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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白鹤与岑毓


圣女之位,虽无实权,但作为皇权之点缀、天命之象征,亦是显赫一时。国师所司掌的罡天阁也随之逐步显露出来。我在高塔之上能想到的,浸润残酷皇权斗争多年,心思机巧洞悉人心的皇上没有理由想不到,他为何仍宠信国师,倚仗鬼神之说?这些问题,当时的我太过年幼,自然没有办法领悟。

        来年春日,我尊皇命,带着巧儿住进了国师修行的道心小筑跟着国师修学。皇上还专门派遣岑毓领一队内卫前来此护卫我。

        这里离宫不远,周围全部是各位达官贵人的府邸。道心小筑修葺得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院子虽然也甚是雅致,种植的却不是花花草草,而是各类药草;屋内又极为质朴,除了国师住的主舍有三进房屋,旁边只有两三间小屋,留给我和白鹤居住。我倒不以为意,毕竟这里比起我在玉岚殿的居所,环境还胜上几分。

        国师择春分之日,让我正式拜师。拜师仪式排场并不隆重,除了我和国师之外,只有白鹤。但仪式甚为繁杂,全靠白鹤一人进进出出的安排。即便只有三人,国师所言的仍是一些场面话,我自然也回应一些“谨遵师命!”“为大楚祈福!”之类的虚言。

        此后的日子里,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我和白鹤陪同国师前往京郊的天悬阁祭祀之外,我甚少见到他。听白鹤说,多数时间,他都在内堂静思、占卜、炼制丹药。

        国师不说缘由,我也能沉住气,不会去追问。陈嬷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导过我,后宫之波谲云诡并不亚于朝堂,要想在后宫生存,首先得扼杀自己的好奇心。陈嬷嬷在世时,我或许不能领会她的谆谆教诲。但要知道,人的年龄是一天一天地增长,容颜是一点一点地变化,但是成长往往是一夜之间,自从陈嬷嬷走的那天,我便仿佛一下子理解了很多道理,如果国师什么时候觉得应该让我知道,我自然会知道,不然多问无益。

        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和白鹤相处。岑毓说尊皇命护卫不敢不尽职,故也总是亲自来我这边守着。这里不像宫里规矩多、沉闷不堪,他们两人也没有比我大上几岁,没几日,我们便熟悉起来。白鹤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康健,但是性格却很活泼话也很多,岑毓是世家子弟,年纪轻轻便能选入宫中做内卫,自然是一个很沉稳内秀之人,多数时候他都是静静得陪着我们。

        园子里面的药草都是白鹤在打理。春日里,阳光正好,我领着巧儿帮他一起修剪打理,

        我和他打趣:“白鹤,我看你精通医理,怎么自己病恹恹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白鹤并不生气,笑呵呵地说:“我这是打娘胎里面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我从小自吃饭开始就吃药了。”

        “那你是久病成医啦?!”

        “久病是成不了医的,我这是师从大楚第一圣手文佛大师,才学了些医道!”白鹤得意地说。“论医术,太医院那些老东西也未必强于我呢!”

        “那你怎么不給自己开药调理调理呢?”我好奇地问。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么?医者不能自医。自己瞧自己的病,瞧不准。”白鹤撇撇嘴道。

        我捂着嘴笑了:“那你教我医术好了,等我学会了,好帮你瞧病!到时候你的身体就能彻底好起来。”

        “哈哈哈!”白鹤放肆大笑:“从师傅那边起算,你是我师妹。但是你和我学医道,就得矮我一辈,教我师傅啦!哈哈哈!”

        巧儿笑着淬了白鹤一口:“竟敢妄称公主长辈!”

        我亦嗔道:“师傅都没空教我,师兄教我点本事,那是代师传艺啊!”

        “好好好。”白鹤摆作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佯装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岑毓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此时听着我们顽闹,脸上也忍不住浮出一丝笑意。

        于是,我转头对着他,故意板起脸说:“师兄都答应教我医道了,岑统领,你准备教我什么本领呀?”

        岑毓显是没想到我突然对他“发难”,结结巴巴得说:“啊?那……那公主,公主你想学什么?”

        “让我想想!”我偏过头,思索了一会说:“听说岑统领剑术高明,还会飞檐走壁呢,岑统领教教我可好?”

        岑毓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刀剑无眼,公主千金之躯,怕是,怕是不合适吧?”

        “逗你玩呢!你还当真啦!”我冲他摆了个鬼脸:“我哪里学的会这么高明的武功呀,不如岑统领教我骑马?”

        岑毓松了口气,答道:“那有何难,等过几日,我替公主寻一匹性格温顺的小马驹,就带公主练骑马。”

        “那一言为定啦!岑统领,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骗人的。”我还特意转头对白鹤说:“师兄给我做见证啊。”

        白鹤不正经得斜着眼睛大声说:“对!谁骗人谁是小狗!来来来,下午就过来给我背医典。”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几人一齐大笑起来。

        果然白鹤此后,天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教我认草药、学医理、背典籍。我本是有心向学,进益不小。

        又过得月余,岑毓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匹小马驹给我送来。小马驹全身毛色乌黑,没有一根杂毛,只有四个蹄子是雪白的。白鹤跟着我瞧热闹,我摸着小马驹那油亮的鬃毛,高兴得大喊:“好漂亮的小马!”

        白鹤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得看了几遍,羡慕地说:“乌云盖雪!真真是一匹上好的马儿,岑毓,你哪里寻来的?”

        岑毓在我们面前第一次露出骄傲的神色道:“我舅舅在淮宁远山有一处马场,前些日子遣人专程从北地重金购了十余匹,北地的马经过冬日严寒洗礼,每一匹都矫健有耐力。我亲自去选了这匹小马驹,问舅舅讨来。这马儿性子温顺,通人性,公主初学骑马,正合适不过。”

        “敬元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学会呢!给她太糟蹋了!”白鹤酸溜溜地说。

        我原本只看这马儿好看,不知道它还有这般来历,想来岑毓舅舅海清侯费心思弄来这些马儿,是为了进献圣上的。思于此,我低下头,手指摆弄着玉佩的穗子,对岑毓道:“师兄说得是,我就是偶尔骑一会,不拘哪里找一匹寻常的马练练也就是了,哪里就需要这么贵重的马啦?你还是牵回去还给你舅舅吧。”

        岑毓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狠狠瞪了白鹤一眼,大声说道:“敬献给公主,本就应该选最好的!公主,你别听白鹤瞎说。”

        白鹤吐了吐舌头,看岑毓真的生气了,也不再贫嘴去惹他。

        我叹了口气:“岑毓,我不是特意矫情,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这些马儿想是你舅舅要上贡的吧。等进了皇家马场,如父皇赏赐,我再领恩好了。”还有后半句话我没说,我在皇上心中本就是个大楚的吉祥物,如有灾难,可能还会想着要借我的福气;这些事情,皇上想不起来我那也是正常不过的。

        “不关皇上的事,这本就是我舅舅送我的十五岁生辰礼,我爱送谁,哪个也管不着!”岑毓急了,诅咒发誓说,之所以选这个生辰礼,就是为了兑现给我的承诺,我若不收,他便要把马丢了。

        我无奈之下,终是重重的谢过岑毓的好意,还给马儿取了名字叫“黑雪。”为了哄我,岑毓和白鹤还带着我去郊外骑马踏青了一次。

        我笑得很开心,这里的日子确实比宫中好上太多,轻松又自由。我一直和白鹤学医道,他还信口雌黄准备在京城开一家医馆让我去坐堂;我学会了骑马,岑毓还教了我马术、表演用的剑舞。

        只是我和白鹤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他在高塔上暗示我丹药一事;我也装作不知道皇上派岑毓来护卫我的同时更重要的任务怕是盯着这国师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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