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募捐

夜幕降临后的城市丝毫没有比白日寂静多少，看起来很暖和的昏黄车灯川流不息驶向城市的另一头，偶尔掠过红绿交杂的路口。

        晚风从透过窗户和车鸣一起吹进来，浮动窗台上的绿萝油亮的叶片。

        孟楚洲窝在沙发上，她看了眼大腿上的电脑屏幕，又看了眼谢煜，暗示地吸了吸鼻子。

        谢煜极其自然地放下书把沙发靠背上的小毯子丢给她，起身去关窗户。

        有个弟弟使唤真好。

        她以家长的语气对着再次坐在沙发上的谢煜说：“已经十一点十分了，小孩子该上床咯。”

        他蹲着收掉茶几上的零食袋子，没回头：“大人什么时候睡觉？”

        “大人还有工作，”她拍拍他的肩，一副人世沧桑的语气，“大人的苦不是你们小朋友能懂的，快去睡吧。”

        谢煜看了眼姐姐落在他肩上的手，缓缓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抬眼看着她，懂事地说：“那姐姐也早点睡。”

        随即他起身走向房间，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垂着眼睛没说话。

        小孩？

        他笑了声。

        终于等到谢煜睡觉的孟楚洲战战兢兢地打开和吕佩佩的对话框。

        【花市爱好者】：文件发你了，层层加密的。

        随后还发了个大拇指和一个滑稽的表情。

        她点开吕佩佩发来的文件，“学习资料”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她看了眼谢煜的房门，手有点抖，点开了未汉化的日本漫画，开始了她一惯的工作。

        她，孟楚洲，翻译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说漫画，今天是第一次翻hs本子。

        罪恶的源泉是吕佩佩。

        那天吕佩佩问她，本子翻不翻，有比较熟的金主找汉化。

        她的心情像搅在一团的耳机线一样混乱：“你在想什么？我不搞！”

        对方笑了一声：“她有钱，十块一条。”

        “十……十块？！”她像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图源要我来找吗？”

        “图源有，”吕佩佩的笑有点不怀好意，“就是偏文艺的本，所以字很多。干吗姐妹？”

        她痛苦地点点头。

        当时被金钱蒙蔽双眼，可现在光是看到标题什么工口啦电车啦，她就已经尴尬得想锁死小煜的房门，让他一夜安眠了。

        她立马狼狈地抱起笔记本跑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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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谢煜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学去，他轻轻拧开孟楚洲的房门。

        只看得到一团隆起的被子，窗帘紧闭，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昏暗。

        他准备合上门，却听她哼了一声：“……小煜。”

        他走到他床边蹲下看她。

        “这么小的声音还是吵醒你了？”

        她晚上老是失眠，而且睡眠又浅。所以本来之前一直都是她会早起给他做早餐，自从他看到她常常面如死灰地看着掌心的落发后，他就自觉地承担起了做早饭的任务。

        姐姐做的早餐一直很好吃，虽然吃不到了还是有点可惜吧。

        “早上吃鸡蛋饼吗？”她眼睛没睁开，睡得脸有点红，声音也是没睡醒时的含糊，“想喝豆浆——”

        “都在桌子上了，豆浆是刚买的。”他轻声说着，把她散乱着遮住眼睛的发别到她耳后，“姐姐七点钟还有课记得早点起。”

        脸的温度和平时不一样，他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

        很软，还很暖和。

        她拍开他的手，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长句：“降温了，最近比较冷……记得穿外套，嗯……冰箱里有昨天带回来的小蛋糕，带到学校去吃，出门顺便把垃圾带一下……还有上课好好听讲。”

        他心情很好地弯起唇角：“好。”

        他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像在谈恋爱一样——姐姐会依赖他也会照顾他，他则是装成听话的样子全盘接受。

        要是出门前来个亲吻就更像谈恋爱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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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楚洲吃完饭捯饬完一切赶到社团约定的地点时，她其实是心情不佳的。

        路上她一直给吕佩佩发消息，问赵乾到了没有。

        如果他还在路上，她想规避任何能和她碰上的路线。

        如果他到了，她就……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她的想法是很纠结的，一方面人家才刚帮了她，这样有些忘恩负义了；另一方面前男女朋友的关系让她很难不觉得尴尬。

        社团的成员们躲在在一棵香樟树阴下，转凉的天气还是有点太阳，她没戴眼镜，但远远地认出了精心打扮穿着米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吕佩佩。

        还有一旁白色卫衣一头栗发的赵乾。

        赵乾注意到她，笑着朝她挥挥手。

        之前还在吐槽社员社恐的孟楚洲，感觉自己马上要社恐了。

        “怎么才来啊，”吕佩佩把她拉过去小声咬耳朵，“妆也没化，消极怠工？”

        她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还顺便和她身后的赵乾对视上了。

        她想低下头，可是赵乾却定定地看着她，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是补上次见面没说的遗憾吗？

        这四个字她没说出口，她只是嘴唇动了动，继而眼神落在他的眼睛上。

        他的眼睛是偏棕色的，倒是和他的新发色很搭。

        以前她上课的时候偶尔回头望，就会发现他那双棕色的眼睛含着笑意地看着自己。一开始她以为是眼里的情绪和他不经意的几个动作误导得她自作多情，后来才知道，她的自作多情原来是情有可原。

        完了，今天一天都要消极怠工了。她面色如土地想。

        他们社的人比较多，于是社长把他们分成了几个小组。

        社长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肥宅，虽然人没什么威严，但好在组织能力比较强，社员也不争不抢，才让他蝉联社长这个位置。

        “比较开朗外向的同学可以带带别人噢，”社长笑眯眯地说，“来几个男生搬桌子和物品，女士们可以先选组。”

        孟楚洲刚想和吕佩佩说话，一转头身边的赵乾把她吓了一跳。

        “等会和我一组。”他笑着说完这句话摸摸她的头也跑去搬东西了。

        这个时候吕佩佩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旧情人再度相遇破镜重圆？”

        没听见孟楚洲搭理她，她继续嘟囔了句：“他怎么那么随便摸你的头。”

        孟楚洲只是面色平静得像下一秒立马下葬：“没关系，我没洗头。”

        这时候旁边陆陆续续来了些摆摊的社团了，孟楚洲看着各个花里胡哨汉服lo裙玩偶服全都穿出来了的别人，再看了眼自己社团那群躲在树荫下的朴素死宅们，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为社团里门面担当的周燕烟领着大包小包姗姗来迟，她带着几个平时比较活跃的社员朝他们挥手，笑盈盈道：“社长嘞？”

        她挥手时，孟楚洲和吕佩佩仿佛看到了救世女菩萨。

        周燕烟今天穿了件很辣的粉白色吊带短上衣，下身直筒牛仔裤，身材和衣服一样辣。

        \"去搬东西了，\"吕佩佩目不转睛地盯着美女，直到孟楚洲用手肘顶她，这才痴笑一声，“嘿嘿，你要是要化妆换衣服可以先去，我帮你跟他说。”

        \"行，\"周燕烟把袋子分给身边人，“那咱先去准备了。”

        孟楚洲把痴汉一样的吕佩佩拉回神。

        “等会和我一组，”她面如死灰地拽着吕佩佩，“就算赵乾也和咱一组，作为好姐妹你也尽量帮我避着他。”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问你你也不告诉我，这让我怎么帮嘛。”吕佩佩哼笑出声。

        “就……前男友啊。”

        “不就是前男友吗，干嘛怕成那个样子。”

        她幽幽叹了口气：“主要是，是我甩的他。”

        那么优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第一次谈恋爱也是第一次被甩。再遇上居然还笑意盈盈，她真的怀疑他是来寻仇的了。

        领着男生去搬东西的社长一回来，看到旁边已经摆好摊子并且穿得花枝招展地竞争对手，又回过头看到树下那群自己社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社员，难得地沉默了一下：“……你们没有准备c服吗？”

        孟楚洲道：“周燕烟带了四个人去准备了。”

        “那你们呢？”社长为难地挠了下头，“每次都是他们几个忙前忙后，咱也不好意思啊。”

        有一个女孩子怯生生地说了一句：“是社长说……有衣服的可以出，没有也不强求的。”

        赵乾很安静地站在社长身旁，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社长的眼睛开始瞟向孟楚洲。

        不好，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楚洲眉头一皱。

        “啊……大家先把东西摆出来，孟楚洲麻烦过来一下好吗？”社长朝她微笑。

        赵乾也朝她微笑。

        她一转头，吕佩佩也莫名其妙朝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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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午休，谢煜坐在位置上没动，喧闹的人群和他并无关系，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不吃饭？”躲在一堆书后面正在偷摸着玩手机的向南培看见他，摘下一只耳机。

        没有姐姐，吃饭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没什么表情地低头写作业，回他一句：“你不也没吃。”

        “我卡里还剩两块五，吃个屁。”向南培一边说着一边扒拉手机，嘴角要撇到下巴了，“湘大又搞募捐了。”

        他嗯了一声。

        是啊，所以今天姐姐没来嘛。

        “好多美女，可惜去不了，”向南培的嘴角撇得更厉害了，“我饭吃不成，美女也看不成。”

        他说着把手机用书挡着悄悄伸到他面前：“你看这个神乐cos得怎么样？还有这个八百比丘尼，真的身材好辣。”

        照片里的人只有一个侧面，假发和发饰又遮住了她的些许面部轮廓。艳丽的和风服饰的她正站在卖小饰品的摊子前面，摊子面前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

        他按住向南培想要滑动屏幕的手。

        绿油的樟树和拥挤的人群衬得鲜艳的她越发夺目。

        谢煜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怔住了：“她的照片，还有吗？”

        “有啊，好多人拍她呢，”他继续翻着聊天记录给他看，“喏。”

        这张的她身旁还多了个穿白色卫衣的少年，两人凑近耳语，脸上均漾出一点笑意。

        赵乾。

        他一眼认出了他。

        他的笔尖顿住了，水性笔的黑色晕在练习册上越染越多，染出一个黑色的洞。

        “欸，笔！”向南培出声提醒道。

        谢煜这时才如梦初醒般抬起了手。

        “没事吧你，发什么呆啊？”

        “……没事。”

        怎么会没事，赵乾在阴魂不散地靠近姐姐。他想着，缓缓将笔尖顿进本子里。

        不过也要看他允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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