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见浴桶中的纪襄妩不再挣扎，萧天佑一边警惕地盯着她，一边慢慢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房门也正好在此时被敲响。

        “谁呀？”纪襄妩镇定自若地问道。

        “紫阳峰弟子方景新，奉命前来搜捕贼人。”外面的人朗声答道，“还望道友打开房门让我们搜查。”

        “我在洗澡呢，况且这屋就我一个人在，根本没人进来过。”

        萧天佑朝她瞥了一眼，些许意外之情收敛于眼底。

        “是否有人闯入，还需要我们查了再下定论，烦请道友开门”

        门外的人却没有松动，一副坚持不让的语气。

        纪襄妩暗忖，这萧天佑是干嘛了，紫阳峰这些人看起来好像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一样。

        见屋内没有回应，门外的方景新高声道，“道友若是不便，那我等只好多有得罪了。”说着摆出了即刻便要破门而入的架势。

        纪襄妩也顾不得思考过多，破口大骂道，“你们要不要脸？！本姑娘说了在洗澡，紫阳峰怎么教人的，一点礼义廉耻都没学会吗？你们要敢踏进我房间一步，不把你们眼睛通通挖出来，我就不姓梅！”

        方景新当然知道顶层住着的是苍云峰弟子，因五派中苍云积弱，向来为人所轻视，所以在一开始就做好了强闯的打算，但纪襄妩的一番威吓还是把这一行人震在了原地。

        “景新，在此处喧哗所为何事？”是韩月开的声音。

        “月开师兄，飞霞师妹的房间里进了小偷，我们正在追捕贼人。”

        “那你们也不能在此乱闯乱撞。灵气斋里住着的都是五派同门，紫阳峰如此莽撞行事，成何体统！”

        难得听到一向温和的月开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他人，想到对方是为自己解围，纪襄妩此刻心里充满了感动还有一丝被保护的暖意。

        呃，自己虽然刚刚吼得很凶，但都是猫装老虎，色厉内荏。

        “是……”对方是掌门爱徒，方景新自知不敢与其冲突，只能低头认错。

        “给屋内的苍云峰纪师姐道歉。”

        韩月开淡淡说道，声音里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不起，纪师姐。”

        方景新咬咬牙，对着房门一低头，毕恭毕敬地道了歉，然后转身带着其余弟子离开。

        等他们走后，韩月开面色稍霁，对着屋内说道，“抱歉打扰师姐了。”

        “没有，不关你的事。我还要多谢你替我解围。”

        “今日抵达时见师姐迟迟未到，本想回去找寻，但师傅急召……”

        “我没事，只是飞得慢了些。”她连忙解释道。

        “那师姐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搅了。”

        韩月开告辞离去后，纪襄妩原本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

        这一番折腾下来，洗澡水都凉了。

        却见萧天佑已经熟门熟路地找出了她房里的金创药，正裸着半边身子，坐在竹椅上抹药，蜂腰猿臂一览无余，一副不把她当外人的样子。

        对自己身材很自信吼，她不禁腹诽道，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观赏了一会儿，发现这人身上居然布满了大小、深浅不一的十多道伤疤，看愈合情况，应该是很久以前造成的。

        注意到她的视线，萧天佑抬起一双清幽的凤眼，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纪襄妩立马转移目光，双手挡在胸前，没好气道，“麻烦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了。”

        萧天佑不言，收回视线，背过身去继续包扎伤口。

        纪襄妩赶紧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嗳，你做了什么招惹到紫阳峰那群人了？”

        萧天佑没有答话。

        “刚刚形势那么危急我都没把你供出去，好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我不要老是这种态度好不好？”

        萧天佑处理好了肩上的伤口，抬眼看她。

        因为刚刚沐浴的缘故，少女浓密的黑发沾染了湿润水气，此刻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一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蛋便显得越发小巧；挺翘的鼻梁上有一颗不易发觉的小痣，唇色是润泽的桃粉；一双圆圆的杏仁眼，像清澈见底的小溪，此刻正略带嗔意地盯着他。

        他移开眼神，淡淡道，“我从他们那里取回了一样东西。”

        方景新竟然没冤枉他，这人还真去紫阳峰那边偷东西了。

        “什么东西？”

        萧天佑却没有再回答，起身系好衣裳，利落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纪襄妩追到窗前，却见窗外夜色寂静、皓月高悬，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连一声‘谢谢’都不会说嘛。”她嘟囔着关上窗。

        突然，她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叮咚声。

        系统任务完成提示音？是幻觉吧，明明系统早就踹掉她这个扶不起的宿主了。

        纪襄妩没有多想，她还吃惊于今日遇见萧天佑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或许两人的人生也不会产生置换。

        他被妖魔抓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呢？看他身上伤痕累累，似乎没遇上什么好事。那他又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次的广陵殿大选呢？

        她躺在床上，回想起十岁那年，去苍云峰的前一晚——

        窗外静夜无声，朦胧的月色笼罩在露台的花木上，屋内的陈设很简洁，桌上的烛台轻轻摇曳着。

        “襄妩，你长大了，能离开纪府，跟着道长修习是你的福气，你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去了苍云山之后要勤加修炼。”

        “我知道了，娘。”纪襄妩点点头，乖巧应道。

        “好孩子。”容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但有一件事，娘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应该告诉你。

        她停顿了片刻，神情变得凝重而悲戚，“其实你并非我亲生，当我看见你的第一刻我就知道。我告诉他们，我的孩子被弄错了，可是没一个人相信我，他们都只觉得我疯了。”

        纪襄妩吃惊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夫人是纪将军征战一个南蛮小国时带回来的，她生得极美，像空谷幽兰一般清丽而娇弱。纪将军战事繁忙，长年不在府中，府中众人都欺她没有母族、无依无靠，还是南蛮之地的异族人，所以她们娘俩这么多年也忍受了不少轻视和欺凌。

        本以为容夫人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想到她竟然一开始就发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在府上做客的萧夫人与我同时生产，我便猜到，我的孩子会不会与她的孩子弄混了。于是我找到大夫人，恳求她告诉我那晚发生的一切。她却告诉我，另一个孩子是萧夫人所生，已经被妖魔掳走，生死不明；然后转头指着一旁啼哭的你说，这才是我的孩子，让我不要发疯了。”

        是了，纪襄妩记得，当时自己刚出生那一个月，传言容夫人产后精神失常，于是她被抱到大夫人那里，由乳母喂养的。下人们对她这个妾室所生的三小姐也一点不上心，所以她常常饿肚子，尿布湿了也没有人换。

        说到这里，容夫人咳嗽了一声，低声笑了起来。

        “哪个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骨肉，我看着你，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一直啼哭不止。可是我当时心中只有恨，我知道一定是大夫人怕我的孩子会动摇她的地位，所以故意交换了你们，令我的孩子被妖魔捉走。”

        原来如此，纪襄妩心念电转，这样才能拼凑起当夜事件的真相——就算产婆会弄错萧、梅两家的襁褓，但是那枚刻字的翡翠不会无缘无故被戴在萧天佑脖子上，令妖魔抓错了婴儿；且当时后院女眷均被妖魔杀死，只有大夫人和产子后晕厥过去的容夫人侥幸生还。是她一锤定音，告诉大家兰舒雪的孩子已被妖魔掳走，而活下来的纪襄妩是容夫人的孩子。

        “我恨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恨他代替你被魔物捉走了，更恨秦氏歹毒心肠，所以当他们把你送回我这里时，听到你的哭声我只觉得厌烦。”

        说到此处，容夫人心里翻涌起了刻骨的恨意，忍不住低下头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纪襄妩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容夫人用手绢轻轻擦拭了口鼻，止住了咳嗽，脸上的恨意渐渐消散，面容也随之舒展，侧头看向纪襄妩时，眼神中多了几分释怀与怜爱。

        “但当我抱起你的那一瞬间，我看到襁褓中的婴儿，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像一只小猫一样，因为没奶吃，只会哭，双眼肿得像小核桃。那一刻，我心软了。我想到你也失去了双亲，你又何辜。”

        她轻轻叹息一声，“所以我最终决定咽下这个秘密，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抚养。”

        看着一旁的纪襄妩沉默不语，容夫人只当是她乍听到身世真相，一时没有缓过来。

        容夫人爱怜地牵起她的手，继续说道，“为什么选择在今日告诉你，一是因为我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你的身世真相我不愿带到地下；二是你亲生父母便葬在苍云山上，这也许是天意，我希望你此去能拜一拜他们，也算尽孝。”

        “娘……”纪襄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容夫人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却有颗坚韧又善良的心。

        她想到为保护自己而死的生母，又看着面前隐忍温柔、抚育她长大的容夫人，鼻头一酸，眼泪便从眼眶中滚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容夫人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孩子，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受了许多委屈，是我对不住你。”

        “没有，娘。不管我是不是您亲生的，能做您的女儿我很高兴。”

        容夫人也忍不住泪流，哑声道，“襄妩，如果有一丝可能，我的孩子还活着，有天你见到了他，若他过得不好，请你帮帮他。若他过得好……也不必告诉他这一切。

        “我答应你，娘。”


　　https://fozhldaoxs.cc/book/79100511/622643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