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二章 桴鼓应（下）

这是来自物质层面，但也是有“渊区”一定加持的炮火。
能够搅动渊区，“开垦团”终于来了？
念头翻起很快又否决。
“新·野火”的记忆告诉他，“开垦团”的手段不是这样的。而且，罗南自己都觉得，炮火引动渊区湍流的方式也比较粗糙。第一轮炮火聚合，“熔岩岛”金属与岩层错杂拼接的外墙扭曲蠕动着，就强行抗下，当然也有半位面在外层削减的缘故。
放在中央星区战场上，这轮炮火洗地是造不成什么严重杀伤的。
当然，“熔岩岛”架构也不是为战场而设，再粗糙的方式、再缺损的强度，一直不停地轰下来，也有些抗不住，承载力基本到了极限。里面的“机械丛林”震动跳荡，调整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它终究需要稳定、平顺的运行环境，这是面临外力打击时无法做到的。
“熔岩岛”内部持续闪烁红光，它正发出警报。或许也可以理解为向“合作者”表示：这边需要保护，又到了体现“默契”的时候了。
带你过来，后面理应由你来抗。
罗南承认，这个逻辑是没错，不过他还想探得更深一些。
“巨蜥”趴伏在熔岩岛内部的局促之地，虽已缩小了三圈，依旧狰狞可怖，冰冷的暗红光点毫无波动：之前将主动权交出去，任它来去；现在到了真刀真枪干仗的阶段，主动权又该在谁手里？
“默契”的前提是权限，应该很清楚吧？
这种极端情境下，他还需要更多。
基本没有任何停滞，他周边的“机械丛林”再度开始活化。不只是之前送出去的、大部分被大卸八块的智械构件，与他联系紧密，整个“熔岩岛”内部都在响应。
果然，“熔岩岛”那边，该有“默契”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犹豫。
几乎是一瞬间，“时空快速路”上全面收拢过去的智械，包括一直处于隐秘状态的“熔岩岛”整体架构权限，都向“新·野火”开放。
转瞬间，“新·野火”与“熔岩岛”几乎不分彼此，内核的控制权自然流转到“新·野火”这里。
而这时候，“大通意”和“无等神力”等方式建构起来的外界环境和生命图景也已经大致成型，两相结合之下，罗南对于目前“熔岩岛”所在的时空环境有了一个基本且全面的了解：
这里要比他之前想象的复杂混乱的得多。
相比之下，聚焦过来的炮火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全掌握了“熔岩岛”控制权后，“新·野火”处置这种问题完全不在话下，相对来说，他更希望让目前的“熔岩岛”尽可能符合他的“审美”。
嗯，几千年的“上载者”人生经历浸润，他对于智械架构的设计美感也是有追求的。
所以，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熔岩岛”继续在炮火中艰难维持，外围的“排热墙”在扭曲变形中多处崩解溃烂。不过很快，在这些溃烂区域，就有大量的机械结构延伸出来，好像是之前蜷缩在里面的“细长节肢”，此时伸展出来，在嗡嗡的震鸣声里，稳稳地支立于虚空阴影与熔岩漩涡的乱流中。
本来濒临崩溃的半位面通道结构，快速回稳。概因“细长节肢”及其上回环的能量波束，便与渊区湍流紧密交织，仿佛是十多个强力搅拌机一起发动。使周边时空的渊区环境反而受其影响，再投注到物质层面。
如此炮火引动的渊区湍流力量被削弱，周围的软烂岩层则受其加持吸引，一层层地覆盖上来，形成了厚重的临时装甲。哪怕后续炮击持续炸开了一片又一片岩层、岩浆，但包裹下“熔岩岛”却是越来越安稳，直至回归原有稳定工况。
但这并不算完，此时已经格外从容的核心算力，驱动“熔岩岛”内部活化的机械丛林，快速裂解，顺着“细长节肢”预留的管道，喷射出一个个特殊构件，打入到外围聚拢过来的岩层岩浆中。
它们同样是能够与渊区湍流构合的“智械设备”，引动周边时空环境中起伏的能量激流，在厚重高温的岩层岩浆里，快速形成了临时的神经链路，区隔出大概框架，形成了临时却也基本稳定的循环。
几个呼吸的功夫，“熔岩岛”外围，便有身上流淌着滚沸岩浆的熔岩巨人，动辙七八米高，从临时装甲外层次第剥离开来，一个接一个向外涌出去。
如此手段，有点像罗南在“测验时空”使用过的“泥人侦察兵”或“油脂球”。只不过，前两者的形态和能力建构是基于“幻想构形”，而在“新·野火”这里，内核则完全不同，在中央星区的名头也更加响亮：
正是“思想星团”立足中央星区的“思想三要素”之一，抹除遗传种边界，扩散生命规则的“无机生命”技术。
当下这种只算是粗浅应用，受限于资源，“新·野火”临时分化建构的灵智内核算力有限，承载运化渊区力量有点儿吃劲，反应显得迟钝一些，可再怎么说，这种临时的无机生命能够调动渊区力量，破坏力极是强大。
而且，后续若再更迭优化几轮，这又不算问题了。
罗南其实也可以根据“幻想构形”的逻辑再改进一番，但如今周围环境太过复杂，他不想再另增变数，就按捺下了这种技术人员的心思。只是感慨，果然“思想星团”在“造物”“构形”等领域，具备绝不逊色于天渊帝国的积累，不愧是中央星区有数的强大国度。
随着“新·野火”这种“思想星团”经典爆兵流手段发动，外围聚焦在“熔岩岛”上的炮火明显分散开来，而且在短短十几秒钟内就相继哑火。原因是炮阵被这些临时驱动的“熔岩巨人”直接碾了过去，相应的架构被破坏，原本的粗糙也就暴露无遗。
主持炮阵的人员仓促后退，其实也就是小猫三两只。
无怪乎空有规模，少有杀伤，它本来就只是一处布设的陷阱……而且抓到的还是不匹配的对象。
“熔岩岛”根本是代人受过。
唔，前提“对象”是人——就在陷阱触发之初，罗南通过“无等神力”的侦测，已经确认，有个体积超乎寻常的大家伙，正快速遁离这片区域，隐入高温高压的地层深处。
至于更大个头的“熔岩岛”，破坏了“陷阱”之后，则遭遇到了真正的伏击人员。
此时，“熔岩巨人”周围区域开始闪烁出一道道明亮的光焰，虽来自于多人，但气机流转严谨密实，他们或散或聚，以那蠢笨陷阱炮阵难以企及的灵活性，穿插进入“熔岩巨人”之间。
但他们并非实施攻击，而是凭借彼此连接的严密气机架构，尝试从“熔岩巨人”那里抢回对渊区湍流的控制权。
思路不错，点中要害，而且如此突击，也算得上是英勇了。
对这种具体层面的东西，“大通意”是不那么敏感的，但是“无等神力”以及顺着“无等神力”悄悄铺开来的“纯粹观察”模式，将这些目标尽都收纳进入了“新·野火”的计算中枢，并为罗南所察知。
这种强烈的熟悉感，让罗南“哎呦”了一声。
天渊标准阵列……不，还不到。
这是格式化空间，是格式之火！
罗南感应急速聚焦，他在其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人影。
唔，具体的人不认识，但那种披挂、那种外骨骼装甲的设计风格，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是深蓝行者？嗯，更像是天启实验室的新版本。
所以，“熔岩岛”带他登上的“时空快速路”，抵达的终点并不是“废矿区隔离带”，而是“内地球”……不，应该是深蓝世界。
也不对，十三区？
这时候，罗南对外部环境的建模已经基本完成，相应地域复杂混乱的规则区块信息，依次传送到罗南心头。有“新·野火”作辅脑，他们很快得出了更靠谱的结论：
这是一个时空结构高度交错，规则扭曲混乱的三不管地带。
可以叫它“废矿区隔离带”，也可以叫它“十三区”。
在这里，可能前迈一步是“外地球”，后退一步就变成了“深蓝世界”。
不过更有可能还是迷失在相似又不同、真伪虚实难分的熔岩迷宫里。到那时，规则的虚幻和虚幻的规则，很可能让人永远、彻底地消失。
这是超出罗南预料的结果，是一场意外，但是罗南很喜欢这种意外。这不就是他这段时间持续寻找追求的答案……的一部分么？
“熔岩岛”，还有它背后若隐若现的“主导者”，有种让罗南挺熟悉也挺讨厌的秘密主义倾向。但这确实是一个很会与人合作的对象，那种“响鼓不用重锤敲”的默契和识趣，让罗南相信，他们之间达成了一桩非常有价值的交易。
而且，也为后续可能的交易开拓了前路。
如果这是那位幕后“主导者”意愿的话，罗南愿意再做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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