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乐正花受张语嫣所托，去找裴安。

        “喂，跟我去趟月牙山。”

        裴安演技浮夸，一脸受宠若惊：“天开眼了！阿花！你要我陪你去山上赏月聊人生？”

        乐正花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还是算了。帮了张语嫣那长舌妹，也不见得她能勾引住裴安，到时候反倒是自己惹来裴安那一身骚。

        裴安才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冲到门边朝乐正花欢欣招手：“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乐正花无奈跟上，走在路上，心头有隐隐不安，临近月牙山那株桃花树，忽然灵光一现，怀疑起裴安串通了张语嫣来诓自己。于是向裴安投去探究的目光。

        然，裴安一脸坦荡，谈笑风生：“阿花，你瞧那一树的桃花，开得真好。”

        是了，这货素来是个不要脸的。压根不知道心虚两个字如何写。

        裴安东张西望，长舌妹在哪呢？为了逼真，他都没问长舌妹布置了什么机关。眼看就要走到树下，不见张语嫣的鬼影，也没有任何暗器袭来。裴安不免有些狐疑，莫不是张语嫣那见钱眼开的，收了他的压胜钱就跑路了？！

        此时子时刚过，桃花树下空无一人。

        只有山风浮动，吹来阵阵桃花香气。

        乐正花拉住裴安：“桃木辟邪，何况这桃树千岁，已有灵识，我们是鬼，别靠太近。”

        裴安依言止步，远远张望桃花树。

        “今日其实是张语嫣托我带你来，既然已经把你带到了，我回了。”乐正花扭头就要走。

        裴安急了，“哎！阿花你别走啊！”暗道，长舌妹这个不靠谱的，难不成压根没来月牙山？

        说时迟，那时快。

        桃花香气忽然浓郁，山中雾气弥漫。

        乐正花心中警铃大作，质问裴安：“裴安，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裴安委屈，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早知道还是先找长舌妹问问清楚再行动。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阿花别怕，有我在！”说罢，他从他的百宝袋里掏出一张护身符，塞进乐正花手里，然后又掏出一张罗汉写的金刚符咒贴在自己脑门上，有一层淡淡的流光包裹住裴安。

        他干嚎一声以示威风。

        乐正花见裴安有备而来，看穿他和张语嫣联手自导自演的小把戏，丢下一句：“裴安，你真的很无聊。”

        欲离开。

        桃花树的方向，传来张语嫣的呼救：“裴爷，救命啊……”

        裴安眉头一皱，心里一紧，思忖：不是吧！张语嫣这个心机女鬼，居然把我也算计进去了。拿自己当机关道具，我若是去救，好一个英雄救美，阿花看了吃醋也就算了，怕的是她一点不吃醋反而高兴地以此为借口，把张语嫣塞给我。但如果不救，阿花肯定数落我见死不救，更加嫌弃我。

        这宅斗里死掉的妹子，果然还是不容小嘘啊！

        裴安犹豫不前，神情变幻莫测，乐正花还算了解裴安，也猜是张语嫣摆了他一道。乐正花乐见其成。干脆不走了，抱臂瞅裴安要如何是好。还催促：“快去救人啊。”

        娘之。

        他气呼呼冲到桃花树边，就见张语嫣被绑在桃花树干上，动弹不得。

        “长舌妹，你这样就过分了啊！”裴安压低声音，瞪张语嫣。

        张语嫣欲哭无泪，“裴爷，桃花树里有妖怪！”

        裴安冷笑：“行了，别装了，你找谁给你绑成这样的，就继续请他给你解开吧！”

        “裴爷，真的是妖怪，呜呜呜呜……”

        裴安皱眉，“那你让妖怪出来，我杀了它，再救你。”

        话音刚落，裴安身后响起一个妖娆的男声，“就凭你，也想杀我？”

        张语嫣哇哇大叫。

        裴安转身，对上一个桃红色衣衫的男子，面容比女子还姣好，额间一点朱砂痣甚是吸引人目光。然，转瞬的时间，裴安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无法动弹，目光无法从那朱砂痣上移开，只有嘴巴还能动。

        他立即卯足劲大喊：“阿花——快跑——有！妖！怪！”

        乐正花已然见到桃花树边忽然冒出来的诡异男子，撒腿就跑。

        可惜鼻子里钻入桃花香气，似乎是迷香，没跑两步就晕了过去。

        那妖男衣袖一挥，桃花瓣为架，抬了乐正花到树下。妖男娇笑：“今夜收获颇丰。”

        有拇指大小的桃花精跑过来，“主人，这两只都是处女鬼呢，可这男鬼怎么处理？”

        “就晾在这儿吧，等日头出来，晒死他咯。”

        “主人好棒！主人威武！”

        裴安眼看妖男收了乐正花和张语嫣的魂魄，消失不见。

        裴安对自己生气到不行，他特别讨厌这种任由宰割，无能为力之感。

        可是，作为一只鬼，失去了活着时候的权势和武功，他不过就是一只鬼。

        好在裴安还有点脑子，使劲低头朝胸口吹气。

        乐正花送给他的白纸人被他收得好好的，吹到裴安的气，巴掌大小的纸人慢慢变大，从裴安衣服里弹出来。裴安吩咐他：“快回鬼界去找……”他本想说去找鬼小白，可鬼小白比他还菜。白纸人法术有限，又不会说话，只能识别裴安身边的几个人。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嫉妒。

        “去找陆亦休。”

        乐正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很杂乱，好似回顾了自己的一生。那些村里人憎恶的叫嚣，兵荒马乱，满目疮痍的流浪，春天没有因为战乱而迟来，有山花灿烂的景色。

        梦里有陆亦休，拉着她的手，离开小村庄。手把手教她练字，她采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朝着陆亦休笑颜如花。然后成亲，喜庆的敲锣打鼓挡不住节节败退的战报。乐正花自己掀开了她的喜盖头，入目是新郎官大红花的落地。

        她忽然觉得这个镜头很熟悉，仿佛上一辈就是这样被陆亦休丢下的。大和尚师父圆寂时候把陆亦休支开，对她单独说过：“小花，你要记住，人呐，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一个人，没有谁能永远陪伴谁。师父今天会离开你，未来，陆亦休也会，你也会离开许多人。面对离别，你要看开些。不要难过，更不要有恨。”

        乐正花目送陆亦休离开的身影，脑海里浮现大和尚师父的音容笑貌。或许，师父早已预知未来，所以才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那样跟她说。“答应师父，心中永远不要有恨。”

        乐正花忽然被巨大的悲伤席卷，她仿佛沉没在无尽的潭水中，寒冷刺骨。她拼命挣扎，想要跳出不断变换的梦境。她再一次感受到生与死之间的那种窒息。

        而这梦里，总是弥漫桃花香气。

        是桃妖下的迷咒，让人鬼都陷入梦境，无法醒来。

        那妖男笑眯眯打量今日的收成，他喜欢先吃好吃的。眼前这俩女鬼，显然是乐正花更合他的口味。他手指一转，桃花瓣袭来，把乐正花整个包裹了进去。

        梦境中的乐正花，似火烧，梦中画面一转，变成了京畿王府。裴安点了满堂的蜡烛为她庆生，拖着她站在烛光中傻笑。她生在夏天，外头蝉鸣娃唱，里头烧成火炉。

        “裴安，热死了！”

        裴安戏虐：“热了你就脱咯。”

        乐正花抬手要打人，裴安武功比她高，轻松一抓，锁住了乐正花的小手，还往她手里塞了块凉凉的东西。

        “生日礼物，收好了。”

        乐正花摊手查看，是一块莹润的玉，正面光滑圆润无任何雕饰。裴安还在炫耀：“这可是个宝贝，冬暖夏凉。你现在是不是一点也不觉得热了？”

        乐正花不答，翻过来看玉的背面，她刚摩挲着有一行小字。那行字虽然小，却能看出是裴安的狂草。

        裴安在石头上刻着：

        愿你如隔岸肆意生长的野花，不被马蹄践踏，不被庸人误撷，不被俗世打扰。

        乐正花看着那行字发呆，鼻子有些酸。

        “阿花，我心如磐石不可转。”

        “滚蛋，手往哪摸呢？！”

        “嗷，准王妃放火烧王府啦！”

        ……

        包裹住乐正花的桃花瓣，忽然被一阵火红吞没。

        随之，乐正花睁开了眼睛。

        陆亦休跟着白纸人寻到裴安时，正是日出时分。陆亦休铁青的脸，盯着裴安，额角有青筋突突跳动。

        他一点也不想救裴安。

        可又不能见死不救。

        裴安嚷嚷：“快帮我解开这妖术，我塞给了阿花一张护身符，那符咒可以追踪，去救阿花！”

        陆亦休没动，先打量了桃花树，又询问了裴安经过。

        裴安说到最后，被太阳晒了屁股，哇哇叫：“陆亦休，我屁股要烧开花了。”

        陆亦休冷笑，“你说那妖男要抓处女鬼？”

        “是啊。”

        “那他为何要抓走红花？”

        裴安咬舌头，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这次被陆亦休打脸打得猝不及防。

        陆亦休又是一声冷笑：“你如何有脸赖在红花身边？要我救你可以，回去立即搬出我和红花的院子。”

        裴安梗脖子，不想答应。

        陆亦休转身就走。

        “好，我答应你。”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已经是一只鬼，也不能魂飞魄散了。

        “还有，你记清楚了，自你来了鬼界，这是第二次害红花陷入危险之中。”

        裴安涨红脸，内疚不已，无法反驳。他虽非故意，却害阿花犯险是真。

        陆亦休解开裴安的妖术，掐指算乐正花的方位。

        裴安也掏出追踪符。

        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各凭本事，赶去救乐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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