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魔

其实夔胥从伏长缨身上不仅嗅到了禁术的味道，还有一股熟悉又厌恶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她。

        是梵光。

        夔胥到底没有轻举妄动，因他现今分身于郑权幸身上。更可恨地的是当初梵光所下禁制，竟让他的修为在白日急剧下降，不能多有动作。

        虽受制颇多，但他并不着急，还颇为好奇伏长缨所学禁术。

        自夔胥诞生起，不知沧海岁月，连他都忘了自己年岁。按理说这世上的术法他都该见过，却未见过那些复杂的篆文符印。

        不过三千年的功夫，此处大陆又因仙魔之战损耗灵气甚多，存下的修真门派不成气候，倒不可能再有这样的禁术出现。

        显然地，这个禁术是千年前谁想出的。

        夔胥思虑无果，索性在夜间告诉了郑权幸。

        郑权幸不言，未搭理他。

        夔胥自讨没趣，也不生气，反而阴恻恻地笑一声。现下只是无聊说说话，设法让郑权幸再去询问伏长缨这些年的经历。

        先前问过一次，伏长缨三缄其口，更遑论说起梵光这个名。

        不过也是，若梵光真的在世，也该察觉出他的存在。

        夔胥自然不可能将伏长缨身上有梵光气息一事，告知郑权幸。这小子原就和他相互利用，出了崖底，就在无时无刻地想除掉他，若得知梵光一事，保不齐趁白日去寻，联合起来再杀灭他。

        夔胥不蠢。

        现下更为要紧的事就是召唤他的属下前来。

        很快，各个修真门派就将沦陷涂炭。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能阻拦他，至于梵光，再慢慢找就是。

        魔嘛，毕竟不像那些虚假的修士以行善积德，承天下安危为己任。那都是放屁，自己快活才是道理。

        —

        会盟比试并未如期举行，各地魔物频出。

        不仅是西境，四方深林海域的魔物齐齐出动。一时祸乱各地无辜百姓，妖物趁机也出来捣乱，宗门忙遣弟子四处降妖除魔。

        遍野哀声和仓皇逃窜，死伤的修士不知多少。

        就连血屠塔中关押的大魔也在撞击阵法，想要逃出来。本来十年前塔身就受过一次重击，而让三个大魔脱逃。虽后来修补禁制，但已不能和先前相比。

        西境乱成一锅粥，急忙向实力更高深的门派寻求救助。

        姜呈遇见势不对，又收到太虚门的召回传音：他的师兄宸元剑尊提前出关了。

        他匆匆离开灵霄剑派，哪里还有工夫管那雪池和昭天宗的事。

        归一宗在南洲无极海，精修阵法，结界重重。方临传音去问，那里暂无妖魔肆虐，他倒是安心下来，继续待在剑派，与郑权幸同行除魔，暗中继续观察。

        如今郑权幸是实质上的剑派掌门，他令剑派弟子下山除魔，几个长老随行。

        起初长老们还有异议，尤其又变成大长老的前掌门，更是反驳：“区区小事，让弟子前去就好，又何须我们出马。”

        但最后在郑权幸震慑的目光下，他们到底领弟子去了。

        郑权幸去往血屠塔前，与伏长缨再结双生契。若她有事，自己也能知晓，及时赶到。

        他问：“师姐，无为不在你身边吗？”

        无为与刑双是一对剑。原是伏戚让铸器师给两人打造，但他并未在伏长缨身边看到这柄剑。

        伏长缨顿了下，垂着眼睫道：“剑断了。”

        断了？

        郑权幸讶异，待要问清详情，却见她脸色不虞，抿紧唇不再多问。

        伏长缨从储物袋中拿出以赤炎玄铁锻造的匕首，曾雕刻于魂木。

        她的手指微抖，唇角却轻扬：“你送我的匕首我还留着，足以拿来防身。况且我还是在剑派内，那些妖魔进不来，又有初蓉与我在一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

        她言辞温和，一如既往。

        郑权幸听此，担忧少了些。他道：“若是有事，师姐尽管用玉简传讯给我，我定尽快赶到。”

        “好，你快去吧。”

        郑权幸才离开屋舍，与其他宗门仙盟同往血屠塔镇压大魔。

        转身之间，面上的笑消弭干净，眉眼沉郁。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如今妖魔肆虐，定是夔胥的手笔。可纵使他在藏经阁寻遍方法，也找不到彻底除去夔胥的法子，最多的是有关梵光与夔胥之间的大战。

        夔胥大笑：“你们修真道上心魔难除，掺杂太多欲望孽想。只要有你们在一日，本尊就在一日。纵使找了大罗金仙来，也灭不了本尊。”

        若非此，梵光当年早将他挫骨扬灰，又何必只是下禁制封住他的肉身和修为。

        “你若是识趣，将本尊的属下从血屠塔中放出，待今后本尊再得往日荣光，必赦你一命。哦，对了，还有你的师姐心上人。如何？”

        “痴心做梦。”

        郑权幸只道四字。

        他先前就因道心松懈，而造成这样混乱场面，本就死不足惜。若再受夔胥蛊惑，又会是怎样的后果？

        夔胥再接再厉：“你说要是修真界得知是你将本尊放出，你还有命活吗？不若成了魔，本尊记念你的恩情，也不会亏待你。”

        这些时日，这样的劝说不可谓不多。

        郑权幸充耳不闻，心里却起了燥郁。

        夔胥哼笑一声：“你不是想除去本尊吗？不如本尊教你个法子，你自尽后，本尊这分身也会自行消失，这修真界又会恢复如初。”

        “怎样，你敢吗？”

        郑权幸久久不动。

        “或是你不想。”夔胥早看透了，这修真之人，打着成仙的名头，即使能辟谷，心里六根不清，也是肉体凡胎,总要贪恋凡尘种种。眼下之人亦是，虽天赋少绝，也有贪图之念。

        毕竟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还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岂能再轻易死去。

        人嘛，都是贪生好死之辈。

        夔胥想到此处，一顿。

        他漏了一人，梵光。确确实实是个断情绝爱的人，即便是在三千年前，能人辈出的修真界，也丝毫不受任何蛊惑。

        好在那样的人只此一个。

        郑权幸被说穿心思，捏紧了剑柄。在僵持之后，终究是放开了。

        魔的话并不见得可信，说不定是说服自己自尽后，他能脱离这副肉身，更加肆意妄为，涂炭生灵。

        夔胥笑两声，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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