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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装卸工


第8章  装卸工

晚饭过后,阿锋亲自送李师傅夫妇回家。

他来到果栏的木码头,高城河水从西滚滚向东流,河面的垃圾随波逐流飘浮,河对面低矮的房屋灯火闪烁,阿锋跪在码头上连磕三个响头。他虽然只是在梦中见过鲤鱼妹妹,但她对自己讲过的话兑现,确实能够死里逃生。如果没有鲤鱼妹妹出手相助,马胜杰应该会沉到海底,自己哪能获得释放的机会,现在应该躺着医院的手术室里正在被挖心肝脾肾,还有眼角膜,为他人移植器官做嫁衣。

他被法院宣布当庭释放以后,站着法院大门外没有离开,他在等一个人。看见马胜杰出来,阿锋快步向前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马大哥,感谢救命大恩啊!”“小龙,你我都命大,本来要沉到海底喂鲨鱼,迷迷糊糊等死,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来一条大鱼托着我,天不想我们死,回去答谢神恩吧。”

阿锋回想起马胜杰握别前这番话,他对着高城河大喊:“谢谢了,鲤鱼妹妹。”

这次没有听母亲的话做了违法的事,几乎丢了小命,阿锋母亲没有怪责他,儿子也是为了整个家才这般拼命,经过这次深刻的教训,相信这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看着马路穿梭着大小汽车,阿锋下定决心,坚决不再做违法的事,要当一名司机。“司机、猪肉、供销佬”是七十年代末的男儿职业的三件宝,当司机是技术活,考取汽车驾驶执照就不愁没有工作。

被罚了走私款,家里已经一贫如洗,靠姐姐在汽油机厂当学徒每月15元工资;带病的母亲38.5元,几十元养一家大小,还有三位弟妹要上学,生活甭提多艰难。考汽车驾驶证要500元,怎么办?听街坊的大叔讲搬运工的工资特别高,阿锋专门跑到港航装卸队打听,是否可以报名当搬运工。

“龙仔,你来得合时,这里需要**搬运工,负责挑沙石,挑煤和扛水泥上码头,多劳多得,你年轻力壮,一天应该有2至3元,”同住在明德里的装卸队长张老七对着阿锋说,

“谢谢张叔,我明天就上工。”

“好啊,记得带饭钵,这里有饭堂,免费吃两餐,带粮票就行。”

“谢谢!”阿锋飞奔回家,拿起系着几米长绳索的水桶,在巷里的公共水井打水洗个澡,晚上十时就爬上房间的阁楼睡大觉,准备迎接明天的新工作。

三伏天,**搬运工不是那么好当的。一级搬运工,搬运是大机器、锅炉、车床等,卷扬机吊起机器,放在圆铁通上,在大街上推着,搬运工不断地把后面的圆铁通拿到前面,临时工没有资格做这个活,需要老资格的搬运工才能做,工资最高;二级搬运工,负责从汽车上搬运螺纹钢、盘圆铁、成捆的牛皮纸,工资次之,这个活是固定工做的,**搬运工,从轮船上挑煤上码头,到了码头才是第二步,还有第三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在码头的煤堆上铺设一道道的木板桥,肩挑着煤攀爬上去,一直把煤堆得像小山一样,起码有三层楼高。

南方上午的太阳已经是火辣辣,午饭以后,太阳更厉害,把黑色的煤炭晒得冒起缕缕轻烟,挑着两箩筐沉甸甸黑煤的阿锋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坐在码头的石墩小憩一会,胶鞋倒出来一大滩汗水,汗水在猛烈的太阳照射下,一眨眼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好不容易干到收工,阿锋在装卸队饭堂吃过晚饭以后,拖着疲乏步履,沿着长堤大道走回家。“锋哥,龙廷锋!”

他身后传来一阵十分熟悉的声音,阿锋四处张望,

“嗨,小常宝,原来是你,不唱样板戏,却拿着大水煲当跑堂?”

一位穿着短袖浅绿色的确良布衬衣,汗水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苗条丰盈的身体,罩罩下丰满的**充满青春活力,腰系短围裙,**穿着深蓝色百褶裙的年轻姑娘,手提着一个大水壶从一间名叫“隆美饮食店”走出来。

这位姑娘身高1.59米,留着一对过肩的乌黑辫子,鼻梁高高,青春洋溢的笑脸,有一对迷人的小酒窝。她是阿锋高中的同学,名叫梁秀宝,嗓音不错,模仿歌唱家智取威虎山“小常宝”的唱段,学得惟妙惟肖,同学们不叫她的大名,称她为小常宝。

小常宝歌虽然唱得好,但到了上数学、物理课头皮就发痒。她与马骝华不同,她从来不抄作业,遇到难题,特别是力学、解析几何的难题,在自修课时常向阿锋请教,还没有弄懂的,下课以后,阿锋只能陪太子读书,一直等她弄明白才走。

“阿锋,叫你这么多声,都不理睬,你难道不认得我啦,”

“哪能忘记,化成灰都会认得,你这个从东北深山老林来的小常宝经常弄得我回家吃冷饭。”

两人笑着单掌对击一下,阿锋说:“你当饮食店的老板娘啦?”

“这店是舅舅开的,我过来帮忙,反正已经申请去香港定居,随便找份工作干一下。”

阿锋知道她的父亲是香港人,迟早会移民香港的,“好啊,希望你早日批准,走的时候记得要请客。”

“你是我的同学兼老师,一定请你的,你为什么弄得像一个煤矿工人,灰头土脸的?”

“我去当搬运工,为了挣够500元考汽车驾驶执照。”

“不够钱我叫爸爸拿一些给你,搬运工太辛苦了。”

“谢谢你,小常宝,我自己会解决的,有时间再聊吧,影响你招呼客人。”

“锋哥,你考取驾驶证以后告诉我一声,我的大伯在江北区革委会当保卫,到时求他帮忙,介绍你去区机关当一名司机。”

“太好了,谢谢你,我先走了。”

“等一下。”小常宝跑到饮食店放下水壶,从木桶里的冰块水中拿起一瓶亚洲橙计汽水,用起子打开瓶盖。

“锋哥,喝了再走。”

阿锋接过来一饮而尽,“真凉快,谢谢啦!”小常宝望着阿锋远去的身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是自己一直暗恋的白马王子。他蓝色的衣服干了以后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满头煤灰,脖子上汗水与黑灰纠缠一起,因为家庭困难没去高考,如果不是这样,现在应该是顶呱呱的大学生,真是太可惜了。

三伏天挨过去,迎来三九天,南方临近春节是湿冷,寒风刺骨,雨水掺进脖子,全身湿透,脊梁里的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货船至码头的桥板十分湿滑,扛着两袋水泥头顶一片油布的阿福,走过摇摇晃晃的桥板。

昨天已经有工友不小心滑倒,连人带水泥掉进河里,把腰扭伤,自己必须要小心翼翼,如果把腰弄伤,当司机就会变成黄粱美梦。“噼啪”一声,湿滑的桥板还是把阿锋搞得向前一个踉跄,油布飞下江,被水卷走,一袋水泥拦腰摔断,江面扬起泥尘。

“没事吧,龙仔。”张叔一手扶稳阿福。“对不起,砸烂一袋水泥,从我的工资扣除。”一袋水泥价值4.5元,阿锋暗中叫苦不迭,白干了二天。

“这种鬼天气不掉下海就万幸,我帮你办一个报损耗手续,不要赔偿。”张叔拍一下阿锋的肩膀。

“谢谢您,张叔。”

在张老七帮助下,阿锋在装卸队苦干八个月,终于拿到500元交了驾驶员培训班的报名费,成为一名准汽车驾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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