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积善堂的病人

武州原是人口稠密，城市繁华，城东有大大小小二三十家医馆药房，其中积善堂规模不小且离我们居所最近，我们决定先去那里。

        水患的痕迹仍在，虽然路面都已经全部干透，但是木质房屋浸染雨水后，还留有一道道水印。更让人心情沉重的是，瘟疫让这座城市病了。沿途的店铺很多，却几乎全部都是闭门谢客。看琳琅满目的招牌，能分辨出有书局、琴坊、酒楼、妓馆布料店、水粉胭脂店……这些现今冷冷清清的店铺都在提醒着我们往昔的喧闹和繁华。路上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不知去往哪里。

        出乎意料的是，积善堂内并没有很多病人，只在门口的摆了几张门板，躺了几个脸色蜡黄，眼神浑浊的病人，一个小厮在门口的炉子上吊着汤药在熬煮。白鹤走到汤药前轻轻扇动，嗅了嗅味道，正欲开口询问小厮，堂里一个身穿黑色夹袄的中年人匆匆跑出来，殷勤道：“几位贵客来了啊，门外不干净，请进来叙话。”

        我们进去后，那中年人让人专门用布又擦了一遍桌椅，请我们坐下，他甚至用白丝巾擦了擦手，方给我们沏茶。他边倒热水边和我们介绍：“小人姓张名重是积善堂的东家。”我们料是方大人派人来打过招呼，也没功夫和他客套。

        白鹤张口就问：“张老板，听说武州疫情很严重，但瞧你这里才病人不多啊？”

        张老板有些犹疑，也未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听闻几位大人是专程过来解救武州百姓的，真是菩萨心肠啊。这天有些凉了，先饮口热茶。”

        白鹤想了想，改口问道：“病人都是什么症状？”

        “哎！”张老板捻着他那几根稀稀疏疏的胡子，叹了口气，“这病啊，一开始就是发热无力，浑身疼痛，一般不过一天功夫，就呕吐腹泻，再往后就是吐血，再往后就是七窍流血了，少者三日多者七日，这人也就不行了……”

        白鹤又细细的追问张老板如何给病人治疗，张老板更是沮丧：“说来惭愧，是小人医术不精，原本小人接诊道病人，还以为是中毒了，但后面看这么多人病了，又听说江南其他几个州也着实有不少人感染，这才觉着不对。但是至于到底是什么病，小人翻遍了医术也未曾找到记载。对了，官府也召集过我们这里的郎中一齐讨论过，大伙实在确定不了，只能按照寻常的方子清热解毒。”

        接着，张老板指着门口几人惋惜道：“这些人也是刚刚发病送过来的，说实话，这药物喂下去多半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过不了几日，只怕也是难以幸免的。”

        白鹤听到这里，起身去门口仔细的探查病人病情。那几个病人似乎比我们刚来时的脸色更差，已是泛着灰白，呼吸也急促起来，嘴里偶尔还发着奇怪的声音。

        岑毓不通医理，我虽同白鹤学了几年，若说寻常疾病，现下也能把脉开方子，但这疑难杂症，我却是无能为力，只能指望白鹤了。白鹤翻翻病人的眼皮，然后坐下给其中一个看上去最严重的病人细细的把脉。我看白鹤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心里也越发得沉重。

        那病人也不过十五六岁，看衣着打扮，是个读书郎，想来家境还算是殷实。他这么年轻，说不定一两个月前还是学堂里面饱读诗书的优秀学子，过一两年说不定着还能进京赶考，金榜题名，如今却在鬼门关打转。想到这里，我心中越发悲恸。

        我正胡思乱想着，这病人身子突然弓起，手无意识的紧紧抓着白鹤的手腕，然后剧烈咳嗽，接着口中流出了汩汩的鲜血，鲜血里面似乎还夹杂着血肉碎片。我赶紧拿出丝帕，想给他擦去，被白鹤的一把抓住，他说：“别动，担心感染。”

        白鹤缓缓抽出把脉的手，对我摇摇头道：“这个原本身体就有旧疾，现在肯定是不行了，也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剩下几个我想带回去亲自照看。”张老板忙不迭的应下来，招呼伙计帮忙运人。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看那即将死亡的病人，他一边呕血一边双手升起，虚抓着什么，仿佛不甘心就这么被我们抛下。夕阳斜斜地射在他躺的那块门板外，他整个人被慢慢笼罩的黑暗吞噬。

        我不忍心再看，赶紧偏过头。

        弘王得知我们带了几个病人回居所，匆匆赶过来帮忙，被白鹤哄了出去。白鹤要了院子西边几间厢房，安置病人，说是要观察他们的病情进展。我向他自荐要去帮忙，也被他推了出来。他给了我一张方子说：“你别捣乱。听说弘王带了不少药材来的，你老老实实去弘王那边配好这些药，安排人照我写的法子熬煮。记住，这几个病人每人一个方子，你盯着他们，别让他们弄混了。”

        我拿着方子去找弘王，弘王一听忙让人取药出来让我挑。我一边用小秤分药，一边和弘王说今日积善堂的情况。正说着，有人推门闯了进来，吓了我们一跳。

        弘王刚准备呵斥，抬眼看清楚来人，却马上激动地站起来，惊喜道：“流夏！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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