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午夜决斗

哈利以前一直不相信，他竟然会认识一个男孩，他恨这家伙比恨达力还厉害，他是在遇到德拉科·马尔福之后才相信这一点的。不过，一年级的格兰芬多学生只有魔药课是和斯莱特林的学生一起上的，所以要

        忍受马尔福还不算困难。至少起初是这样的。后来有一天，他们发现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贴出了一张启事，看了之后全都唉声叹气。星期四就要开始上飞行课了——格兰芬多的学生要和斯莱特林的学生一起

        上课。

        “真倒霉，”哈利沮丧地说，“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骑着一把飞天扫帚在马尔福面前出洋相。”

        他一直在盼望学习飞行，这愿望比什么都强烈。

        “你是不是会出洋相还不一定呢。”罗恩理智地说，“我知道马尔福总是吹嘘，说他玩魁地奇玩得特棒，但我敢打赌他只是在说大话。”

        马尔福整天大谈特谈飞行。他大声抱怨说一年级新生没有资格参加学院魁地奇球队，他还讲了许多冗长的、自吹自播的故事，最后总是以他惊险地躲过一架麻瓜的直升机为结束。不过，说这种大话的并不止他一个：听西莫·斐尼甘的口气，似乎他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骑着飞天扫帚在旷野里飞来飞去。就连罗恩——只要有人愿意听，也会说起他有一次骑着查理的破扫帚，差点儿撞上了一架悬挂式滑翔机。

        每个来自巫师家庭的人都喋喋不休地谈论着魁地奇。哈利只有从爱德华身上才能找到一点安慰——他似乎是寝室中唯一一个对体育运动不感兴趣的人。

        罗恩为了一场足球，已经与同宿舍的迪安·托马斯大吵了一架。罗恩不明白，全场只有一只球，而且谁也不许飞，这种比赛有什么令人激动的。爱德华无意中看见罗恩用手在迪安那张西汉姆足球队的海报上捅来捅去，想让队员们都动起来。

        纳威这辈子还没有骑过扫帚呢，因为他奶奶从来不让他接近飞天扫帚。哈利私下里和爱德华说他觉得纳威奶奶很有道理，纳威即使两只脚都老老实实地踩

        在地面上，还总能制造层出不穷的事故呢。爱德华与哈利在这件事上持不同意见，他认为每个人的长处不尽相同，对一个人贴标签下定论是很不好的习惯。

        对于飞行，赫敏·格兰杰差不多和纳威一样紧张。这种本领你是不可能从书上看到并用心记住的——她不是没有试过。星期四早晨吃早饭的时候，她不停地对他们念叨她从一本名叫《神奇的魁地奇球》的图书馆藏书中看来的一些飞行指导，把他们烦得够呛。纳威则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眼巴巴地希望听到一些有用的知识，待会儿可以帮助他牢牢地坐在飞天扫帚上。不过，当邮差到来打断了赫敏的演讲时，其他人还是感到非常高兴的。

        自从上次海格的那封短信之后，哈利一直没有收到信，不用说，这一点德拉科·马尔福早已注意到了。马尔福的猫头鹰倒是经常给他从家里捎来大包小包的糖果，他总是在斯莱特林的饭桌上得意扬扬地把它们拆开。

        一只猫头鹰从纳威的奶奶那里给他带来了一个小包裹。纳威激动地打开，拿给大家看一个大弹子那么大的玻璃球，里面仿佛充满了白色的烟雾。

        “这是记忆球！”他解释说，“奶奶知道我总是没记性——它会告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瞧，你把它紧紧捏住，像这样，如果它变红了——哦……”他顿时拉长了脸，因为记忆球突然红得发亮，“……你就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纳威拼命回忆他忘记了什么，爱德华好奇地看着记忆球。

        “我可以试试吗？”他问。

        “拿去吧，”纳威沮丧地说，“反正我也想不起我到底忘了什么。”

        爱德华攥住记忆球，一股烟雾打着旋儿变成了红色。“看来我也忘记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说，“可既然是已经被忘记的事，又怎么能记起来它是什么呢？”

        那天下午三点半，哈利、爱德华、罗恩和格兰芬多的其他学生匆匆走下台阶，来到门前的场地上，准备上他们的第一堂飞行课。这是一个晴朗的、有微风的日子，当他们快步走下倾斜的草地，向场地对面一处平坦的草坪走去时，小草在他们脚下微微起着波浪。草坪那边就是禁林，远处黑黢黢的树木在风中摇曳。

        斯莱特林的学生已经在那里了，还有二十把飞天扫帚整整齐齐地排放在地上。他们曾经听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抱怨过学校里的飞天扫帚，说有的扫帚在你飞得太高时会簌簌发抖，还有的呢，总是微微地偏向

        左边。

        他们的老师霍琦女士来了。她一头短短的灰发，两只眼睛是黄色的，像老鹰的眼睛一样。

        “好了，你们大家还等什么”她厉声说道，“每个人都站到一把飞天扫帚旁边。快，快，抓紧时间。”

        爱德华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飞天扫帚，它又破又旧，一些枝子横七竖八地戳了出来。

        “伸出右手，放在扫帚把上方，”霍琦女士在前面喊道，“然后说：起来！”

        “起来！”每个人都喊道。

        哈利的扫帚立刻就跳到了他手里，但这样听话的扫帝只有少数几把。爱德华的扫帚纹丝不动，赫敏·格兰杰的扫帚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而纳威的扫帚猛地跳起来打在了他鼻子上，周围的人发出一片哄笑

        哈利心想，也许扫帚也像马一样，能够看出你内心的胆怯。纳威的声音微微发颤，再明显不过地说明他希望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接着，霍琦女士向他们示范怎样骑上扫帚而不从头上滑下来。她在队伍里走来走去，给他们纠正手的握法。他们听见她批评马尔福一直做得不对，心里不由得暗暗高兴。

        “好了，我一吹口哨，你们就两腿一蹬，离开地面，要用力蹬。”霍琦女士说，“把扫帚拿稳，上升几英尺，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垂直落回地面。听我的口哨——”

        然而，纳威太紧张了，生怕被留在地面上，于是他不等哨子碰到霍琦女士的嘴唇，就使劲一蹬，飞了上去。

        “回来，孩子！”霍琦女士喊道，可是纳威径直往上升，就像瓶塞从瓶口喷出去一样——十二英尺——二十英尺。他们看见他惊恐、煞白的脸望着下面飞速远去的地面，看见他张着大嘴喘气，从扫帚把的一边滑下来，然后——

        砰——一声坠落，一声猛烈的撞击，纳威面朝下躺在地上的草丛中，缩成一团。他的飞天扫帚还在越升越高，然后开始缓缓地朝禁林方向飘去，消失不见了。

        霍琦女士俯身看着纳威，她的脸和纳威的一样惨白。

        “手腕断了。”爱德华听见她小声说，“好了，孩子——没事，你起来吧。”她转身望着班上其他同学。

        “我送这孩子去医院，你们谁都不许动！把飞天扫帚放回原处，不然的话，不等你们来得及说一句‘魁地奇’，就被赶出霍格沃茨大门了。走吧，亲爱的。”

        纳威脸上挂着一条条泪痕，他抓着手腕，一瘸一拐地和霍琦女士一同离去了。霍琦女士用胳膊搂着他。

        他们刚走得听不见了，德拉科·马尔福就放声大笑起来。

        “你们看见他那副面孔了吗，那个傻大个”

        其他斯莱特林的学生也随声附和。

        “我想纳威不会想听见你这么说他的，德拉科。”爱德华说，马尔福顿时硬气不起来了。

        “怎么着？你要护着他，特莱克茵？”潘西·帕金森尖锐地说。

        爱德华不理会她，只是望着德拉科·马尔福。

        “你还欠我一个道歉呢。”他说。

        几个斯莱特林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德拉科，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爱德华说的是不是实话。爱德华猜测这一定让他觉得丢脸了，因为他立刻冲过去抓起了草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瞧！”德拉科·马尔福叫道，“这是那个大傻瓜隆巴顿的奶奶捎给他的。”

        他举起记忆球，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拿过来，马尔福。”哈利低声说。大家都停止了说话，注视着。

        “我想把它放在一个什么地方，让隆巴顿去捡——放在一棵树上怎么样？”

        “拿过来！”哈利大喊，可是马尔福已经跳上他的扫帚，起飞了。他以前的话并不是吹牛——他确实飞得好极了——悬浮在与一棵橡树的树梢平行的高度，大声叫道：“过来拿吧，波特！”

        哈利抓起他的扫帚。

        “不行！”赫敏·格兰杰喊道，“霍琦女士叫我们不要动——你会给我们大家带来麻烦的。”

        “让他去吧，格兰杰！”罗恩热血沸腾地叫道，“该有个了断了！”

        哈利没有理她，血撞得他的耳膜轰轰直响。他骑上飞天扫帚，用力蹬了一下地面，于是他升了上去，空气呼呼地刮过他的头发，长袍在身后呼啦啦地飘扬——他心头陡然一阵狂喜，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种他可以无师自通的技能——这么容易，这么美妙。他把飞天扫帚又抬起了些，让它飞得更高。他听见地面上传来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和大喘气声，还听到罗恩发出的敬佩的喊叫。

        他猛地把扫帚调转过来，对着空中的马尔福。马尔福显然大吃一惊。

        “拿过来，”哈利喊道，“不然我就把你从扫帚上撞下去。”

        “哦，是吗”马尔福说。他想发出嘲笑，但脸上的表情却很紧张。哈利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他将身体前倾，用双手紧紧抓住扫帚，于是扫帚就像标枪一样朝马尔福射去。马尔福勉强闪身躲过；哈利又猛地调转回身，稳稳地抓住扫帚。下面有几个人在鼓掌。

        “这里可没有克拉布和高尔为你保驾，马尔福。”哈利喊道，马尔福似乎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给，看你能不能接住！”他大叫一声，把玻璃球高高地扔向空中，然后迅速朝地面降落。

        哈利看见球仿佛是以慢动作升上了天空，随即开始坠落。他前倾着身体，使飞天扫帚指向下面——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加速俯冲下去，追赶玻璃球——风在他耳边呼啸，混杂着下面同学们的尖叫声——他伸出手去，在离地面一英尺的高度接住了球。他及时把扫帚把扳直，然后轻轻倒在草地上，手心里稳稳地攥着那只记忆球。

        “哈利·波特！”

        他的心突然往下一沉——比他刚才俯冲的速度还快。麦格教授正向他们跑来。哈利从地上站起来，浑身发抖。

        “我在霍格沃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

        麦格教授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眼镜片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你怎么敢——你会摔断脖子的——”

        “不是他的错，教授——”

        “住嘴，格兰杰小姐——”

        “可是马尔福——”

        “别说了，韦斯莱先生。好了，波特，跟我来。”

        麦格教授大步朝城堡走去，哈利机械地跟在后面。他离开时发觉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只知道自己要被开除了，想说几句话为自己辩护，但嗓子似乎出了毛病。麦格教授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必须小跑着才能跟得上。现在完了。

        “你现在可以向我道歉了吗？”爱德华说，似乎他们刚才一直好端端地站在地上，无事发生。德拉科惊得目瞪口呆，不能明白爱德华为什么这么淡定。“德拉科，我可一直等着你呢。”爱德华又说。

        两人登上大门前的台阶，登上里面的大理石楼梯，麦格教授还是一言不发。她拧开一扇扇门，大步穿过一道道走廊，哈利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教授大概是要带他去见邓布利多吧。他想起了海格，虽然被开除了，但还是获准作为猎场看守继续留在学校里。也许他可以给海格当个助手。他仿佛看见自己拎着海格的口袋，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场地周围走来走去，眼巴巴地看着爱德华、罗恩和其他人成为巫师。他一想起这些，就觉得胃拧成了一团。

        麦格教授在一间教室外面停住脚步。她推开门，把头伸了进去。

        “对不起，弗立维教授，可以让伍德出来一会儿吗？”

        伍德？哈利迷惑不解地想，难道是木头拐杖，麦格教授要用它来教训他？1

        谁知，伍德原来是一个人，一个高大结实的五年级男生，他一脸茫然地走出弗立维的教室。

        “你们两个，跟我走。”麦格教授说，三个人一起在走廊里大步前进，伍德好奇地打量着哈利。

        “进去。”

        麦格教授指着一间教室叫他们进去，里面只有皮皮鬼，正忙着在黑板上写骂人的话。

        “出去，皮皮鬼！”她大吼一声。皮皮鬼把粉笔当哪一声扔进垃圾箱，骂骂咧咧地冲出教室。麦格教授把门重重地关上，转过身来，面对两个男孩。

        “波特，这是奥利弗·伍德。伍德——我替你发现了一个找球手。”

        伍德脸上的表情从困惑转为喜悦。

        “你当真吗，教授”

        “绝对当真。”麦格教授干脆地说，“这孩子是个天才。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波特，你是第一次骑飞天扫帚吗？”

        哈利默默地点点头，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来他不会被开除了，他的双腿又开始慢慢恢复了知觉。

        “他俯冲五十英尺，伸手抓住了那东西，”麦格教授对伍德说，“一点儿皮肉擦伤都没有。查理·韦斯莱也做不到这点。”

        伍德现在的表情，就好像他所有的梦想一下子全变成了现实。

        “看过魁地奇比赛吗，波特”他激动地问。

        “伍德是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的队长。”麦格教授解释说。

        “他的体型正适合当一个找球手，”伍德说，在哈利周围绕着圈子打量他，“轻盈——敏捷——我们必须给他弄一把像样的扫帚，教授——我看，就来一把光轮2000或横扫七星吧。”

        “我要去跟邓布利多教授谈谈，看能不能破格使用一年级新生。确实，我们需要一支比去年更棒的魁地奇球队。上次比赛被斯莱特林队打得惨败，我几个星期都不敢和斯内普照面……”

        麦格教授从眼镜上方严厉地瞅着哈利。

        “我希望听到你在刻苦训练，波特，不然我就改变主意，要惩罚你了。”接着，她又突然绽开笑容。

        “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她说，“他以前就是一个出色的魁地奇球员。”

        “你在开玩笑吧。”

        这是吃晚饭的时间，哈利对爱德华和罗恩讲了他和麦格教授离开场地后发生的事情。罗恩正要把一块牛排腰子馅饼往嘴里送，送到一半忘记了。

        “找球手？”他说，“可是一年级学生从不——你一定是许多年来年龄最小的院队选手了。”

        “是一个世纪以来。”哈利说着，用手撮起馅饼塞进嘴里，经过下午这场惊心动魄的遭遇，他觉得特别饿，“伍德告诉我的。”

        罗恩太诧异、太震惊了。他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哈利。

        “恭喜。”爱德华说，笑着拍了拍哈利的肩膀。

        “你是怎么回事，”罗恩莫名其妙地指责起他来，“哈利成了找球手，你一点也不激动吗？”

        “我有什么好激动的呀？”

        “我下星期开始训练。”哈利赶紧说，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千万别跟任何人说，伍德想保密。”

        这时，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走进饭厅。他们一眼看见哈利，快步走了过来。

        “好样的，”乔治低声说，“伍德告诉我们了。我们也是学院队的——是击球手。”

        “告诉你们，我们今年一定能拿下魁地奇杯。”弗雷德说，“自从查理走后就没有嬴过，不过今年，我们球队一定会大展辉煌的。你肯定很棒，哈利，伍德跟我们说这件事时，激动得简直语无伦次了。”

        “不过，我们得走了，李·乔丹认为他发现了一条新的秘密通道，可以通到学校外面。”

        “我猜就是马屁精格雷戈里雕像后面的那条通道，我们进校的第一个星期就发现了。再见。”

        弗雷德和乔治刚刚离去，某个很不受欢迎的人就露面了：马尔福。

        克拉布和高尔跟在他两旁。

        “在吃最后一顿饭吗，波特？你什么时候乘火车返回麻瓜那里？”

        “现在你回到地面上，又有你的小不点儿朋友陪伴左右，胆子就大多了。”哈利冷冷地说。当然啦，克拉布和高尔根本不能算小不点儿，但由于主宾席上坐满了老师，他们俩不敢造次，只好阴沉着脸，把手指捏得叭叭响。

        “我随时愿意跟你单挑，”马尔福说，“如果你没意见，就在今晚。巫师之间的决斗。只用魔杖——不许肢体接触。怎么啦？我猜，你还没听说过巫师决斗吧？”

        “他当然听说过。”罗恩说着，突然转过身，“我是他的助手，你的助手是谁？”

        马尔福看着克拉布和高尔，把他们俩挨个儿掂量了一番。

        “克拉布。”他说，“就在午夜，怎么样？我们在奖品陈列室和你们见面，那里从来不锁门。”

        马尔福走后，爱德华和哈利面面相觑。

        “巫师决斗是怎么回事？”哈利问，“你说做我的助手，这又是什么意思？”

        “噢，如果你死了，助手就接着上。”罗恩轻描淡写地说，终于又开始吃他那已经冷却的馅饼。他捕捉到哈利脸上的神情，便又急忙补充道：“不过你知道，只有跟真正的巫师进行正规决斗时才会死。你和马尔福充其量只能向对方发射点儿火花。你们俩懂的魔法太少，不会真正伤着对方的。不过，我敢说他还以为你会拒绝呢。爱德，你来不来？”

        “如果我挥动魔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怎么办呢？”哈利不等爱德华回答就问。

        “那就扔掉魔杖，对准他的鼻子揍一拳。”罗恩建议道。

        “你们想让我去吗？”爱德华反问道，“我看你们已经制定好计划了。”

        “对不起，打扰一下。”

        他们抬头一看，原来是赫敏·格兰杰。

        “能不能让人在这里消消停停地吃饭呢”罗恩说。

        赫敏没有理他，却对哈利说：

        “我忍不住偷听了你和马尔福说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罗恩咕哝道。

        “——夜里你绝对不能在学校乱逛，想想吧，如果被抓住，会给格兰芬多丢多少分啊，而且你肯定会被抓住的。你真的太自私了。”

        “这事真的与你无关。”哈利说。

        “再见。”罗恩说。爱德华冲赫敏无奈地笑了，耸了耸肩膀。

        以决斗来结束一天，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美妙圆满，哈利躺在床上想道，他早就听见迪安和西莫进入了梦乡，而在他们回宿舍之前纳威还没有从医院回来。

        罗恩一晚上都在给他出谋划策，例如：“如果他想给你念咒语，你最好躲开，因为我不记得怎样挡住咒语。”他们很可能会被费尔奇或洛丽丝夫人抓住，哈利觉得自己是在与命运作对，今天又要违反一条校规了。另一方面，马尔福讥讽的脸不时在黑暗里显现——这是哈利面对面打败马尔福的一个大好机会，他不能放过。

        “十一点半了，”终于，罗恩低声说道，“我们得走了。爱德，你也来吧，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你不来，我们可能会陷入大麻烦。”

        “谢谢你这么说。”爱德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蓝光。

        他们穿上晨衣，拿起魔杖，蹑手蹑脚地穿过房间，走下旋转楼梯，进入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壁炉里还有一些余火在闪烁着微光，扶手椅仿佛都变成了一团团黑乎乎的影子。他们刚要走到肖像洞口，就听见离得最近的一把椅子上有人说话：“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这么做，哈利。”

        一盏灯猛地闪亮，是赫敏·格兰杰。她穿着粉红色的晨衣，皱着眉头。

        “你！”罗恩恼怒地说，“回去睡觉！”

        “我差一点儿就告诉你哥哥了，”赫敏不客气地回敬，“珀西——他是级长，他会阻止这一切的。”

        哈利无法相信居然有这样好管闲事的人。

        “走吧。”他对罗恩和爱德华说。他推开胖夫人的肖像，从洞口爬了出去。赫敏可不会这么轻易让步。她跟着爱德华爬出洞口，像一只发怒的母鹅压低声音朝他们嚷嚷。

        “走开。”

        “好吧，不过我警告你，等你明天坐火车回家时，别忘了我说的话，你真是太——”

        至于太怎么样，他们就不知道了。赫敏转向胖夫人的肖像，想重新钻回去，却发现面对的画上已空空如也。胖夫人深夜出去串门儿了，赫敏被关在了格兰芬多塔楼外面。

        “哎呀，现在我怎么办呢”她扯着嗓子问。

        “那是你的问题。”罗恩说，“我们得走了，快迟到了。”

        没等他们走到走廊尽头，赫敏就赶了上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她说。

        “你不许去。”

        “你们难道以为我会站在这外面，等费尔奇来把我抓住吗？如果他发现了我们四个，我就把实情告诉他，就说我在试图劝阻你们，到时候，你们可以为我的话作证。”

        “你胆子倒不小——”罗恩大声说。

        “你们能等一会儿再吵吗？”爱德华插嘴道，“我听见有声音。”

        是一种呼哧呼哧的声音。

        “是洛丽丝夫人吗？”罗恩屏住呼吸问道，眯起眼睛看着暗处。不是洛丽斯夫人，是纳威。他蜷缩在地板上，睡得正香，但他们一走近，他就猛地惊醒了。

        “谢天谢地，你们找到我了！我在这外面待了好几个小时。我记不得新口令了，没法回去睡觉。”

        “小声点儿，纳威。”爱德华劝道，“口令是‘猪鼻子’，可现在对你也没有用了。胖夫人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哈利问道。

        “没事儿，”纳威说着，举起胳膊给他们看，“庞弗雷女士一眨眼就把它治好了。”

        “不错——好了，纳威，你听着，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待会儿见——”

        “别抛下我！”纳威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血人巴罗已经两次从这里经过了。”

        罗恩看了看表，又愤怒地瞪着赫敏和纳威。

        “如果你们两个有谁害得我们被抓住，我一定要学会奇洛提到的那种妖怪咒，用在你们身上。”

        赫敏张了张嘴，大概是想告诉罗恩到底怎样使用妖怪咒，可是哈利朝她嘘了一声，叫她安静，然后招呼大家快走。

        他们沿着走廊轻快地走着，月光从高高的窗口洒进来，一道道地横在地上。每一次拐弯，哈利都以为要撞上费尔奇或洛丽丝夫人，不过还好，他们运气不错。几个人匆匆登上楼梯，来到四楼，蹑手蹑脚地朝奖品陈列室走去。

        马尔福和克拉布不在。陈列奖品的水晶玻璃柜在月光下熠熠闪亮。黑暗中，奖杯、盾牌、奖牌和雕像闪着金光和银光。几人贴着墙向前移动，眼睛紧盯着房间两头的门，哈利拿出魔杖，以防马尔福突然冲进

        来和他决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他迟到了，也许他因为害怕，不敢来了。”罗恩悄声说。

        “我认为他本来就没想来。”爱德华说。他话音刚落，隔壁房间就传来一个声音，吓得他们跳了起来。哈利刚举起魔杖，就听见有人说话了——不是马尔福。

        “到处闻闻，我亲爱的，他们可能躲在哪个角落里。”

        是费尔奇在对洛丽丝夫人说话。哈利吓坏了，使劲朝另外四个人挥着魔杖，叫他们尽快跟着他；他们悄没声儿地走向那扇远离费尔奇声音的门。纳威的长袍刚掠过拐角，他们就听见费尔奇走进了奖品陈列室。

        “他们就在这里的什么地方，”他们听见他低声嘟囔，“大概躲起来了。”

        “这边走！”爱德华不出声地对大家说。他们都吓傻了，悄悄地沿着摆满盔甲的走廊往前走，可以听见费尔奇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突然，纳威忍不住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撒腿就跑——他被绊了一下，赶紧一把搂住罗恩的腰——这一下可不得了了。罗恩尖叫一声，拽住了爱德华袍子的后摆，一把将他扯倒在地，哈利没刹住脚，四人一起跌倒在一套盔甲上，赫敏站在旁边吓得失声尖叫。

        顿时，哐当当，哗啦啦。那声音足以吵醒整个城堡。

        “快跑！”哈利大喊一声，但这句话没起什么作用，他们四个人砸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在一秒钟之内站起来。费尔奇还是呼哧呼哧地跑来了。

        “啊哈！”费尔奇伸出一根干瘦细长的手指指着他们，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恶毒的光芒，“抓住你们了！你们几个——我这回一定要让校长把你们开除——折断你们的魔杖！让你们都滚回家去！永远不能再施魔法——”

        “昏昏倒地！”

        砰的一声巨响，费尔奇被魔咒的力量抛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又摔下来，倒在地下一动不动了。洛丽斯夫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向拐角冲去——

        “昏昏倒地！”

        猫惨叫一声，高高飞起撞在了火把上，火苗引燃了它的皮毛，又被地上流淌的血水扑灭了。

        走廊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喘气的声音也没有。直到爱德华把双手放在哈利腰上，拽着他半跪起来，这片平静才被打破了。

        “他该不是死了吧？”罗恩惊恐地从地上跳起来，向后看去，一片血迹蔓延在玻璃窗投下的月光里，“爱德华，你对他做了什么？”

        “那只是昏迷咒。”爱德华平静地说，拉着哈利的手扶他起来，“咱们快走吧！快点，不然等一会儿引来的别的教授就不好了——快点！”

        “你确定他们没事吗？”纳威的声音高得不正常，全身筛糠似的发抖，“我看见了……看见了……血……”

        “快走吧！”

        五个人顺着走廊全速跑去，不敢回头看费尔奇和洛丽斯夫人的身体——他们绕过门柱，跑过一道又一道走廊。哈利跑在最前面，他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正往哪里跑。最后他们在上魔咒课的教室附近出来了，他们知道，这里离奖品陈列室有好几英里呢。

        “我想，已经没事了。”哈利喘着粗气说。他仍心有余悸，靠在冰冷的墙上，擦着额头上的汗。纳威弯着身子，呼哧呼哧地喘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告诉过——你们，”赫敏气喘吁吁地说，用手抓住胸前的衣服，几乎是在尖叫了，“我——告诉过——你们！”

        “我们必须返回格兰芬多塔楼，”罗恩说，“越快越好。”

        “马尔福骗了你，”赫敏对哈利说，“你明白了吧？他根本没打算上那儿和你会面——费尔奇知道有人要去奖品陈列室，准是马尔福向他透露了消息。”

        哈利认为赫敏可能是对的，但他不想对她这么说。

        “哦，老天啊，哦……”赫敏拽着自己的头发连连哀嚎，“看看我们都做了什么啊？袭击管理员！我们一定会被开除的……一定！”

        “谁叫他那么不长眼。”爱德华说，温柔地抚了抚赫敏的头，好声好气地说，“他不会看见是谁袭击了他，当然不会——那儿太黑了。”

        “可是他在流血！”这姑娘尖叫道，爱德华只好捂住了耳朵，“他不仅仅是晕过去了，他在流血！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得回去——他会死的！”

        爱德华觉得一阵头痛，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那他至少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是不是？”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们走吧。”

        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刚走了十来步，就听见一扇门的球形把手嘎啦啦一响，什么东西从他们面前的一间教室里蹿了出来。

        是皮皮鬼。他一看见他们，就开心地尖声怪叫起来。

        “闭嘴，皮皮鬼——求求你——你会害得我们被开除的。”哈利赶紧说。

        皮皮鬼咯咯地笑着。

        “夜游还袭击了管理员？啧，啧，啧，淘气，淘气，淘气，你们会被抓起来的。”

        纳威发出一声吓人的尖叫，四肢都发软了。

        “请你让我们过去好吗，皮皮鬼？”爱德华问，“我想我们现在该回去了。”

        “应该告诉麦格教授，应该。”皮皮鬼一本正经地说，但他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芒，“这是为你们好，知道吗”

        “滚开。”罗恩凶狠地说，使劲打了皮皮鬼一下——这就酿成了大错。

        “学生不睡觉！”皮皮鬼吼了起来，“学生不睡觉，杀了管理员！有学生在魔咒课教室的走廊里！”

        他们一低头闪过皮皮鬼，没命地逃着，一直逃到走廊尽头，重重地撞在一扇门上——门是锁着的。

        “完了！”罗恩鸣咽着说。他们绝望地推那扇门。“我们完蛋了！死到临头了！”

        “发生什么了？”斯内普那阴沉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哈利吓坏了，手脚冰凉，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过来，别让他看见你们。”爱德华毫不犹豫地把魔杖往门锁里一插，念道：“阿拉霍洞开。”

        锁咔嗒一响，门突然开了——他们一拥而入，赶紧把门关上，将耳朵贴在上面，听着。

        “他们往哪边跑了，皮皮鬼？”只听斯内普说，“快，告诉我。”

        “说‘请’。”

        “别跟我捣乱，快说，他们去哪儿了？”

        “如果你不说‘请’，我就什么也不说。”皮皮鬼用他那恼人的连哼带唱的声调说。

        “那你可以滚了。”

        砰的一声巨响。

        斯内普一定对皮皮鬼施了咒，因为后者立刻发出一声惨叫，随着一阵破空声消失不见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斯内普往左一拐顺着大理石楼梯下楼去了。

        “他以为这扇门是锁着的，”哈利低声说，“我想我们不会有事了——走吧，纳威！”纳威一直在拉扯哈利晨衣的袖子。“怎么啦？”

        哈利一转身——看见了，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时间，他相信自己一定是走进了一场噩梦——在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这简直太过分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房间里，其实不然。他们是在一条走廊里。是四楼那条禁止入内的走廊。现在他们知道这里为什么禁止入内了。

        他们正面对着一条怪物般的大狗的眼睛，这条狗大得填满了从天花板到地板的所有空间。它有三个脑袋，三双滴溜溜转的凶恶的眼睛，三个鼻子——正朝他们这边抽搐、颤抖着；还有三张流着口水的嘴巴，口水像黏糊糊的绳子，从泛黄的狗牙上挂落下来。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六只眼睛都盯着他们。哈利知道，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死，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突然出现使它大吃了一惊。但它正在迅速回过神来，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意味着什么，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哈利摸索着去拧门把手——在斯内普和死亡之间，他宁愿选择斯内普。

        他们一步步后退——队尾的爱德华砰地把门关上。他们回到走廊里，撒腿就跑，简直是在飞奔。斯内普一定忙着到别处去寻找他们了，他们没有看见他的踪影，何况也根本顾不上了——只想尽可能远地逃离那个怪物。

        他们一直跑到八楼胖夫人的肖像前才停住脚步。

        “你们都上哪儿去了”胖夫人问道，看着他们从肩膀上耷拉下来的晨衣，以及大汗淋漓的通红脸庞。

        “别问啦——‘猪鼻子，猪鼻子’。”罗恩喘着气吼道，肖像向前旋转着开了。他们跌跌撞撞地爬进公共休息室，浑身发抖地瘫倒在扶手椅上。

        有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纳威呢，看上去似乎永远也不会说话了。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把那么一个玩意儿关在学校里！”最后，罗恩说道，“如果有哪条狗需要运动，就是那条了。”

        赫敏的气喘匀了，但她的坏脾气也回来了。

        “你们，你们几个，长着眼睛是干什么用的？”她气冲冲地说，“你们没看见那狗站在什么上面吗？”

        “地板上？”哈利猜测，“我没有看它的脚，光顾看它的脑袋了。”

        “不，不是地板。”爱德华立刻说，大脑飞速转动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它站在一个活板门上。显然是在看守什么东西。”

        但赫敏站起身，愤怒地瞪着他们。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她说，直瞪着爱德华，“你几乎杀死了费尔奇！你怎么能这样——还有你们——”她又转向哈利和罗恩，他们都显得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被牵连了，“——但愿你们为自己感到得意。我们都差点被咬死——或者更糟，被学校开除。好了，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我要去睡觉了。”

        罗恩盯着她的背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去睡吧，我们没意见。”他说，“这叫什么事儿？就好像我们把她硬拉去似的。”

        可是，赫敏的话使哈利回到床上后又陷入了沉思。那只狗在看守着什么东西……海格是怎么说的？如果你想藏什么东西，古灵阁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大概除了霍格沃茨吧。

        看来，哈利似乎已经弄清了713号地下金库那只脏兮兮的小包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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