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干点什么

王小七和王小妹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嘴巴一抹，嚷着：“我们出去玩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院子。
  杨爱娣笑骂：“这两个不省心的玩意，成天就知道傻玩儿。”
  杨荷花第一时间表态：“小七和小妹还小，正是玩的时候，等过两年就该懂事儿了。”
  杨爱娣很满意大儿媳有眼色，微微点头表示赞扬。
  留下三个媳妇收拾饭桌，其余人抓紧趁着没上工休息。
  杨爱娣因为生了八个孩子，而且七个是儿子，自认是村里第一人，一度非常得意，抬着下巴走路。
  不过后来孩子越生越多，高抬的下巴不知不觉间又恢复了正常。
  主要是孩子多了，光顾着忙活弄到食物，好把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堵上。
  那几年，王水发和杨爱娣真真是汗珠子摔八瓣，往死里干活，挣到的口粮，抠搜搜算计着米粒下锅，才勉强糊口。
  特别是王小六出生那年，正是家里过得最难的时候。
  最大的王大根九岁，只能干点打下手的活，而小四和小五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多，也需要人照顾。又来了一个吃奶孩子，那时杨爱娣都打算把王小六送人了。
  可惜她踅摸了很久，也没碰到要抱养孩子的，没办法，只能自己留下来养着。
  由于生活的压力，她没精力没耐心仔细照顾孩子，半放养着拉扯大了。花的心思少，所以对王小四、王小五和王小六感情淡薄。
  至于杨爱娣为啥偏心双胞胎，是因为双胞胎赶上了好时候。
  杨爱娣怀上他俩时，王大根已经十四，算是半个劳动力，连最小的王小六，也能跟着王小四和王小五挖野菜，生活压力小了不少。
  然后紧接着村里开始实行大锅饭，饭菜随便吃，随便拿，生活显得轻松富足了很多。
  农村妇女基本都有点迷信，她认为是双胞胎带来的福气，让她过上了吃饱饭的日子，于是就偏心双胞胎。
  听着外面儿媳妇干活的叮当声，杨爱娣舒心的笑了：“儿子多就是好，你看，现在家里活，不用我这个老太太伸手了。”
  王水发非常赞同，“咱俩再干几年，等小七成家了，就能好好歇一歇了。到时候把家一分，咱们跟着老大，让老二到老七给咱们交养老粮，那日子才叫美哩。”
  每次年底给老娘送粮时，王水发就越发坚定一个念头，等将来，他也要跟老娘一样，享享几个儿子的福。
  杨爱娣也想过婆婆那样的日子，却又不太乐意分家，主要是现在的日子太舒坦了。
  每天除了上工，其余的活全由三个儿媳妇干，她只需动动嘴就行。
  而且为了争夺她这个婆婆的欢心，三个儿媳可是明争暗斗，对她也是谄媚讨好。
  杨爱娣能想象得到，一旦分了家，她说的话，儿媳基本不能理会。
  已经尝到甜头的杨爱娣，无法接受那样的落差。
  但她又向往不干活，靠着儿子供养的生活，内心很是纠结。
  “再说吧。”反正距离小七找老婆，还有几年，她还能享受一段时间，在家里说一不二，统管全家，被儿子儿媳围着的待遇。
  王水发跟她过了半辈子，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
  说实话，他同样向往儿孙绕膝，想起从前艰辛的生活，不禁感慨万千：“如今的日子太好了，我总怕哪天醒来，发现原来是一个梦。”
  杨爱娣“呸——呸——呸——”满脸的嫌弃，“你可闭嘴吧，晦气。”
  七月的天气，又热又闷，外面是知了在鸣叫，扰的人不得安生。
  王小六听着耳边传来的，四哥五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根本睡不着，于是琢磨起自己的心事。
  上辈子他老实本分上工，直到土地分给个人。他无法理解，那时的自己，咋能忍受得了种地的辛苦。
  七十年代的农村，种地全靠人力，从春天耕地到秋天抢收，几乎天天泡在地里。
  背上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脸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不停掉落，整个人如同不知疲倦的黄牛，干啊，干啊，似乎没有尽头。
  在后世享受过纸醉金迷生活的他，绝对受不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
  不过这个年代，倒买倒卖风险大是一方面，关键的是，不太容易开展活动。
  表面上，农村人的口粮和蔬菜，都能自给自足，不需要花钱和票。
  当然，若没有特殊情况，农村人的确很少花钱和票买东西。
  其实细细算来，会发现有很多物品非买不可。如布料，棉花，针头线脑等，而这些东西不但要钱也要票。
  农村人得到钱和票的途径有限，靠着交公粮，往供销社卖鸡蛋，以及年底的任务猪，仅能换来少少的几张票。
  因为票少，所以不敢随意用掉，一定要有重要的事情，才舍得拿出来。
  这种情况下，哪怕他用比供销社高的价格收购鸡蛋，老乡们也不会卖给他，因为他给不了对方最需要的票。
  看来倒买倒卖这条路，现在不适合自己。

  王小六翻个身，让风吹干后背的汗，在两个哥哥的呼噜声中，眼皮渐渐发沉。
  “当——当——当——”敲击铁条的声音响起，要上工了。
  王小四和王小五在第一时间坐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闭着眼睛下炕。穿上鞋站到地上时，清醒了不少。
  发现王小六依旧在睡，急忙喊他起来：“小六，小六，该上工了。”
  王小六猛然惊醒，痛苦的哀嚎，“天呀——”
  “快起吧，一会儿妈该骂人了。”王小五向外张望，催促王小六快点起。
  这句话对上辈子的王小六，还能管用。杨爱娣骂起人来，又凶又狠，那时的他超级怕。
  听着老妈骂人的话，王小六觉得脸发烫，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样子，总觉得很羞耻。
  现在嘛，王小六无所谓的想，爱咋咋地，哥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被骂不过是小事一桩。
  “都给老娘麻溜起来上工去，一个个是不是皮子紧了，是不是还得老娘一个个请你们起来。”杨爱娣的声音准时响起，王小六条件反射的跳到炕下。
  见王小四王小五瞅着自己，他无赖似的一笑：“哎呀，咱妈声音洪亮如钟，一看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杨爱娣：“小四小五小六，你三个在屋里孵蛋吗？用不用老娘给你们煮点糖水鸡蛋  伺候你们坐月子。”
  王小四和王小五羞愧的红了脸，“来啦，这就来。”
  王小六却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抻着脖子回嘴：“那可谢谢妈啦，我真馋鸡蛋了。”
  屋外众人：(°ー°〃)
  杨爱娣愣了一瞬，接下来便是疾风骤雨般的斥骂：“你个瘪犊子，还想吃鸡蛋？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你配吃鸡蛋吗？鸡蛋没有，鸡屎你吃不吃？老娘给你弄点热乎的。”
  王小六趿拉着鞋子走出屋子，“你看你，咋还生气了呢？气大伤身，快消消气。我知道家里的鸡蛋，要留给小七和小妹补身体，在馋也会忍着的。”
  院子里一静。
  王小四偷偷抬眼瞄了一圈，不等别人发现，又垂下头。
  杨爱娣变了脸色，“你啥意思？”她总觉得小六话里有话。
  王水发深深瞥了王小六一眼，“行啦，别磨叽了，去晚了王会计该扣工分了。”
  三个媳妇暗地撇嘴，拖拖拉拉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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