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小人得志

林羽邀请辛易雪在四海剑室挂一个头衔。如若公务不多，可以和李长歌一道，去那些亟待恢复世传功法的门派转一圈。

        “长歌毕竟只能把东西写下来，碰到一些悟性低的，可能还是只能望字兴叹。”洛春风在一旁补充道。

        辛易雪就不一样了，天赋极高，师承剑圣，又有评剑大会上剑仙之名。哪怕只是过去看着剑谱指点一二，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效果。

        “报酬你来提个数。”林羽说。见对方本能地眼一瞪要拒绝，急忙接着解释，“不是我们跟你见外，只是帮忙归帮忙，任职归任职，你如果不要钱，我们还真不敢麻烦你。”

        “我又不晓得行情，而且我还没跟张城主报道，也不知道公务会不会繁忙。”辛易雪实话实说。

        对林羽的提议她确实有些心动。一来她在百花城的时日不久，对城中治安状况尚且称不上熟悉，对周边村镇更是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今天为了找洛春风，她都不知道大唐边关还有这么一个穷苦的关山镇。

        与李长歌一起造访地方门派自然是个很好的机会。她过去一两次，顺便就能将周围的情况摸清楚，还可以向这些地方势力打听许多消息，对日后执行公务只能是有利。

        想到这她便点了点头：“如果我真的帮得上忙，就按照次数来算吧。”

        --

        春节过得飞快，正月初三以后，洛春风便开始四处走访。过完正月十五，李长歌的父母也启程回家。随后，洛春风抽身去了关山镇，比先前的行踪还要神龙见首不见尾；李长歌本人去了杨家完成最后一点收尾工作，辛易雪也前往稽查司报道。

        四海剑室重新开张，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节奏。

        或者……也有一点点不一样。

        “为什么只有我留在这儿处理这一大摊子事儿！”林羽在草堂里泪流满面。

        人一忙就容易暴躁。林羽每天睁开眼睛就像个旋转的陀螺，挨到枕头就睡死过去。剑室的伙计们敏锐地发现，他们这位林掌柜近来像个不断添柴的热灶，一点就着。

        “掌柜的！”一个惊慌的声音打断了林羽的思路。后者正坐在案后奋笔疾书，前面堆着几叠高高的文稿，他头也不抬：“慌什么？有事儿说事儿！”

        “城北新开张了一家剑室。掌柜的，要不您过去看看……”那伙计说。

        “开就开呗！百花城这么大，一天到晚都有商铺开张，难道我都得去看一遍？”林羽虎着脸道。

        “不，这家铺子有点特殊。”那伙计咽了口唾沫，“他们掌柜的您也认识，是陈才。”

        陈才？

        “他开了家剑室？”林羽终于从一堆文稿中抬起了头。

        自从评剑大会以后，剑室就成为了一种新的行当，蜂拥而至的人不计其数，黯然退场的也不少。迄今为止，还没有哪家商铺能跟四海剑室成为对手，所以林羽对当前的市场动态还只是让伙计们跟进，并没有因为冒出了哪个对手就倍感紧张。

        然而陈才此人，恐怕有些不一样。

        林羽极少和别人彻底拉下脸，哪怕是辞退伙计，也总是心平气和地备好银两，笑呵呵地将人送出门口。

        辞退陈才时却有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吵，不但所有伙计都目睹了全程，就连一些路人也被吸引过来看热闹。

        这是个小人。一个进来时对剑道一窍不通，让林羽手把手地教过，最终走了歪路却毫无悔意的家伙。如今自立山头举旗开店，恐怕不只是谋一条生路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林羽叫来一名新招不久的伙计：“你换身衣服，去城北看看，去那家新开的剑室逛一圈。有人问你，就说你是个镖师，以前去过四海剑室，想看看那边有什么新鲜玩意。”

        伙计点点头出去，再回来已是下饷。他脸色阴沉，大步流星，看上去像个被吹胀的气球。

        “怎么了？”林羽感到意外，“他们认出你，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他们真的把我当客人。”那伙计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林羽哑然。

        “这帮人忒不是东西。我刚进去没说两句话，他们就开始一个劲儿编排四海，指着我身上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说在四海花过钱的全是冤大头，四海的人全都不是好东西。这也就算了，掌柜的你知道吗，他们做配置居然是免费的！唯一的要求就是由他们代买，可代买的价格我也问了，并不比直接去店里买要高！”伙计气咻咻地说。

        林羽逐渐陷入沉思。

        “你说他们这不是专门针对咱们，故意搞事情吗？哪有开店不赚钱的，他们倒好，一面自己不收钱，一面还要挤兑咱们这种正常营业的。这什么意思，专门为了把我们搞垮？”伙计忿忿道。

        林羽依旧没说什么，只是认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伙计，入行不久就能有这种思维，是个可造之材。

        “你叫齐沨？”他对小伙计说。

        “是。”小伙计答。

        “去岑大哥那儿多领半个月的工钱，这几天暂时不要和其他伙计待在一起了，就留在我这儿，可能随时有事儿要让你去办。”林羽说。

        “好嘞！”齐沨乐呵呵地答应一声。

        留在林羽身边自然是好事。陈才的事迹他也从其他伙计那儿打听过不少，知道此人入行时啥都不懂，仅仅跟着林羽耳濡目染了半个月，就把这一行的基本要领都摸了个透。要不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出去单干呢？

        不想当掌柜的伙计不是好伙计。齐沨是个有野心的年轻人，也动过攒两年本钱再自立门户的心思。

        但齐沨不齿陈才那种嘴脸。于情那是曾经真心保过他的老东家，于理大家都是做生意，总该遵守一点最基本的默契。哪有一上来就张牙舞爪、颠倒黑白的呢？

        “对了，他们铺名叫什么？本钱哪儿来的？”林羽看似随意地问道。

        “他们叫‘万方剑室’。据说那陈才回过一趟老家，有个远方表舅去世了，没有子女和其它后辈，就把遗产都留给了他。”齐沨说。

        “这货人品不行，运气还挺好。”林羽淡然道。

        “掌柜的，咱们需要做点什么？”齐沨问。

        “先等等。”林羽说完，继续低头修改方案。

        齐沨在一旁满眼钦佩——不愧是林掌柜，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对方都骑脸输出了，他还能这么淡定。这难道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齐沨决定不再问，只是小心地关注着林羽的一举一动。于是他就看见林羽稳坐钓鱼台，批完了一份方案，又拿起一份方案，偶尔活动活动手腕，又偶尔打个哈欠……

        “你回去吧。”林羽说，“到时辰了，大家都走了。”

        “就这样？”齐沨疑惑道。

        “不然呢？”林羽更疑惑，“哦，我准备出去吃碗面，要不一起？”

        齐沨：……

        合着这“先等等”就是什么都不做啊？那万方剑室都这么过分了，他们不得用点雷霆手段，把竞争对手扼杀在摇篮里吗？

        林羽还真以为他要留下来吃饭，披了件斗篷就喊他出门：“没有忌口的吧？叶大嫂店面的羊肉面和羊肉饺子都很香！”

        齐沨：……

        谢谢您嘞。您胃口还挺好。

        齐沨食不甘味地吃完一顿饭，脑子里还想着怎么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自家掌柜对万方剑室早做应对。结果他这边还没想出词儿，一个身材矮小却锦帽貂裘、披金戴玉的人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扯着嗓门招呼伙计，问店里有没有来过一个姓林的灰衣剑士。

        “快走。”林羽轻轻踢了一下齐沨的脚踝，“别让他看见你跟我一桌。”

        齐沨一惊，随即心领神会。往门口走已是不可能，他端起面前的碗，瞅准斜对角的空桌就是一个飞速平移。此时正是饭点，店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角的变化。

        林羽继续淡定吃面，直到一道阴影笼罩了他：“林掌柜，还吃这种不上档次的东西？”

        林羽嚼着一块羊肉：“陈才？哦，现在应该称你为陈掌柜。请坐，请你吃碗面？”

        “这破地方，脏死了。”陈才嫌恶地撇一眼店里黑乎乎的桌椅板凳。

        “那您就站着，看我吃。”林羽吹开碗面上的辣椒油，浅浅地喝一口汤。

        “林掌柜啊林掌柜，该怎么说你呢？从前你就带我来这儿吃面，现在我已经有自己的店铺，你还搁这儿吃面。有钱不会赚，有人不会用，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陈才挖苦道。

        斜对角传来“啪嗒”一声轻响，齐沨捏断了筷子。

        陈才把暴发户的嚣张都写在了脸上：“我把话撂在这儿，不出三个月，我会把四海剑室的生意都抢过来。我们所有方案都免费做，而且我们还会越做越大……”

        林羽一脸平静地听他说完，又十分仔细地将碗里的面条吃完。等对方终于口干舌燥地停下来，他才一面叫来伙计结账，一面缓缓站起来，与陈才针锋相对地面对面。

        “不用说得这么玄乎，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赚钱的。”林羽说。

        没有不为了挣钱而开张的店铺。陈才的生财之道和他当年在四海剑室被辞退的原因一样，与几家店铺私下联络，给客人拼命推荐他们铸造的武器，卖出的每一件，那些铸剑造甲的铺子都要给他们让出几分利。

        “免费”确实是一个大噱头。

        “可这样是做不出好方案的。”林羽平静地说，“你啊，什么都不懂。”

        没有握过剑的人，确实很难明白它的分量。

        “你懂！你啥都懂，就你厉害！不就是一个破剑舍出来的学生吗？你牛个屁啊？”陈才被这句话激得跳脚，却见林羽已经迈步出门，竟是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

        “这位客人，你不吃面就不要来捣乱！”

        一个女人举着大铁勺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她正是叶大嫂，这家面馆的老板娘，刚刚一直在后厨忙碌，就听小二跑来反映有人来闹事。好容易放下手里的活，一出来就听到此人梗着脖子称她的店为“破地方”，说她做的东西都“不上档次”。

        这能忍？这不得把他的头打爆？

        “你站住！给我把话说清楚！你算个什么东西？”她挥着铁勺，从屋里追杀到屋外。

        “住手……住手！你个泼妇……”陈才猝不及防，脑袋被敲了个大包，眼看那老板娘仍然气势汹汹，只好两手捂着头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林掌柜所说不假，叶大嫂的面果然好吃！”屋里传来一个声音。

        叶大嫂余怒未消地回头，就见那位刚才还和老主顾林羽坐一桌的客人，正一面笑得捧腹，一面从怀里数出十枚铜钱。

        “这儿的吃食真带劲！再来份小碗的饺子尝尝！”齐沨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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