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

韩诩接了个电话，他丝毫没有避讳，开了外放。

        “‘鱼’在老地方。”

        韩诩嗯了声，便将电话挂断了。

        随后对时瑜说道：“明天跟出去一趟。”

        时瑜点了点头，随后才记起来，他好像今天开学，便慌忙将书包背上，正准备自己开车，却被江湾抢了先。

        “你坐后面去。”江湾指了指后座。

        时瑜也没有客气，坐在座位上便没有再说话了。

        倒是江湾先开口问道：“开学之后打算住哪？”

        时瑜没有说话，抿唇思考了一阵，正欲回答便被韩诩抢了先。

        “当然是住我这儿，他住别的地我可不放心。”

        时瑜正欲反驳，却被韩诩瞪了一眼，刚好自己也没打算住学校，也就顺着韩诩说了。

        韩诩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转过了头。

        时瑜也侧头看着窗外，庄园位置很偏，离学校也很远，但好在时瑜记性还不错多看几遍也不至于迷路。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车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等时瑜下车时，韩诩还没有走，时瑜疑惑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韩诩才开口道：“小湾，买瓶水来。”

        时瑜也没有继续停留，抬脚准备离开，却被韩诩叫住了。

        “小孩”

        韩诩顿了一会，最终还是笑了笑。

        “路上小心点。”

        时瑜愣了愣，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草草点个头就走了。

        江湾将水丢给韩诩，问道：“还看着吗？”

        韩诩拧开了瓶盖，笑了笑。

        “走吧。”

        韩诩侧过头便看见公安局的标志，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江湾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犹豫着开口道：“要不改一下交货时间？”

        韩诩淡淡说道：“不用。”

        江湾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时瑜回头发现他们已经走远，看着对话框的文字，犹豫了一会还是发了出去，他不是不知道有可能这只是一次试探，但他不能抱着侥幸心理。

        时瑜拧了拧眉毛，看着眼前的农业大学，重重呼出一口气。

        时瑜办好繁杂的手续便准备走了，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打开一看是韩诩打来电话。

        “韩哥？”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道：“手续办完没？”

        “嗯。”

        “你在那等着，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时瑜照做了，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韩诩开着摩托车停在他面前。

        时瑜对摩托是有阴影的，可韩诩不知道。

        见时瑜迟迟没有动作，他看了他一眼，笑道：“害怕啦？没事，你哥技术还不错。”

        时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戴上头盔上车了。

        时瑜双手紧紧抓住摩托的后座椅，故作镇定的问道：“韩哥，我头盔为什么是粉的？”

        韩诩看了眼后视镜，说道：“挺适合你的。”

        时瑜没有再开口，开到半路时韩诩才察觉到不对劲，时瑜身体止不住的发抖，韩诩将车停到路边，回过头来看着时瑜。

        时瑜见状连忙下车，胃里翻江倒海，却又吐不出来，出了一身冷汗。

        韩诩买了瓶水递给时瑜，时瑜抬眸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不适感才稍稍减退。

        韩诩没有开口问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旁，看着时瑜脸色有所缓和，他开玩笑的说道：“如果需要的话，韩哥可以借你个肩膀。”

        时瑜愣了一会，就靠了上去。

        韩诩瞬间就僵住了，可看着时瑜的头顶，犹豫的伸出手，却最终还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孩和一个人很像，但韩诩忘了那个人是谁。

        过了很久，时瑜移开了脑袋，看着路边发呆。

        韩诩看着他的神情，还是没有开口询问，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时瑜从情感中迅速抽离出来，看到韩诩，害怕他怀疑，抿唇思考了一阵，突然开口道：

        “我妈就是被摩托车碾死的。”

        韩诩愣了一阵，他看了眼时瑜，掏出一根烟递给他。

        时瑜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安慰方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好。

        韩诩看到时瑜微微发愣，开口说道：“当年我爸就是这样安慰我的。”

        时瑜看着他，问道：“你那时候多大？”

        韩诩摩挲着下巴，回想了一下，答道：“八岁吧？”

        时瑜沉默了一会，忽然觉得也许自己还挺幸福的，韩诩见时瑜脸色有所缓和，便站起身来。

        “那我们就走过去吧？”

        时瑜不经意的开口问道：“还有多远？”

        韩诩看了看周边，说道：“大约还有十来公里吧？”

        时瑜被噎了一下，问道：“那走回去呢？”

        “差不多二十公里？”韩诩强忍着笑意回答道。

        时瑜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不相信。韩诩揉了揉他的头发，打趣道：“心眼这么多，头发怎么这么少？”

        时瑜瞪了他一眼，起身准备往前走。

        “你走反了，这才是回去的路！”韩诩故意放大了声音冲时瑜喊道。

        时瑜走的愈发的快了，头也不回的说道：“谁要回去了。”

        韩诩笑了一会，才跟上去，韩诩将手自然的搭在时瑜肩上，手指不停的向下探。

        时瑜被弄得浑身痒痒，忍无可忍的瞪着韩诩，咬牙切齿道：“别动”

        韩诩也觉得自己有点疯了，将手抽了回来，笑了笑。

        时瑜看向韩诩的眉眼，突然顿住了。

        韩诩看着他，时瑜鬼使神差的问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笑过。”

        韩诩怔住了，他停顿了很久，才笑着回答道：“是我笑的弧度还不够大吗？还是时哥哥眼睛不好？”

        时哥哥也是韩诩下意识的称谓，说完两人都陷入奇怪的沉默。

        时瑜没有说话，韩诩也装作无事的向前走，等时瑜落后一大截的时候。

        韩诩回头冲他喊道：“小孩走快点，我可不想弄丢你。”

        时瑜愣了愣，他怔怔的看着韩诩，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互相对视着，韩诩突然想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口。

        韩诩跨步来到时瑜面前，俯身将时瑜背起。

        时瑜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缓过来，韩诩就笑道：“这样小孩就丢不了。”

        时瑜也起了玩弄心思，贴近他的耳畔，带着蛊惑的语气说道：“你应该叫我——璟哥哥。”

        韩诩只觉得有股股热浪喷洒在他的耳廓，时瑜清清楚楚看到了韩诩的耳廓红了。

        “哎呀，韩哥，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韩诩气急败坏的捏了时瑜腰间的软肉，时瑜被他挠的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趴在韩诩肩头，笑道：“怎么还带恼羞成怒的。”

        黄昏下的暖阳照在他们身上，少年笑的肆意轻狂，两人的影子洒在柏油路上，微风懒懒散散的吹拂着路边的柏树，也吹起少年心间的片片涟漪。

        两人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走了一路，等到时，时瑜从韩诩身上跳下来。

        “韩哥，你带我跑这么远就是为了来看海？”

        韩诩看着他笑了笑，正值太阳落山，韩诩对他说：“赶上了。”

        海浪拍打着时瑜的裤脚，雪白的浪花在余辉的照耀下泛着橙光，时瑜只是愣神的看着眼前场景，忽而，一群海鸥飞过，划开了天边与海的界线。

        韩诩看着时瑜，他忽然知道时瑜像谁了，像年少时的他自己。

        时瑜眼睛被捂住了，还没有等时瑜反应过来，韩诩就轻声道：“听海浪的声音，那是神的心跳。”

        时瑜没有挣扎，听了一会，笑道：“韩哥，你还说你不信神佛。”

        韩诩怔了一瞬，随即也笑了起来。

        时瑜睁开眼，看见韩诩的眉眼，韩诩眸子中终于不再充斥的深邃与审视，就在这一瞬，时瑜似乎透过韩诩的眸子窥探出韩诩的少年意气。

        韩诩似是笑够了，抬手捂住了时瑜探究的目光，忍着笑意说道：“看太久，会爱上哥。”

        时瑜耳垂微微泛红，过了很久，时瑜哑声问道：“韩哥，我们怎么回去？”

        韩诩愣了一会，过了一会说道：“谁说要回去了，看见那房子没，也是你韩哥的。”

        时瑜看着眼前有些孩子气的韩诩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韩诩疑惑的看着他。

        时瑜笑了笑，往前跑了几步，回答道：“韩弟弟，你的家真好看。”

        时瑜赤脚踩着沙滩，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晚风吹起他的发丝，吹出脸上红霞片片。海鸥落在他的身后，洁白的翅膀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韩弟弟，你璟哥哥好看吗？”

        韩诩被时瑜的话拉回现实，也许是还在愣神，他轻声回道：“好看。”

        韩诩的声音被海浪声掩盖，时瑜只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

        韩诩也被海浪声惊醒，犹如大梦初醒。他移开目光，走向海边的房子。

        时瑜被海风吹的清醒了几分，也跟在韩诩身后进了屋。

        屋子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打扫。

        韩诩开口道：“你住二楼第三个卧室。”

        说完，韩诩也就进了左手边的卫生间。

        时瑜上了二楼，正值夏季，因此也不需要被子，时瑜索性就忽略衣柜里的毯子，直接躺在床上了。

        时瑜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才起身前往浴室，洗了个冷水澡，才勉强祛除了些烦躁。

        等他再躺在床上时，就睡着了。

        夜里，时瑜察觉到有人将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时瑜鼻尖萦绕着阵阵烟草味，让他不用睁眼也知道此人是谁，等了许久，听到杯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来人十分贴心的打开了床头的灯，时瑜又等了一会，便听到房门关合的响动。

        他睁开双眼，抬眸看了一眼床头的九九感冒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瑜端起喝了一口，温度正好，时瑜讨厌吃药，但一想到第二天韩诩冷着脸问道“为什么不喝我给你冲的药？”时瑜就脊背发凉，一口将药闷了下去。

        等他再躺下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抬眸看着窗外，窗外繁星点点，时瑜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不懂韩诩。他时常觉得自己在韩诩面前早已暴露，如果暴露，那为什么韩诩不杀了他？

        等天快亮了，时瑜才沉沉睡去。

        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瑜不耐烦的接起电话。

        “喂？”

        “快点起床。”

        时瑜一看时间，已经六点了。

        他突然想起韩诩说的“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连忙起身下楼，韩诩就在楼底看着他。

        时瑜急急忙忙的进了洗手间，正准备出去时，他看见垃圾桶里面的一次性手套，脚套，口罩……

        时瑜没有多想，只当是保洁阿姨留下来的。

        等他出去时，韩诩就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时瑜抬眸看着他，韩诩却转过视线。

        “你什么时候有课？”

        时瑜回道：“今天下午。”

        韩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时瑜也坐了下来，气氛又陷入沉默中。

        “你一会跟我出去一趟。”

        时瑜点了点头。

        等韩诩收拾碗筷时，他才拿出手机。

        输入“天快要亮了。”

        最终点了发送。

        时瑜抬眸看着韩诩的背影，看了一会，还是移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屋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韩诩也正好将最后一个盘子洗完。

        韩诩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对时瑜说道：“走吧？”

        时瑜点了点头，抬步走了出去。

        江湾打开车窗，将手倚在车沿边，微微眯眼上下打量着时瑜，见韩诩出来这才收回目光。

        江湾透过后视镜看着时瑜，韩诩看了江湾一眼，江湾这才挪过目光。

        时瑜被江湾的视线弄得浑身不自在，开了窗准备透透气。

        车开到了半路，路边柏树树影婆娑，时瑜移开目光，看向韩诩。

        韩诩似乎一夜没睡，此时已经合上了眼。在时瑜这个视角看不清韩诩的全脸，他微微向左挪了挪，还是被遮住了。

        他索性也偏过头去，酝酿着睡意。

        江湾不适时的插上一句话。

        “你和韩哥昨天做过了？”

        时瑜正准备敷衍了事，等听清内容，猛然睁开眼。

        “没有，不会，不可能。”

        江湾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继续开车了。

        时瑜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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