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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生辰2


“今年我不送武功秘籍。”我冷漠地说道。

        “难道师妹又想到了什么绝句菜?”陈玄风抱着一个盒子走进来。

        “也不送吃的。”我叹了口气,往事不堪回首啊。

        武珉风一见陈玄风进来就高兴地迎了上去:“陈师兄这包裹这么大个,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玄风扫了众人一眼,不无得意地说道:“人头。”

        陈玄风说着将那盒子往桌上一放,说道:“通州府尹的人头,这狗官无恶不作,串通金人残害百姓。”

        武珉风当即拍手:“陈师兄为民除害,师父见了肯定高兴。”

        “虽然为民除害是好,但是也不用把胜利品当寿礼啊。”

        “师妹说的是,虽然这狗官该杀,但师弟你把这狗官的人头当寿礼有些不大合适吧。”曲灵风说着走了进来。

        我看着他手中的长布包,这小子又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曲灵风和陈玄风仗着武功高强,每年都能找不到不少奇珍异宝。黄药师的生日,基本都是他们两人的礼物拔得头筹。而陆乘风家境殷实,偶尔也能出彩。武珉风则心灵手巧,往往也能别出心裁。

        唯有我,一穷二白武功废材,在丢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大师兄说的是,毕竟是师父的生辰,见血总不太好,陈师兄要不把这玩意儿拿走吧。”陆乘风捂着鼻子说道。

        “礼法岂为吾辈所设。”身后传来黄药师的声音。

        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荷花摇动,有水珠溅起,片刻之间,只见黄药师脚踏荷叶,运着轻功翩然入亭。

        看到桌上的人头,他似乎很高兴:“玄风做得很好。”

        得到夸奖的陈玄风扬起脸朝四周一扫,那模样实在得意极了,曲灵风第一个看不下去,将手中的长布包往桌上一放:“这是《韩熙载夜宴图》,祝师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黄药师拿起桌上的画轴,缓缓打开,眉毛不易察觉地一皱,继而笑着对曲灵风说道:“为师很喜欢。”

        说罢却将画轴卷起重新放回桌上。

        陆乘风打开自己的布包:“百年绍兴女儿红,请师父品尝。”

        黄药师拍开了封泥,将酒坛递给陆乘风:“给大家都倒上。”

        “这是弟子新绣的花样。”武珉风将手中的衣带奉上。

        黄药师看了片刻,嘴角抽搐,但还是温和地对武珉风说道:“珉风你有心了。”说完转头看向我:“你呢?”

        来了,每年的例行嘲笑都在送礼这个环节。

        我面无表情地啃着东坡肘子:“我送你一把绝世好剑。”

        “剑呢?”黄药师问道。

        “在襄阳城外的剑冢里。有个雕守着,你要是高兴可以把那雕捉来做宠物,算是我明年送你的寿礼。”

        我刚说完,就听曲灵风的笑声响起:“哈哈哈,师妹好算计,连明年的寿礼都提前送了。”

        陈玄风:“她可能觉得这样我们明年就没法取笑她了。”

        陆乘风:“我说师姐,你这空手送寿礼的习惯该改一改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回黄药师没有嘲讽,他闻言淡淡一笑,平静地说道:“那改天我去把它取来。”

        “随你爱取不……”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刚刚?”我放下手中的东坡肘子,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压压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黄药师:“你刚刚说要去把那剑取来?”

        黄药师点点头,在场的不只是我,曲灵风等人也不敢置信地看着黄药师。

        “师父你?”陈玄风小心翼翼地看着黄药师。

        “师父你没事吧?”武珉风关心地问道。

        陆乘风小声对曲灵风说道:“师父是不是中邪了?看来生日送人头确实不太吉利。”

        曲灵风将陆乘风一扯:“走。”

        “干嘛?”

        “别问。”

        两人当先往亭外走去。

        陈玄风也拉着武珉风告辞。

        “你开始相信我了?”我喝了一杯酒,朝黄药师问道。

        这么多年了,他们这几个家伙一直笑我说天书,今天黄药师是怎么了,他这模样可不大对劲呀。难道真的中邪了?

        黄药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说有,我为何不去看看?”

        其实他并不能肯定我说的是真的,但他选择先相信我。

        想不到时光倒退八百年,竟还能收获到这样无条件的信任。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朝他举杯:“生辰快乐。”

        他一饮而下。

        我再次举杯:“知己难求。”

        他一笑,仰头喝尽,倒转酒杯。继而拿过酒坛,给两只酒杯都倒上。

        “其实你第一次送的礼物就挺好的,只是后来变得越来越敷衍。”黄药师喝完杯中的酒说道。

        第一次?他是说那个绝句菜?

        “想不到你这么喜欢啊,那我现在给你再做一个?不过我得先确定一下厨房还有没有鸡蛋。”我说着立马便要往厨房走去。

        黄药师白我一眼:“我说的是《广陵散》!”

        我想起在长安城的时候,那天晚上我们聊一整晚,我想起《笑傲江湖》里提到《广陵散》的细节,便说与黄药师听,没想到他当即就猜出《广陵散》在蔡邕墓中。

        “没想到那天竟然是你的生辰,你后来没有去找《广陵散》吗?”

        “不是你送我的么?怎么有让我自己去拿的道理?”

        “那到底拿没拿,你倒是说个清楚啊?而且你当时也没说是你的生辰,我也没说要送你《广陵散》。凭什么让我给你去找?”

        ……

        我们一边聊,一边喝,喝到后来到底喝了多少我也记不清了。

        第二天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似有一双手努力使劲,想将我后脑勺掰成两瓣,真真是头痛欲裂。

        喉中一股酸气上涌,‘呕……呕……’一只手轻轻在我后背拍着,也不知是哪一位细心的师弟,知道在这照顾我这个宿醉之人。估计是武珉风那小子,他一向最贤惠而且对我也好。

        腹中实在是空得厉害,趴在床边呕了半天也只吐了几口酸水。武师弟递过来一条手绢,我接过擦了擦嘴,转身还给他道:“多谢师弟了”

        话刚说完我便愣住了,这手十指修长,瘦劲有力跟武珉风白皙细滑的小手不太像啊,我顺着那一截青色的衣袖望上看去,坐在床边的人哪里是什么武师弟,那是黄药师。

        我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得问你吗?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黄药师一脸悲愤地看着我。

        我瞧着他这表情,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好,衣服还算整齐,不用对谁负责,也不用被谁负责。再看黄药师身上,那也是穿戴整齐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我没好气地对他说道:“我说这不是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吗?你干嘛那么义愤填膺的,好像我把你怎么了似的。”

        “你点了我的穴道,让我在这坐了一整个晚上,你说这叫好好的?”黄药师冷冷道。

        “我点了你的穴道?”这特么不是天方夜谭吗?你编故事也编得像样一点好吗?

        “这是你的房间,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黄药师反问,这口气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噎得我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说,就你这武功在江湖上那绝对是难逢敌手吧?”我忍下一口气,对他说道。

        黄药师纠正道:“除了欧阳锋还没有交过手,其他三个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不是难逢敌手,我现在已经没有敌手了。”

        段誉一个武盲练了凌波微步能挤身一流高手,令狐冲一个江湖十八线练了独孤九剑也变成了一流高手。黄药师他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又同时练了这两门武功,他说没有敌手也倒也并非自夸,想来他现在已经是武功天下第一了。

        想想也有点憋屈,明明我才是穿越女,凭什么金手指会点在他的身上?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头好痛啊,这宿醉反应太痛苦了,还是先把这厮打发走,我再好好睡一觉。

        “按照你所说的,你现如今已经是武功天下第一了。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我怎么点你这个天下第一的穴道?”

        “你会轻功和凌波微步,不能说不会武功。”

        我揉了揉太阳穴:“这两门功夫跟点穴有屁关系,你教没教过我点穴,你心里没数?”

        “我是没教过,但你不是会自己偷学吗?就像你偷学我的琴曲一样,我平时点你穴道多了,你偷偷的就学会了也不奇怪。”

        你还知道你平时点我的穴道多啊?

        我正要反驳,只听黄药师不耐烦地说道:“你觉得,我要是没有被点中穴道,我会让你一直这么说下去?”

        诶,这倒是真的。看来他确实被点了穴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就算我真的点了你的穴道,你不会自己冲开吗?”为什么要傻愣愣地坐一个晚上?还要跟我这个宿醉的人吵上半天。

        黄药师不出声了,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眉眼低垂着,也不知是嗔是喜,是怒是怨。

        他这模样瞧得我心里一紧,仔细想想反正也没‘大事’发生,又何必为这些许小事计较。不管是谁点了他的穴道,眼下的问题是解开穴道。

        我缓了缓语气,对他说道:“要不,我去叫陈师兄来给你解穴?”

        “不必。你点穴手法不精,只要再过一两个时辰也就自行解开了。”

        我起身下床,给他倒了一杯水,又扶他躺下。

        “你累了一晚,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说完忽然觉得有点悲哀,在大清早的说这句台词的人不应该是我,躺在床上等人送餐的那个也不应该是他啊!

        一起推算’凌波微步‘的时候,哑仆每天早上都会把食物送到黄药师的院子里,我只要直接过去拿过来就行。

        我到院子的时候哑仆还没送餐过来,我便到书房去等着,顺便再找找话本来看。忽然,我心念一动,朝着放曲谱那一架子书走去。

        他昨晚提到了《广陵散》,说那是我第一次送他的礼物。难道一直以来他不肯告诉我名字的那首曲子就是《广陵散》?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他的书架上肯定有《广陵散》。如果不是那就没有。

        黄药师的书房我虽然常来,但一般只找些话本和地方风物志来看。音乐类从未涉猎,也不知他平时是收藏在哪里。此时的图书收藏分类法与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完全不一样,abcd的字母检码索阅法自然是没有的,据黄药师所说,现在的分类法是一个叫王俭的人发明的七志九分法,是目前最先进的图书分类法,分经典志,诸子志,文翰志,军书志,阴阳志,术艺志,图谱志,道经,佛经。

        面对所谓当世最先进的图书分类法,我发现我无从下手,果然,是我太超出时代了吗?(我绝不承认是我太笨,不会用这种图书分类法)

        《广陵散》应该是属于术艺志,可我在术艺志那里翻了许久,《碧霄引》《酒狂》之类的曲子倒是找到不少,但没有《广陵散》。看来是我猜错了,黄药师确实还没找到这本曲谱。

        正好哑仆的饭菜已经送过来了,我将《酒狂》一类的曲谱放回书架,转身正要离开,路过黄药师手稿的那个架子时却不小心撞倒了书架。

        他平时对这个书架紧张得很,我和他一起推算‘凌波微步’的时候,他从来不许我靠近这个书架。

        黄药师是个博学之人,在看书之余喜欢自己写写注解啦,评论啦,批文啦等等,然后将之装订成书,放到这架子上。

        是以当一沓颇为散乱的纸稿从架上掉下来时,我是有些慌的。要是让他知道我弄乱了他的手稿,他肯定要大发脾气。我赶紧从地上捡起那叠散乱的手稿,一张张重新展开,仔细整理。

        令我惊讶的是,只见一连数十张纸上写的全是一句诗词——‘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颜筋柳骨,笔力险劲,墨迹新老不一,显然不是一日所书而就。‘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我看着手中的诗句,心中在想,为何黄药师会数以继日地反复写这两句诗,这是他自己作的是吗?为何没头没尾地只是这么两句,从字面意思来看,他似是多年前就看中了某样东西没有下手,现在则是更加想要更加垂涎了。直至现在,这件东西他还没有弄到手,心中有些遗憾,是以一直写着‘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竟多达数百张的纸页。是什么东西让黄药师如此惦念,如此求而不得?

        难道?

        难道黄药师在炒股!除了股票还有什么东西让人如此回想曾经,感慨如今。‘恁时相见已留心’多么马后炮的说法,留心了就该下手啊,想当年,我看中了某只新能源潜力股,没有下手,结果后来涨了,而且如日中天,直到我穿越前一个月还在涨。‘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多么贴切的说法,它道出了多少股民的心声呐。

        不过现在是南宋,南宋这个时代有股市吗?一个猜测在心中隐隐浮现,即将呼之欲出,却听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你在干什么?”

        我被吓得一抖,手中的纸页悉数掉落,散了一地。

        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黄药师站在那里,他的目光落到地上凌乱的纸张上,宣白的纸,墨黑的字。反复而单一的诗句,散落满地都是他多年的求而不得。

        他的脸色忽而变得煞白,我看到他衣袖下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嘴唇几次张了又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说,不就是本《广陵散》。你至于吗?”他这副模样实在让人瞧得心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表白被拒或是失恋被甩了呢。

        “《广陵散》?”脸色苍白的黄药师抬起头来,目光中尽是疑惑。

        不然呢?这南宋又没有股市,他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一,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思来想去,能让黄药师念念不忘的就是《广陵散》了。

        我指着纸上的诗句:“‘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你一直惦念的难道不是《广陵散》?昨晚喝酒的时候还提起呢。”

        他闻言瞪大了双眼盯着我,那眼神跟x-men里那个镭射眼似的,仿佛要把我的脑袋烧出个洞来。

        我低头朝地上的密密麻麻反反复复的诗句扫了一眼,惦念了那么多年,既然他认定这是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给他给他,省得他一直这么闹腾下去。

        我举手投降:“我去把《广陵散》弄来给你行不行?”

        他以手扶额,忽而苦笑起来:“你那脑袋是千年榆木做的吧?”

        我都答应给他去找《广陵散》了,这人没声道谢就算了,怎么还这么损我呢?我在练武的事上是笨了些,但也用不着在这时候拿出来骂我榆木脑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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