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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飓风


阿芙拉走进去,却发现里德尔正躺在病床上,沉沉地昏睡着。

        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难以相信,但是阿芙拉突然意识到,她居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里德尔。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放松多了。

        他的脸色比以往更苍白,手臂上和腿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仍有血色从里面透出来。

        可他的面容看上去是如此平静,就像任何痛苦都不足以困扰他。只有微微汗湿的黑玉般的头发在诉说着,他不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他只是惯于忍耐。

        在等待庞弗雷夫人时,阿芙拉坐在里德尔对面的床边上,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得不说,里德尔的五官真的非常漂亮。

        ——是的,她甚至无法仅仅用英俊来形容它们,因为它们是那样的无可指摘,以致于很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瑕疵……

        他轻轻颤动的黑色睫羽总让她联想起蝴蝶那上下翩跹的翅膀,每当它们扇动一下,都足以引发阿芙拉心里的一阵飓风了。

        她固然知道,里德尔讨厌这张脸。出于他父亲的缘故,他甚至可以说是痛恨着自己的相貌,但阿芙拉竟然庆幸这场意外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疤痕。

        里德尔几次眼睫微颤,阿芙拉差点以为他就要醒了。不过好在,他没有。

        直到庞弗雷夫人进来给她换完脖子上的药,里德尔也始终没有被吵醒。

        趁他入眠,阿芙拉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比如取笑他一番。可是话到嘴边,又仿佛在喉头哽住了。

        或许她还是应该说一句“谢谢”的,可这种话不像一般的取笑——如果他不能亲耳听到她的道谢,那么这句道谢也就没有意义了。

        阿芙拉努力寻找借口,忽视着自己就是莫名其妙开不了口的别扭,到最后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在病房里静静地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她回到休息室时,看到级长凯茜正在到处找她,好通知她最后赢得了争霸赛。

        阿芙拉不敢相信:“可是我最后都没有拿到冠冕。”

        凯茜笑着摇摇头:“原本阿芒多的计划是让你们找到金色飞贼,然后它就会为你们带路找到扫帚,以便你们飞上尖顶取下冠冕。但这只是个使比赛完美收尾的仪式,都不重要了。”

        “金色飞贼……是被里德尔拿到的。他还会有加分吗?”

        “我很遗憾,但最终判定是里德尔的防护戒指失效了,可你的却没有。”凯茜耸耸肩,“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学院杯是我们的了。阿芒多还让我转告你,你重新为拉文克劳赢回了原本就应当属于我们的冠冕,阿芙拉,你当之无愧!”

        凯茜说完,将阿芙拉的防护戒指交给她:“虽然你的照片要和冠冕一起放在展示柜里,但这枚戒指还是属于你的,你可以把它留作纪念。”

        一枚再简单不过的素银戒指,如今却也仿佛有了难以磨灭的意义。

        “谢谢。”阿芙拉接过它,低头摩挲着。

        从这以后,阿芙拉彻底成了霍格沃茨的“名人”。虽然她的“风向标”之名一如既往坚固,但任谁再提起时都不像过去那样调侃了——谁都知道她可不止打过辛西娅,她甚至正面对冲过逃犯和摄魂怪!

        还有不少人在猜测阿芙拉和里德尔的关系,但阿芙拉一律当作不知道,就连采访也是一个都没有接受。

        医疗翼严禁他们踏入,这反而给里德尔带来了难得的清静。可那些记者会埋伏在学校附近,一找到机会就冲上来对着阿芙拉的脸猛拍照片,这让她喘不过气。

        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阿芙拉给凯瑟琳写了好几封信描述事情经过,想着要是实在躲不开,至少还有个大隐于市的小店可以供她藏身。

        某个周末,阿芙拉喝了一点复方汤剂才敢迈出休息室——她变成杰西卡的样子行动,这样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原本每周末都是他们约定在暖房碰面的时间,毕竟阿芙拉还有许多课不和四年级一起上,可她最近发现,里德尔自从出院以后就非常不对劲。

        他在躲着她,为此他一直在他们同上的课上请假,就连吃饭的时间都被他错开了。阿芙拉大着胆子想,她要是想见到他,大概只剩硬闯男寝一条路了,

        她当然还没有那么做,可这让阿芙拉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用不出守护神咒吗?这件事有那么丢人吗?

        她走到暖房时,复方汤剂正好失效。

        马尔福站在角落,正对着一株阔叶植物上下打量。

        阿芙拉将笔记本放在桌上,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布。今天我们要给曼德拉草换盆,你说什么也要帮我一起弄。”

        马尔福有一百个不情愿:“你那边太阳好大,我们就不能搬到这边来换吗?”

        阿芙拉头也不抬地说:“你太苍白了,应该多晒晒太阳。”

        马尔福犹豫了一下,有所松动:“那借我点防晒魔药用用。”

        “……”阿芙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尽管说了一万句废话,他还是不得不上前来帮忙。毕竟花盆太重,而成长中的曼德拉草又不是很好控制。

        阿芙拉问起里德尔的伤势,得到了意料之中平稳恢复的回应,实际上她甚至不用问,因为里德尔的态度表明,他就是在故意躲着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马尔福夹在中间也很为难,“我想他没有讨厌你,如果真是那样,他当时就不会救下你了。”

        阿芙拉魂不守舍地打理着曼德拉草的叶子:“是啊,他当时是还挺够意思的。”

        “够意思?”马尔福倒吸一口凉气,“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里德尔为谁拼过命。”

        阿芙拉没有接话。

        因为实际上,类似的表现在空袭中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她话锋一转:“所以你是怎么被淘汰的?我以为你会和里德尔一起走到最后。”

        马尔福些微懊恼:“别提了,我就说应该淘汰辛西娅和埃德温的。”

        “埃德温可以和动物沟通!”阿芙拉条件反射地说道。

        “如你所说,他一到禁林里简直就像到家一样。不过说来奇怪,我觉得那天里德尔完全没有发挥出他应有的水平,他居然就那样被埃德温伤到了。”

        “有没有可能是辛西娅干的?下药……或者魔法控制什么的?”

        “辛西娅?你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和里德尔对着干。”马尔福回忆那天的情景,心有余悸之外仍感到疑惑,“当时里德尔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就好像他突然不舒服似的。类似的情况在很久以前也发生过一次,不过我猜或许是他力量太强了,你知道……有时候一个巫师太厉害也不是什么好事,那很容易超过身体负荷。”

        阿芙拉灵光一闪:“很久以前那次,是万圣节晚会那天吗?”

        马尔福微怔:“你怎么知道?那天你和辛西娅起了冲突,所以我记得格外清楚。”

        “听说的。”阿芙拉垂眸记录植物成长数据。

        反观她自己,都是在什么情况下才偶尔生出无力感,就好像全身的力量都在被一只水泵抽走?

        最明显的应该有两次。

        一次是两年前里德尔过生日那天,他误以为阿芙拉给他下药,盛怒之下差点在宿舍里对她施放恶咒。

        另外一次是去年他们被困在禁林里的时候,明明先受伤的人是里德尔,但随着她靠近死亡的边缘,里德尔的状态就慢慢变好了。

        马尔福一向观察入微。他看到阿芙拉神色凝重,羽毛笔也迟迟没有再移动过,而是在牛皮纸上凝聚出乌黑的墨渍,不由开口询问:“你不会觉得,里德尔是因为在你面前受了伤,因为面子过不去才不见你的吧?”

        她倒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只不过仔细想想,和里德尔比起来,显然他更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这话似乎对马尔福更适用。”

        他不能苟同:“我一向坦然面对别人对我的粗鲁指摘。”

        “那是对你那脆弱的自尊心的另一种保护方式。”阿芙拉直言不讳。

        “……如果你一直是这样对待里德尔的,那么我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不想见你了。”马尔福和她一起完成了移盆的工作,到这一步,聒噪的哭叫声终于得到了止息。

        阿芙拉松了一口气——身体和心理上都是。

        她用手背拨了下头发:“如果真像你说的一样,我反而能放心了。”

        她这句话换来马尔福的不怀好意的笑:“但是我还没有说完,说不定还有另一种可能呢?”

        “什么?”阿芙拉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没憋什么好心思。

        “你知道博格特吗?”

        “那种神奇生物?它可以看透一个人内心最害怕什么,并变成那样东西的样子。”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马尔福耸了耸肩,“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敢面对的事物,就算是梅林也不例外。据我对里德尔的了解,他只有在害怕一样东西时才会像这样逃避。所以如果你真那么好奇,可以猜猜里德尔在想什么。”

        “他也会有害怕的事物?”阿芙拉不能确信这一点。

        “也许从今往后就有了呢?人的想法终其一生都在不断变化,你得观察。”

        阿芙拉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你真可怕,阿布。你一直在观察每一个人,想着怎么才能更好地拿捏别人。”

        马尔福试图挣扎:“如果我说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你会信吗?”

        “当然不会!”阿芙拉再一次指着他的鼻子警告道,“还有,别想着把我和别人一样当成你的棋子,我可不会轻易让你得逞。”

        里德尔提醒过她的那个问题再一次于脑海中闪现,这真的让阿芙拉不太想去魔法部工作了——虽然这是她前世的梦想。

        “不用你警告我也发现了。”他坦然地耸耸肩。

        阿芙拉把话题重新拉回来:“我并不在意里德尔在想什么,我就是感觉这种局面有些尴尬。而且他出院一个周了,我却甚至没有和他碰过面。天知道我只是想和他说声谢谢,搞得像是我对他图谋不轨一样。”

        “或许你们两个都太不坦诚了?甚至在面对自己时也是一样。当然,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们别再敌我不分地打起来就行。”马尔福轻巧地发表着见解,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阿芙拉拿里德尔毫无办法。

        毕竟这可能是他最安分的一段时间,他没有谋划生事,没有主动挑衅……阿芙拉想她只是不太适应这样的里德尔罢了。

        这天的黑魔法防御课上,她罕见地发现里德尔居然也来了。

        邓布利多的课并没有那么容易翘,他的伤势好转后,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请假。

        下课之前,邓布利多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知情同意书——事态平息后,学校终于可以组织去霍格莫德村玩了,但他们需要将同意书寄回家中,让家长签字。

        直到课堂结束前的最后一秒,阿芙拉都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她只是就事论事地去道一句谢,这没什么。

        然而下课铃一响,里德尔就第一个走了出去,连知情同意书都没带走。他步子迈得又大又快,阿芙拉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见状,抓起桌上那张纸就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大声喊他的名字,但一连喊了好几声,里德尔都像没听到。

        阿芙拉忍无可忍地吼出他的全名:“汤姆·里德尔!”

        里德尔终于在走廊尽头站住了。

        “有事么?”没等阿芙拉跑近,他就转身开口了,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维持在五六米外。

        阿芙拉愣了一下:“没……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往先前受伤的那只胳膊上看了一眼:“如你所见,没有大碍。”

        里德尔从始至终都在用另一条胳膊抱书,毕竟他的伤口之前深可见骨,想必彻底恢复还需要时间。

        里德尔说完,作势离开。

        阿芙拉连忙接着喊道:“那个……谢谢。”

        他平静地点了下头:“不客气。”

        “还有,这个你忘记带了。”阿芙拉想把知情同意书给他,但没想到,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反正也没有人可以给他签字。

        阿芙拉刚才跑得慌里慌张,一时间忘了,直到现在看到他的反应,才明白他为什么根本没有把这张纸带走。

        她张了张嘴,试着弥补:“我在想你或许可以让邓布利多帮忙签字什么的……”

        但阿芙拉自己也知道,教师是不能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的。要么必须经过家长同意,要么就不去霍格莫德村,没有第三种选择。

        她把手放下了,那张纸被抓得有点皱。

        “对不起。”阿芙拉轻声说道。

        下课的学生从教室中涌出来,走廊上喧哗一片,将她的道歉声盖过。

        就在她以为里德尔可能没听到时,她看到他垂眸浅笑了一下。

        “没关系。”他淡漠而疏离地说道,“我去过了,很久之前。”

        里德尔说完,转身顺着人流离开。他的身影也很快淹没在人群中,让人分不出究竟哪个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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