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萧斐将人接在怀里，镇定地两人打横抱起，说话的语气带着些明显的安抚轻哄：“忍一下……”

        站了起来后才去看跟着他一道而来的孟二，下令：“将这里处理干净。”

        姬憬身上虽然受了伤，但还是松了口气，至少没有给萧斐留下一个活人。

        才这么想着，萧斐抱着姬憬走到门口，背后忽而传来一声急促地闷喊。

        是孟二的声音。

        那刚才以为已经断气的人又活生生地活了过来，正掐着孟二脖颈，而后两人甩向了墙面，看了一眼萧斐那个方向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几乎是残影地奔向了窗口。

        只是他以为他能逃，没想到外面之人已经围了个天罗地网，一出去就有几支利箭射向他，不是很致命的部位，却让他行为受限。

        接着就被一张从天而降的铁网给网住了，匍匐在地面挣扎。

        而另一边，萧斐脚步丝毫没有停地带着姬憬往太医住的方位而去，脚步迈得极宽，交换得也极快，几乎快要跑起来，却还是为了怀中人不会被颠簸到而没有。

        姬憬感觉从肩膀和心口处发散着一种难以忍受的热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撕咬，将他整个人逼得浑身发汗，像是被火炙烤一般，而刚才那人居然没有死更让姬憬不安。

        完全不知道那人潜伏了多久，有没有看到其他的事，比如他是怎么拿到消息的，比如他还没来得及看到销毁的情报。

        然而不等姬憬想这些，他就没忍住在萧斐怀里猛吐了一口血出来，介于他头是往萧斐胸膛那边靠的，血液直接将萧斐衣服浸透，姬憬白色的中衣上也染上了一大片。

        一路上的夜间守夜宫人都被惊到，最后只能看着萧斐很快离去的背影。

        太医还在梦乡遨游，砰的一声巨响让他直接惊坐了起来，完全没有夜间被吵醒的迷茫，直接清醒了过来，看着被外面光线照出了一些影子的太子殿下，手忙脚乱地就下了床，弓身正要行礼。

        “殿……”才吐出一个字就被萧斐打断，“不必行礼，有人受了重伤，你去看一下能不能救。”

        太医就这么和萧斐出了门，没几步就到了外间，走进了隔壁的病室。

        病室的床上正躺着一个蜷缩成了一团的人，在昏黄的烛光下都能看出来面色不同寻常，唇色乌紫，脸上和心口衣襟都是黑血。

        太医面色凝重，赶紧上前去看人。

        萧斐也走了过去旁边，静立在另一侧，表情严肃，气场却吓人，让太医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片刻后太医脸色很难看地看向了萧斐：“殿下，此为炽血之毒，传闻应该是江湖中一个名叫血鬼的狂人常用，能让人死后血热不僵，臣只能抑制毒药不让它继续扩散，解不了，这种民间奇毒，恐怕要制毒之人方能找到解法。”

        “你在这里看着。”说完萧斐立即出了门去，这一次没人需要他特意照顾，便疾驰了起来。

        血鬼挣脱不掉铁网，继而直接披着铁网站了起来，因着铁网被几人给按住了，让他只能佝偻着，发出一阵阵阴森恐怖声音，团团将他围住的士兵收缩着网，一点点地向他靠近。

        最终血鬼被缠成了一团，带上了枷锁，嘴里嘶哑地喊着什么。

        萧斐来得极快，士兵押送血鬼去往此地暂时关押罪犯的地方的路途中被他拦下。

        一到血鬼身前萧斐就将人给一脚踹到了地上，继而踩上了他肩胛骨，居高临下地厉声道：“解药。”

        脚下之人转而狂笑出来，因着声音沙哑，听起来诡异又恐怖，回荡在四周，让人都打了个颤。

        萧斐脚下又加大了力道，说道：“解药”。

        血鬼闷哼了一声，又继续嘻嘻笑着：“没有解药。”

        疯狂地摇头，看起来像个没脑子的疯子。

        “搜身。”萧斐对旁边人道。

        旁边颤颤巍巍被吓到的士兵立刻蹲了下去收血鬼的身，找出了好多东西，却没有一个看起来是药的。

        此地已经离牢房不远，萧斐看着地上的人，久违的怒火烧到了脑中，反而笑了出来。

        牢房内，血鬼已经经受了许多种刑罚，可是他却是更加兴奋了起来，虽然人已经奄奄一息。

        萧斐在一旁不经眉头紧锁，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审问人，那毒不知道多久就能让人死去。

        可是唯一一个知道解药的人却是一个不怕死不怕刑罚的恶徒。

        纵使他皮都被剥了下来，骨头里钉入了铁钉。

        “杀了我啊！杀了我，他也会死，哈哈哈哈！”

        萧斐看着他，牙齿紧咬，可是又不能弄死这人，他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如此能忍受酷刑，又不怕死的人，连死士都是会选择在任务失败时立刻自尽。

        萧斐道：“你拿出解药，可以任意提要求。”

        这句话终于让血鬼安静了下来。

        说话也比较像了一个正常人：“我没有要求，反正我也活不了，随便你们怎么对付我。”

        听见他还是油盐不进，萧斐狠狠地打了桌子一拳后愤怒离去，留下一句：“你们继续问他。”

        姬憬中毒，一开始还能靠着自制力压抑着，后来压抑不住索性紧紧地抓住了床板，眼眶被憋得赤红，身上的经脉都逐渐更为突出呈乌紫色。

        太医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可是又不想乱用药，只用了一些外敷的缓解症状，还在一直查着医书，这种民间奇毒本就不好对付，他们往常也根本不会遇上，这一次可把他愁得焦灼。

        到了后面，姬憬已经意识全不，只能感觉到痛和热，好似已经麻木，板直地躺在床上。

        太医见状赶紧伸手去探姬憬鼻息，手都在颤抖。

        萧斐一进门就看到了太医这个动作，顿时迅速奔至床前，推开了太医，大喊道：“姬憬……”

        声音明显的不稳和紧张，感觉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对于这个境况却又只能无力。

        姬憬有些意识回笼，缓缓睁开了一条眼缝。

        姬憬哑声道：“萧斐……”

        萧斐抓住了姬憬一手，抬置唇前吻了吻，最后涩然回应了一声，心依然在狂跳，看着眼前人，抓着他的手却觉得好像要抓不住他。

        姬憬只觉得世事果真无常，有时候意外来临得竟然这么快，还是有很多他无力抵抗的事，人太脆弱，太容易出现意外。

        萧斐转而去看太医，声音带着重重威压，冰冷得仿佛千年陈冰：“你真一点法子都没有？让他不那么快毒发。”

        只要能挨过十天半月，难说找不到能解毒的人。

        萧斐虽然没有什么动作，没有愤怒到踢翻他，太医还是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地上，匍匐着身子，声音发抖地回道：“臣无能，望殿下恕罪。”

        萧斐收回了目光，因为多年累积的气度终究也没有破口大骂废物，只是没让人起来，只继续去看姬憬，心中的愤懑无处发泄出来，还有一种对即将失去什么的沉痛之感，甚至生出了些恨不能与这人分担痛苦的心思。

        萧斐将人上半身抱了起来，却不敢用太大的力气，这人已经在承受巨痛，他不能再增添更多。

        “姬憬，挺过去，只要不是致命毒，我就能救你。”萧斐贴在姬憬耳侧说道。

        这么久人都还活着，说不定并不是很致命的毒，或许是折磨人的，萧斐不经这么想着，好像想着才能将那种无力愤怒的情绪降低一些，也只少了一些。

        “好疼啊！怀胥。”姬憬真的只想说这么一句话，是真的，真的来自身体的刻苦铭心的痛，与受外伤不一样的痛，感觉从身体深处传出来的痛感侵袭全身，甚至脑子都因此而失去了思考，而声音也不是他故意的而是真实得孱弱无力。

        “怀胥，你能不能……能不能说点什么话，让我想想别的什么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痛。”

        萧斐放开了姬憬一些，问道：“想听什么？”

        “随便说什么，要好听的，像是喜欢我这种话。”良久，姬憬才这样说道。

        萧斐闻言有些顿住，最后才嗫嚅道：“我……”

        却被门下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门外一个声音喊道：“殿下……”

        事情好像很急，来人都没有经过通报就直接跑了进来，扑通一声也跪在了地上，就在太医身后，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殿下，那狂贼跑了。”这士兵道。

        “废物，一个重伤的人都看不住。”萧斐气度再好，这一次也没有憋住骂了出来，锐利的目光直逼过去，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克制了很多。

        “传我令，各城邑封锁城门，严控出入。全国通缉血鬼，死生不论，拿血鬼命者，无论是谁，重赏，赏金自提。”

        “喏。”那士兵道，萧斐没下令，他还是不敢起身，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殿下，这是姚将军让送来的。”说着话的时候，那士兵将手中的东西举着，头颅却不敢抬起。

        萧斐放开了姬憬，小心把他放了下去。

        “起来，把东西呈上来。”萧斐说道。

        介于萧斐身边也没有太监跟着，士兵起身自己往前走到了萧斐面前，又跪下，把东西举在萧斐面前。

        萧斐展开了那东西，发现上面写的是药名，顿时手都有些拿不稳手上之物。

        “莫太医，你起来。”萧斐急喝道，声音都十分不稳，少有的不稳重模样，情绪都外露在了臣下面前。

        跪了许久的莫太医终于站了起来，因为腿麻还有些不稳，却不敢因为不稳还摔一跤，用尽全身力气稳住了身体。

        萧斐将信纸递给了莫太医，便道：“拿着这个去煎药，有找不到的药就叫人去找。”

        莫太医将信纸拿着看了看，才刚看了个开头顿时激动了起来：“臣这就去……”

        接着就几乎跑着往药房方向去了。

        而此时的姬憬已经痛昏了过去，意识沉睡，身体却还在因为疼痛时而抽搐。

        萧斐只觉得好似被抽空了什么东西，一夜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了一些，稳定了一些。

        那种无力的感觉、害怕的感觉、愤怒的感觉……种种感觉交织在一块让他都不知道到底该让哪一种情绪主导，然后表露出来。

        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能像是在战场上亲卫死了可以斩杀敌人为人报仇。

        只能将人环住，还不敢用力，也不能像个孩提一般痛哭，愤怒也没有发泄处。

        萧斐俯下了身，将头埋在了姬憬肩窝，嗅着他的气息，终于觉得六神无主的身体重新由自己掌控。

        “我是喜欢你的。”萧斐轻声说道，可以人已经昏迷，听不到他的低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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