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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裴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个梦很真实,好像不是梦,是自己穿越回了很多年以前,他与乐正花初相遇的那段时光,又把故事重新演绎了一遍。

        在江南喜欢落雨的小镇上。

        他为了吃到乐正花的蜜糖,一时冲动脑子进水居然打劫了一个小屁孩。

        乐正花拿着扫帚冲过来把他揍了一顿。

        场面几度失控。

        后来,裴安宛如一头爱吃蜂蜜的熊,心心念念要去捣乐善堂花娘子家的蜂窝,偷花娘子的甜蜜蜜吃。他像熊一样笨拙,不知该如何下手。(熊:黑人问号脸,excuseme??为何让我躺枪?我不服。)

        于是,他喊来自己的手下,“田柱书!你去街上乐善堂,问花娘子买一包蜜糖!”说着,裴安掏出一张一百两。

        田柱书:“王爷,一包蜜糖撑死一两银子,您给一百两,小人怕花娘子没法找零。”

        “那就让她别找零了,这女人那么爱钱,一定很开心。”

        “是。”

        裴安亲自把手下送到大门口,田柱书有些受宠若惊,跨过门槛之时,裴安突然他,神色略显紧张:“你千万别说是买给我吃的!”

        田柱书十分疑惑,顾客就是老天爷,何况咱主子还是个王爷,怎么让人买个东西像做贼一样。

        没过多久,田柱书提着一袋蜜糖回来了。走到门口,他主子咻地从门背后窜出来,死盯着他问:“如何?买到了吗?”

        田柱书吓了一跳,“王爷您一直等在这儿?”

        裴安没理他,瞧见他手下的小纸袋,一把抢过去打开来看。

        还真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蜜糖,像情人的眼泪。

        “没说是我要买吧?”

        “回禀王爷,小人只跟花娘子说自己是京畿来此做买卖的商人,花娘子也没多问。不过一百两花娘子没要,这是找零九十九两。花娘子还送了一小瓶蜂蜜,王爷要不要尝尝?”田柱书把九十九两银子和蜂蜜一道呈在裴安面前。

        裴安只拿走了蜂蜜,“每天去找她买袋蜜糖。”

        那时候,宫里皇上派人找来,问裴安找陆亦休遗孀之事进展如何。

        裴安当时并不知道那个他让人每天去讨蜜糖吃的花娘子,就是他要找的人。搜集信息情报的人向裴安汇报说,陆亦休那个小娘子自从陆亦休战死沙场后,就四处流浪,行踪不定,连名字都还没打听到,只知道那女子身世可怜,喜欢穿红衣,陆亦休管她叫红花。

        手下人劝裴安:“王爷,不能耽误大事,还是找人要紧。”

        裴安不为所动,“你们知道上哪儿找人?”

        手下人无言以对。

        裴安塞了颗糖,一派淡定:“那就呆在这等消息。”

        有几次,裴安试图再次接近乐善堂。他如贼子,躲在墙角,偷窥乐善堂。

        发现乐正花搬了个热气腾腾的大锅子出来,连忙冲过去假装路过,“这位小娘子,我来帮你搬啊!”不给乐正花拒绝的机会,一把将锅抢过去。随即:“嗷,好烫!”哐当——一锅好粥翻了一大半。

        乐正花:“滚蛋。”

        发现乐正花提着个篮子要出门买菜的样子,裴安撒腿冲去集市,对两边买菜的大娘大爷撒银子:“一会儿使劲夸我,我走到哪个菜摊,就夸我到哪个菜摊。懂了吗?”

        大娘大爷乐呵,齐声回:“懂了!”

        然后乐正花去买白菜,裴安跟着,隔壁卖冬瓜的大娘就夸:“这小郎君长得比那箩筐里最好的白菜还白嫩呢!”卖白菜的大爷就回:“可不,小郎君脸白得好像扑了你冬瓜上的霜。”

        乐正花去买萝卜,卖萝卜的大娘一边给她挑萝卜一边夸:“你们都说得不对,这小郎君明明像我地里刚拔起来的萝卜,水灵水灵,一口咬下去啵啵脆!”

        没等乐正花买完菜,裴安已经先走了。谁特码像蔬菜,你们全家都像蔬菜!

        还有一次,发现乐正花带着她干儿子阿遇要去看庙会。虽然战争初定,百废待兴,那庙会上还是人山人海,整个镇子的人都来凑热闹。裴安就想了主意,喊来田柱书吩咐他:“你去把那小屁孩拐走,然后我演戏救回来,送去还给那妇人,她肯定对我刮目相看。”

        结果田柱书一凑上去,阿遇认得他,指着他笑:“总来买糖的叔叔!”

        田柱书不知道如何下手,挠挠头傻笑。

        阿遇又问:“叔叔,你是不是想追我小花干娘?”

        田柱书惶恐!

        阿遇还自作聪明,“小花,我要去看会变戏法,你和买糖叔叔站这儿等我会儿。”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那集市里人挤人的,田柱书和乐正花站那儿,不知是谁推搡,乐正花踉跄,田柱书连忙毕恭毕敬把人扶住。乐正花对他笑了笑道谢。

        “咳咳咳咳……”裴安随手买了个猪八戒的面具挡脸,飘到田柱书身后猛咳,吓得田柱书慌忙道别,撒腿就跑。从此以后,裴安再也不准田柱书去乐正花那儿买糖,改换了个帅气干练的女下属。

        乐正花去变戏法人堆里找阿遇,阿遇早就跑到另外一边捏泥人摊上研究泥人。裴安眼疾手快,带着猪八戒的面具抓了阿遇塞回乐正花怀里:“看好这猴精!”

        阿遇:“五百年后,我是你大师兄!”

        裴安顺手抄起路边摊上在卖的油桃,往后轻松一抛,砸在阿遇脑袋上。阿遇抱头就找乐正花告状:“嗷!小花,那怪人欺负我!”裴安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转机出现在某个夏天的午后,天边乌云滚滚,是要下雷阵雨。

        女下属买糖回来,报告:“王爷,乐善堂花娘子可能遇到了些麻烦。”

        裴安原本悠闲乘凉,听后噌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女下属说,有流民聚拢在乐善堂门口像是要闹事。

        裴安连外套也没来得及披,一身雪白上乘的缎子,眨眼冲到乐善堂。果见许多衣衫褴褛的老百姓霸占着乐善堂的大门,还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裴安拨开众人挤进去,就看见阿遇缩在角落,受了惊吓,大堂里翻了一锅粥,乐正花面对几个脏兮兮的泼妇。

        裴安看到乐正花挽起衣袖的胳膊红了一大块,眉头不由紧皱。

        只听其中一个泼妇道:“还真的是你,乐正家那个扫把星女儿!”

        乐正花不语。

        另一个道:“都是你这扫把星,害得我们村子被贼寇扫荡,我们无家可归。”

        乐正花并无畏惧,冷笑:“大娘,你这帽子扣得太大,我怕是戴不上。你怎么不跑去和皇上说,因为我这扫把星才使天下大乱?”她离开村子已十年有余,这几年兵荒马乱,横竖不关她的事情。

        裴安大步跨前,隔开乐正花与其他人,先沉色教训乐正花:“皇上和天下也是你能妄议的?”祸从口出!

        裴安贵为王爷,严肃起来,威慑力挺足。整个场子因为他的出现,陷入一阵静寂。裴安一眼扫过去,几个泼妇缩脖子后退数步。裴安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乐善堂聚众闹事?!”

        后面人群中,从前那贪财的村长被人搀扶出来,装腔作势:“你莫非就是当年跟在帝斤师傅身边的那个孩子?”

        裴安懵逼:“帝斤是谁?”

        “我和先夫的师父。”

        此言一出,有个泼妇忍不住当堂大笑:“哈哈,果然是个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扫把星!看看,把那男的给克死了!”又指着裴安,见他衣服都没穿戴整齐,露出暧昧的嘲笑,“你这扫把星倒是厉害,又找了个姘头吧?小郎君,我提醒你,这女的天煞孤星,离她远点,改明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裴安生气。

        掌力一阵,隔空把那说话的妇人震飞出去。手在一抓,拿起旁边的大扫帚,耍得宛如金箍棒。乐善堂中众人被裴安狼狈赶出,四散开去。裴安扫帚震地,变身门神,一声怒吼:“谁再敢来乐善堂找麻烦,我就不客气了!”

        人走光了,裴安还撑着扫帚站在乐善堂大门口,一动不动。就眼珠子乱转,恨不得眼睛能翻个面看后脑勺。他是在等乐正花出来道谢,再邀请他进去坐一会儿,讲讲故事。结果他只听到里面收拾屋子的声音。

        最后阿遇跑出来,“叔叔,看在你今天见义勇为的份上,之前骗我吓我还想拐我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裴安:“你干娘呢?”

        “她手臂烫伤,去屋里服药了。”

        裴安丢了扫帚,冲进去看乐正花。乐正花正咬着绑带,不太方便包扎伤口。裴安收起吊儿郎当的嘴脸,温和认真道:“我来帮你吧。”乐正花看了他一眼,可能裴安今天表现不错,竟是没有拒绝。

        “你这药不行。”裴安低头,把乐正花手臂上白色的粉末轻轻吹掉了大部分,又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锦囊,里面放了钱、王府玉牌、金疮药和一小袋蜜糖。他把万用金疮药拿出来,慢慢细细地给乐正花上药。

        “他们为什么要攻击你?”裴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乐正花胳膊上。

        乐正花也不瞒他:“他们是我从前的乡邻,村子被毁了,他们逃难到这里正好看到我。我想,他们可能是见到我比他们过得好,心里不平衡了吧。凭什么一个天煞孤星,被千般万般嫌弃的人可以躲避战乱,不用颠沛流离。而他们没了家,没有钱,不知道明天要怎么过。”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像是说着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们说你是乐正家的女儿,说以你叫乐正花?”

        “嗯。”

        “我听他们口气,从前就对你不好吧。你不恨他们吗?”

        “他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最大的冷漠就是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不浪费一点感情。

        裴安抬头打量乐正花,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裴安珍惜那眨眼的功夫,仔仔细细瞧她的脸。乐正花的容貌,比清秀多上三分,艳而不媚,在眉宇之间藏着一股张扬,嘴唇不算薄,一抿之间,嘴角带着倔强。

        越看越耐看。

        这小娘子长得真好看。

        轰隆隆——

        雷阵雨来了。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落在墙头瓦上,噼噼啪啪。和裴安疯狂跳动的心交相辉映。

        “下雨了,我没带伞,能不能在你这儿躲下雨?”裴安小心翼翼试探。

        乐正花瞟了一眼躲在旁边偷看的阿遇,“阿遇,带这叔叔去把大堂收拾干净。”

        裴安乐呵,“好嘞!!”

        “你的东西。”乐正花喊住裴安,拿起锦囊递给他,里面的几样东西尽收眼底。

        裴安跟个愣头青似的,随便往怀里一塞,高高兴兴干活去了。

        之后,乐正花对裴安态度十分友善。还让阿遇送了包糖,阿遇绘声绘色说:“叔叔,小花用蜂皇浆特制的蜜糖,专门给叔叔做的。小花说不要每天吃糖,会蛀牙。”阿遇咧嘴傻笑,他最近门牙掉了一颗,甚是喜感。

        裴安高兴地找到了那些为难乐正花的村民,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了村长十个金元宝,对他们笑着说:“谢谢你们帮了我大忙。这钱你们收着,以后如果敢去找阿花麻烦,让你们十倍奉还。”

        众人虽然不知道这财主为何谢他们,但都盯着村长怀里的钱,生怕村长私吞。裴安又问村长,“你们家乡在何处?还有帝斤和她先夫是怎么回事?”

        村长含糊其辞,只说有个法号帝斤的和尚跟一个男孩子带走了乐正花。裴安也不探究,转身走了,远远还能听到那一群人在为金元宝争吵,大打出手。他回头吩咐田柱书:“晚上让人好好拷问那村长关于乐正花先夫的事儿!”

        自从知道乐正花有个先夫,裴安心里特别复杂。刚遇见乐正花的时候,就见她是妇人打扮,裴安倒还没什么强烈的感觉,就特别想看看这女人的丈夫长什么样。后来,他发现乐善堂压根没男人,心里猜想乐正花妇人打扮是掩人耳目、方便走动,毕竟年轻漂亮的单身小姑娘容易被人惦记,遂自动默认乐正花是个黄花大闺女。

        万万没想到,原来是个寡妇。

        失落之余,裴安居然还生出些庆幸。还好是先夫!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死得早啊!

        七月半那一天大早,阿遇和调查陆亦休遗孀下落的手下同时出现在裴安房门口。裴安像是迎菩萨一样把阿遇领进去,又好吃好喝供着他。阿遇吃饱喝足一抹嘴,说:“叔叔,小花让我来跟你说,今天晚上她请你吃饭,就在我们家里。记得来哦!”

        “好好好。”

        送走阿遇,他才喊手下进来。那手下汇报:“王爷,我们从义军那儿打听到陆亦休妻子的下落了。”

        “哦?”

        “就在这个小镇上,她在乐善堂,叫乐正花。乐善堂大部分的开销都是义军供给她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裴安一个人在房间里坐到了中午,田柱书送午饭进去,他吃了两大碗白米饭,没碰一下菜,也不知是不是自虐。然而放下饭碗吩咐田柱书,“去帮我准备个礼物,晚上送给阿花。”神色如常,嘴角挂着那抹天大地大我最大的玩世不恭。

        江南小镇,天青色等烟雨。

        裴安在小镇上兜了三圈,终于熬到旁晚时分。喜欢裴安帅气模样的大娘对他说:“小郎君,今天七月半鬼节,快回家去吧,天要黑了。”

        今天是鬼节啊……

        踏进乐善堂的门,里头有一股烧过纸钱的烟味。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还放着一个酒杯,一双筷子,是在祭祀先人。阿遇见到裴安进来,说:“小花干娘在里面请干爹的灵位,叔叔你旁边自己坐会。”

        裴安提着要给乐正花的礼物,乖乖和阿遇一起并排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乐正花抱着灵牌,掀起帘子出来。“阿遇,去把大门关上。”

        阿遇去了。乐正花朝裴安笑了笑,径自去摆放灵位。裴安视力很好,灵位之上,“陆亦休”三字十分刺眼。

        乐正花放好灵牌,绕道桌前,又烧了一把纸钱。她跪在那儿,露出纤细的脖子,粗布麻衣盖不住那后颈的白皙。乐正花一边给陆亦休烧纸钱,一边对裴安说:“我听义军的人说,皇上派了滕王爷在满大齐找我?”

        裴安一进屋就猜乐正花也知道他的身份了,这儿两个人敞开天窗说亮话:“恩。我在找你,但今天之前,并不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王爷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陆亦休在义军中德高望重,皇上想招安义军,缺一枚穿针引线的棋子。”

        乐正花微微一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来这么大本事呀。”

        “恩,本王也这么觉得,你太笨了。所以本王决定这事儿不找你帮忙,你随意,本王另请高就去了。”

        乐正花没说话,烧掉了最后一点纸钱。

        裴安站起来,走到乐正花身后:“看来今天你也不是诚心想请我吃饭呢,我就先走了。这礼物是我特地去挑的,你等会拆开来看看喜不喜欢。别说不收,像本王这种人中龙凤,有的是钱,不坑白不坑。”

        乐正花都没回头看他,只说:“好,那王爷慢走。”

        裴安跨出乐善堂,再看了一眼乐正花。

        她原来喜欢穿红衣啊,难怪觉得这粗布麻衣一点也不合适这女人。

        他去成衣店挑了件全镇最好看的大红衣衫,又让裁缝改了她的尺寸,裴安有点小担心,他只用眼睛观察的身材,不知道改得合不合身。

        此时,裴安特别难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女人起,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可是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女人,而不是那个女人?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他只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而乐正花似乎并不属于他。

        在梦境里,巨大的悲伤袭来,裴安想哭,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得忍住!那时候,裴安可以斗志满满地安慰自己,陆亦休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有千万种机会,去敌过一个死人!然,现如今千帆过尽,裴安也成了一堆白骨,他依旧没有成功。

        好像只是一个晃神的间隙,裴安还站在小镇的石板路上,身后乐正花追出来,喊着他:“裴安。”

        乐正花换了他送的红衣,对他笑:“裴安,你陪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明明已经过了春天,却传来阵阵桃花香。

        “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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