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白日与姬柔会了面，而夜里姬憬又去见了萧崇。

        “你要刺杀朕？”萧崇惊喝，眼中喷射出利刃。

        “之前的事暴露，萧斐一直知道我们有过联系，若是我假意刺杀陛下，他必然不会再怀疑我们之前有什么交易，更容易入套。”姬憬道。

        “朕怎么相信你说的，”萧崇死盯着姬憬，“朕怎么确定你不是真的要刺杀朕。”

        姬憬摊了摊手，轻笑着说道：“陛下要我杀萧斐，可是陛下也知道这太难了，我们师出同门他又不比我弱，对我还那么防备，我下手也没法保证他必死不是麽，可若是陛下与我联合摆他一道那他再厉害也是没法解困的，到时你拖住粮草，而他身陷囹圄，无援手且粮草不足，岂不是任我宰割，必死无疑。”

        萧崇不满道：“可要这样做，做何要多此一举，多这刺杀一步？”

        “那自然是送萧斐一个能出师的名头，都说出师有名不是麽，如此一来，陛下被我刺杀而我又逃走，萧斐为了北齐国誉必然要追杀我，这不正好就是最快逼他带兵攻我赵国的法子，而这一战就是他的死期。”

        听完这话，萧崇笑了起来，仿佛这事已经成了似的，他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呵！小子你是真有一套，依你所言。”

        姬憬亦是会心一笑，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来，还是保持着一副恭敬模样，说道：“陛下，之前所说青鹿原之事，口说无凭，不知道陛下可否能给我一个信物。”

        萧崇此时浑身都散发着愉悦的劲儿，没一会儿就给姬憬亲笔写了一张字据，还加盖了印章。

        北齐与赵国略有不同，北齐权力相对更为集中于一人，这是之前接近十年时间里权臣拢权造成的后果，即便是现在也是萧斐大权在握，当然萧崇并不完全是个傀儡皇帝，只能说要好一些，萧斐着手改政，想效仿赵国实行多相制，可是进展得并不顺利。

        所以只盖着北齐皇帝玺印的字据是能够作为凭证的，虽然前提是皇帝说的话不会被其他人否，萧斐若在，萧崇的话可能效力要打折扣，若是萧崇掌权，那字据就等同于圣旨。

        若是在赵国，各种诏令制书上没有中书门下印只有皇上印也不是就不行，却是名不正，需要用其他手段强制实行，譬如武力，而这样一来祸端也会接踵而来，是以三省同皇上一条心至关重要，而姬巡当年改革失败就是因为三省尚书完全否决他的改革想法。

        姬憬仔细看着萧崇亲笔书写的字据，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折好放进了怀里。

        又暗自想着不知道萧斐知道自己父皇、母后、信任的属下都背叛自己的时候他会是种什么心情，会觉得大受打击麽，掌权者惯是无情，说不定只是感叹一声成王败寇罢了。

        走在回唐中殿的路上时姬憬看着当空的月轮却是在想着，恐怕他是等不到萧斐说的安安分分的让萧斐送他回去了，唉，只能拂了他的心意了，可惜！

        姬憬回去了之后倒是没有直接回殿，而是去找到了汤圆，今夜是夜色极其好的，人间仿若白日一般明亮，汤圆就睡在一片草地之上，圆滚滚的，自从来到了这里吃睡吃睡的，它是越发的胖了，姬憬就坐在他身旁望着月亮，望了有一会儿才起身回去。

        这日，萧斐刚起身穿好衣裳，晨露都还挂在叶子上，有一人骑着快马过了哨卡，直冲中心大帐而去。

        到了之后迅速翻身下马，在帐外喊道：“宫中急报。”

        “进。”帐内传出了一声沉稳的声音。

        这人声色愤愤，说道：“禀殿下，赵太子在陛下赏酒宴上刺杀陛下，陛下身受重伤昏迷，赵太子已被押入大狱，请殿下速归。”

        萧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从紧紧磨了磨的齿间挤出了一句：“回宫。”

        而另一边，前夜。

        萧崇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赏酒宴会，邀请了群臣，而姬憬是受姬柔邀请也去了宴会，安排的位置离上座很近。

        此次赏酒宴可携带家眷，可谓是热闹非常。

        正在行酒令之时，姬憬倏地暴起，掠至喝得正尽兴的萧崇身侧，夺了贵妃的发簪，直接刺入了萧崇胸膛。

        萧崇反应不及，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带着微笑的姬憬，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发簪。

        还是贵妃先反应了过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姬憬，而姬憬很快就被制伏，从容不迫地被人押住。

        姬柔看着萧崇那个方向，但表情却不是担心而是有些不满意，甚至都没有假惺惺演戏去关心他。

        贵妃却是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一直惊喊着“陛下”。

        下面的群臣也拥上了前在大呼着“陛下”，宫中禁卫迅速有序地进了场。

        醇香的酒气之间已然不复刚才的热闹欢乐，宴会瞬间乱成了一团，萧崇在昏迷前只交代了一句：“把他押入大狱。”

        于是姬憬就这么被押去了大狱，押送他的那个卫兵脾气不太好，而这种宴会甄赫是不能进去的，他只能在外等候，事情一发生他就遣人给萧斐送去了急报。

        姬憬被推进了一个暗黑的牢狱里。

        才刚进去旁边隔着墙壁就听到了其他声音。

        是和他一样被关押在这儿的人，听着声音是隔了一堵墙，那人问道：“你犯了什么事？”

        姬憬没回，而是仔细踩了踩这地，地上铺着草，不过却是湿润的一点也不干燥，这里面除了刚才进来的时候有火把照明，现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张口不见牙齿，连个窗户都没有，一股子阴湿闷气。

        这地方铜墙铁壁，连个守卫都没有，准确来说犯人似乎也就两个，除了姬憬就只有刚说话的那人，老鼠吱吱声都听不见一声，若是只有一个人关不了几天怕是就要疯了。

        “刺杀未遂。”姬憬散漫道。

        黑暗中他眉头和鼻子都已经皱成了一团，不经感叹了一番，这样一对比，之前他过的日子可真是神仙日子。

        “是你？”那人听着姬憬声音立即惊觉，喊道。

        “是我。”姬憬没想着隐藏，被认了出来反而轻笑着。

        刚才一听那人的话姬憬就认出了他了，他是以为是再也见不着这人了的，可这才过了多久，还是这种时候，竟然就见了面。

        这声音是那夜那个被抓住的逃犯。

        姬憬道：“你不是说被抓到你就要死，这不活得好好的。”

        “是说得夸张了，可这也差不多不是，之前那地方还能逃出去，现在这儿只能被困死了，看你那么厉害不也是又被抓回来了，这下子咱们俩是谁也跑不掉了，说起来那夜若不是你让我沾了血腥，我还不会背猎狗发现……”正说着那人忽然问，“唉，你叫什么名。”

        要的就是一个措不及防，可惜姬憬没接招，不过也没有戳破他，慢悠悠的吐出三个字：“李言歌。”

        这是姬憬在外时惯常用的假身份，若有人不信非要去查这身份，无论是生辰八字还是籍贯家亲还是其他的都能查个清清楚楚，这世上好似真有这么一个人但其实这人从来不存在。

        “哦，我叫阿弥骨，我也认识一个姓李的，不过是赵国人，那可真是个大奸商，每次都要狠狠坑我一笔。”

        本来姬憬就只是闲得无聊有人说话就搭一句嘴，听着听着却警觉了起来。

        黑枭一国以贩卖阿芙蓉赢取暴利，赵国是严禁这种东西私人售卖的，要做药用须得上报官家批准了之后才能用，犯禁严重者罪同谋逆，处以斩刑。

        有利必然有人犯险，禁得再严厉还是有人做这门生意，而赵国南面本是南齐国土，南齐败后归入赵国，这么多年也就是稳住了形式，管却管得也没有那么顺利，有些政令下到一些地方仿佛丢了一块石子进去深深古井，水花都起不来。

        就像沧南，沧南与黑枭国接壤，又是天高皇帝远的，以前南齐都不怎么拿捏得住这块地上的土皇帝，后来赵国把沧南扫荡了一遍才肃清了那些人，看起来这人是一波又一波，利益诱惑在哪儿，久而久之变成了新的土皇帝也未可知。

        姬憬记得沧南都护府都督似乎就是姓李的，而且与姬憬一同长大的一个玩伴就是娶了沧南都督的女儿，正是姬憬三年前从闵州回东洛待在东洛那时娶的亲，姬憬还去吃了喜酒送了礼。

        姬憬道：“说不准是我哪位远亲，我家里也是做生意的。”

        阿弥骨道：“做生意的你怎么是因为刺杀被抓这里来的。”

        姬憬脱口而出：“杀人越货的生意自然就被抓这里来了。”

        阿弥骨还是有些防备心，和姬憬说话大概也是想探探底细，对于他那位声音他是完全没有再提，真要查不是查不出来，姬憬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现在要做的是等，在萧斐回来之前他得从这里出去，不然在萧斐眼里就是突然刺杀毫无准备，以萧斐性子肯定会多思虑。

        “刚才没问你刺杀的是谁？反正大家都要死了，说一说怎么样？”阿弥骨又问道。

        “北齐皇帝。”姬憬回答得简略。

        “你……你这生意做得可真够大的……”

        姬憬毫不自谦，大言不惭道：“还行。”

        “其实我生意也做得挺大的，可惜竟然被抓住了，又没有受住他们的酷刑，只能把一切招了，现在是回去也回不去，回去了他们知道我把路线都招了肯定要把我绑去祭天，算了，说什么回去，逃出这里都是问题，听说是要把我挂在城头警戒其他人，反正是死路一条了。”

        阿弥骨说了半天，却是一点害怕的语气都没有，仿佛天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的是多么恐怖的事。

        姬憬一直听他说着，忽然道：“我看你身手不凡，若是你愿意以后跟着我做生意如何？”

        “你又不能带我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姬憬反问他。

        “你说真的？”

        “真的，但是我要你绝对的诚心。”姬憬道。

        阿弥骨顿时激动了起来，抓住了栏柱，虽然看不见却还是用力看向姬憬那个方向，说道：“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嗯。”姬憬应了一声，又无声讽笑，他并不信任阿弥骨，也不是真想拉拢他，拉拢一个人还要让他真心服从忠于自己并不容易，更别说这种萍水相逢的人，只是忽然想着这人还是有些用。

        “你不是又想杀了我吧！我脖子上的伤都还没愈合。”说着话他还摸了摸自己脖颈。

        “要不要信我随你。”姬憬说道。

        北齐都城盛京远离邻赵边境，反而离黑枭国要近一些，取道黑枭国再辗转北上回到赵国反而可能更容易，若是他和阿弥骨分两边跑，萧斐就得判断他究竟是往哪个方向跑了，判断他到底是取直道还是易道，哪一边的人才是他，即便他们追踪术厉害必然也有很大可能分两路人追，总比只追他一人压力要小一些，若是萧斐并不想这么多，还是全力追捕他那就只能回去得麻烦一些。

        “暂时先信你。”阿弥骨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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