如此境界，真是进步神速。”——而她至今还是个炼气期都无法突破的废柴。

        一旁的昆吾发出垂涎的“呜呜”声。

        “贪吃鬼。”纪襄妩笑着将鸡腿塞到它口中。昆吾吃得欢快，油汁滴落到了那红色围脖上。她心念一动，顺势取下了那红色围脖，“哎呀，昆吾的围巾脏了，我清洗后改日还你。”

        “不必劳烦师姐……”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还不是因为我才弄脏的……”纪襄妩脱口而出，说完便产生了不打自招的尴尬感，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是说，因为我给它烧鸡吃才弄脏的。”

        白衣青年但笑不语。

        面前的月开好像并没有自己这么尴尬的感觉，可能在他看来，当时只是自家师姐的充满关爱的抱抱？

        回想十年前，月开刚来苍云峰时疾病缠身，身体虚弱无比，不能学习任何武功术法。都是作为师姐的纪襄妩照顾他，为他采药、煎药、喂药。后来月开去了紫|阳峰修行，这一别就是七年。

        唉，总之就是很后悔，还有沮丧——七年未见，重逢的第一面就是自己醉酒失态的样子。

        “幸好当时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她暗自庆幸。

        “师姐，你在说什么？”韩月开疑惑地看着自言自语的纪襄妩。

        “啊，没什么，我是问我睡了几日了，还有初云、初澈他们怎样了？”

        “已有三日了，他们二人还昏睡不醒。”

        两人谈话间，房门叩了两下，进来的是送药过来的芙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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