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虞测嘛，只是玩玩而已

虞测陷入了无休止的梦境,梦里掠过他光怪陆离的前半生，有好的,有坏的,好的日子少，坏的日子多。

        但他仍不愿意醒来,因为好的那一部分里有裴渡,是裴渡在他最惶恐无助的日子里救赎了他，是裴渡让他从一匹荒野中四处撕咬的狼崽子变成了温顺的家犬。

        “虞测虞测。”

        是谁在耳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是裴渡吗？是让他变成没有獠牙的家犬后，又抛弃他的裴渡吗？

        脑海中的美梦陡然变化，自己，怎么会是另一个自己。

        虞测看着那个浑身是伤的自己，狼狈地爬到看不清面貌的人脚下，颤抖着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

        “虞测嘛,只是玩玩而已……”

        温柔是假的，爱意是假的，救赎是假的，这才是裴渡,冷酷的,没有心的裴渡。

        原来他生命中从没有好的部分，全是坏的，就像彻底腐烂的瓜果。

        好痛，虚空中的虞测茫然无措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一处伤口，怎么会这样痛呢？

        肮脏的地下室里，握着录音笔直到关节全然失去血色的人好眼熟，那是虞测，虞测不就是他自己吗？

        难怪美梦易碎。

        不,不是美梦,不过幻梦一场罢了。

        虞测不要在这种懦弱的自己编织的虚假美梦中沉溺，不要被过往的痛苦束缚。

        睫毛抖动，虞测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入目是空茫的纯白，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刺入鼻腔。

        怎么会在医院？虞测下意识地想动一动手，却没能成功。什么东西在压着他？

        虞测缓缓转头看向身侧，苍白的面庞映入眼帘，裴渡正趴在边上,握着他的手，眼下一片疲惫的青色。

        “虞测虞测。”

        裴渡呢喃着虞测的名字，似乎睡得很不安慰,虞测一动他就立刻睁开了眼，对上了虞测的视线。

        “小鱼,你醒了!”裴渡惊喜万分，充满倦意的眼睛都显出了神采。

        “不要叫我小鱼。”虞测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头将后背留给了裴渡。

        小鱼？

        小鱼早就已经不在了，曾经天真地以为终于得到爱的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一定要叫的话，就叫小鱼儿好了。”

        “你竟然把我和你的那些不入流的入幕之宾相提并论？！”

        一字之差，相距千里。

        小鱼是缱绻的爱称，小鱼儿是轻佻的花名。

        原本就痛恨自己软弱的虞测，心中立刻升起愤怒的情绪，强势地握住虞测抽回的手，逼着虞测看向自己。

        “我不动你，是不想欺负病号，你最好不要再惹我”，裴渡抚摸着虞测的脸颊，含情脉脉，吐出的话却冰冷刺骨，“这张脸终归还是有点价值，嘴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虞老板还是要有分寸才是。”

        被裴渡这样强行地扭转身体，原本麻木的胃部再次被激起针扎一般的疼痛，虞测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裴渡，倔强的眼神是他的回应。

        迅速更加苍白透明的脸色暴露出虞测的不适。

        他看见裴渡拧了拧眉，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大手。

        砰——

        重重的摔门声传来。

        没有裴渡的病房里，虞测松开紧守的牙关，低低的痛呼声在病房内响起。

        好在医生很快进来给他挂上了止痛剂。

        “病人家属？不进去吗？病人已经醒了。”

        晚到一步的小护士看着垂头靠在病房外的高大男人，好心提醒道。

        “不了。”裴渡轻轻摇了摇头，“只要里面的人没事就好。”

        这笔算不清的陈年烂账又添了一笔。

        这是虞测该受的，是虞测利用了他，背叛了他，虞测合该受到他的憎恨与报复。

        可为什么他此刻最憎恨的，却是让虞测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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