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玉岚殿中，年幼的我

我是大楚国最尊贵的公主，尽管我的生母是最卑微的姬妾。

        十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玉岚殿。玉岚殿主事娘娘是家世显赫的岚贵妃，听闻所有宫妃中，岚贵妃最受皇上宠爱，为皇族开枝散叶，孕育了弘王玉墨书、景王玉墨辞两位皇子，安和公主、柔雅公主两位公主，风头直逼皇后。当然我住在玉岚殿偏殿旁的一处小屋子里，由陈嬷嬷教习，这些宫中的消息自然应是与我隔绝的，不过我的丫鬟巧儿姐姐却是个爱热闹的，时不时会打听到宫中的趣事来与我说嘴。

        “公主，皇上又给岚妃娘娘赏了宝物！听说是南边的亦族进献的碧玉蝴蝶，栩栩如生呢！”

        “公主，弘王和景王来向娘娘请安呢，不知道为什么，弘王又挨训了，看着弘王还是挺伶俐的一个人儿呢。”

        ……

        这日黄昏，暑气未消，屋外杏林里的蝉鸣不断，吵得人颇为心烦，我想去打些水来，浇在门口的台阶上降降暑。正好巧儿从外去取当月份例归来，她一边接过水盆，一边和我叨叨：“新晋的瑜美人是宰辅宋大人家的侄女，现正得盛宠呢，听说最近皇上夜夜留宿瑜美人的绮罗宫，瑜美人怕是很快就要晋升昭仪了呢！”

        这时，陈嬷嬷总是快步走来，颇为严厉的训斥巧儿姐姐：“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巧儿！你总是出去闲聊，打探各位主子的事，按照宫规都得掌嘴！”

        我知陈嬷嬷只是说说，便像牛皮糖似的攀着陈嬷嬷的手臂，撒娇道：“好陈嬷嬷，便饶了巧儿姐姐一回。”

        巧儿嘟囔道：“咱们这里就好像与世隔绝似的，从来没有人往来，公主好歹是主子，宫里的事哪能一点不知呢！这以后公主大了，去参加宫里仪式，怕是连人都认不全呢！”

        陈嬷嬷叹了一声，摸了摸我的头发。

        巧儿接着说：“公主都快十岁了，至今没有福分面见皇上，柔雅公主才三岁，这都已经有封号了，要我说，岚妃娘娘也太偏……”

        “住嘴！”陈嬷嬷打断巧儿的话，转头盯着我的眼睛：“公主，你母亲原是玉岚殿的婢女，生你的时候难产，她去的时候皇上都还没有给她一个主子的身份，幸而岚妃娘娘怜悯，将你收留在这玉岚殿。你看，这些年来，咱们这里该有的份例娘娘从未苛刻过，公主应学的规矩她也让奴婢日日教导，对吧？要知道感恩啊！”

        其实这些话陈嬷嬷说过千万遍了，但我还是乖巧的点点头：“是！陈嬷嬷的教导怜儿谨记。”

        “时辰到了，该去给岚妃娘娘请安。”陈嬷嬷又叹了口气，伸手帮我整了整我裙子上挂的羊脂玉佩的穗子。

        每日里只有晨昏定省，我才能从离开居住的小屋。从杏林中的一条小径中去玉岚殿主殿向娘娘请安。

        大部分时候，娘娘都不搭理我，我不敢抬头，只能呆呆着看着娘娘那双精巧的金丝绣花鞋，等着娘娘身边的碧环姑娘替娘娘发话：“下去吧！”方能退下。偶尔有那么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娘娘会突然说：“抬起头来！”虽说玉岚殿里金碧辉煌，我却不敢东张西望，只能偷偷看看娘娘的模样。岚妃娘娘极为美艳，保养的也甚好，虽说生育了好几个子女，但是皮肤依然白腻，没有一丝细纹。她的眉眼尤其漂亮，柳叶细眉，桃花眼又透亮又妩媚，盛装之下，如牡丹般雍容华贵，难怪能圣宠多年不衰。娘娘只是扫了我一眼，拿一瞬间，我从娘娘的眼中看见了深深的厌恶，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我下去。

        今日我照例向娘娘叩拜：“怜儿向娘娘请安，叩谢娘娘养育怜儿的大恩大德。”不想一个娇嫩又陌生的声音突然接话：“哟，这就是那个趁着娘娘有孕不能伺寝便爬上龙床的小婢女生的小可怜了？”

        除了陈嬷嬷经常交代的那两句，我母亲是玉岚殿的婢女，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我对我的母亲几乎一无所知。虽然我经常缠着陈嬷嬷，想知道我母亲的容貌、性情、她和皇上是如何认识，如何就生下我的，陈嬷嬷却总是沉默不语，什么都不和我说。在我小小的年纪中，总是幻想我母亲是怎么的温柔可人，虽然身份卑微却得到皇上的宠爱，所以才能诞下皇女。

        听到这个陌生女人如此轻辱我母亲的言语，我不敢回嘴，又忍不住抬头，只见岚妃娘娘身着翠绿色罗裙，薄施脂粉，发髻上也只簪了一支碧玉蝴蝶，手里抱着一团粉雕玉琢似的女孩儿，想是柔雅公主。桌几对面坐着一位年轻柔嫩的娘娘，圆圆的脸儿，红扑扑的，好似一片朝霞，圆圆的眼睛，黑亮亮的好像星星一般，看上去便如新鲜的水蜜桃般诱人她穿着华贵的粉红色衣裳，珠翠环绕，额前一颗大东珠熠熠生辉。我心里顿时明悟，这应该就是巧儿口中皇上最近的新宠瑜美人。

        她轻摇着团扇，娇笑着对我说道：“果然是个楚楚动人的小姑娘，想是有她母亲的风范了。岚姐姐果然大度，宫里出了这样婢女，竟还能将她收养下来，真真是贤良淑德呢！”

        岚妃娘娘看都没看我一眼，她冷冷的答道：“瑜妹妹，别说是我宫里的人，便是我宫里的猫儿狗儿，生下来的小猫小狗也是我宫里的，我玉岚殿多养只小猫小狗也是无妨的。妹妹你说是么？”

        我心中一阵寒凉，在岚妃娘娘心里，我可能还不如她养的一只猫儿狗儿，她也从来不屑于为难我，苛待我。

        “呵呵，”瑜美人想着仗着宰辅宋家的风头和皇上的宠爱，一点也不畏惧岚贵妃，“猫儿狗儿，姐姐天天藏在宫里也就罢了，这公主呢，毕竟是皇上的骨血，姐姐也得多多教导呢？说着，她转头看着我：“最近太后身体不适，诸位皇子，公主都日日前往福寿宫请安，怎么不见你？”

        我心中了然，瑜美人的弦外之音，但陈嬷嬷曾教导我，后宫娘娘的想法是难以揣测的，我不知道瑜美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挑衅岚妃，到底是因为心思单纯年轻气盛，还是近来朝堂之上宰辅气势真的压过了岚妃那百年屹立不倒的娘家，她想在后宫也变换天日，只能谦恭答道：“岚妃娘娘时时教导，是怜儿愚钝。太后身体有恙，怜儿已日日向上天祈福，只是身份低微，未能有福分前往福寿宫。”

        岚妃娘娘听我此言，深深看了我一眼：“从明日起，你便和安和、墨书、墨辞一同去福寿宫祈福吧。”

        我应了一声，随即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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