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红薯债主

凌柱子学着陆荣华的样子举着白旗，往山下走去。刚才看陆荣华走下去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此时自己下去，明显感觉腿肚子打颤，额头上冷汗直冒。

        到了109旅工事前，有士兵端着枪指着他喝问：“干什么的？”

        “我，我是山上的大当家，来找，来谈判的。”凌柱子结结巴巴说道。

        “大当家？就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士兵明显不相信。

        “真的，是你们当官的叫我来的，不信你问问。”

        “等着，我去禀报旅座。”士兵说着向里面走去。不多时又折回了，对着凌柱子一阵搜索，见身上没有带武器，便叫他进去。凌柱子随着士兵进了营帐，里面坐着几个神情肃穆，装着整齐的军官。正中间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双目含威，表情肃杀。

        凌柱子本来心虚，进入军营后又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不由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大叫：“大王，饶命啊。”

        “放肆，谁是大王？”赵登禹一拍桌子喝问。

        凌柱子看他发怒，心里更慌，赶忙改口：“不对不对，官人，也不对，官老爷！官老爷饶命。”凌柱子心里紧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当兵的。

        “你是谁？到这里干什么？”赵登禹问道。

        “我，我是虎抱山大当家凌柱子。”凌柱子依旧结结巴巴说道。

        “抬起头来。”赵登禹吩咐。凌柱子战战兢兢抬起头，赵登禹早就了解过凌柱子的特征，一看果然就是他，不禁大失所望。原本以为他会是一方豪杰，不料确实这么个奴颜媚骨的软蛋。

        “拉出去，毙了吧。”赵登禹彻底对凌柱子失去了兴趣，挥手说道。几个亲兵过来，提起他往外走。

        凌柱子一听，话还没说就要枪毙他，吓得魂飞魄散，大叫：“等等，长官，我还有话说，说完你再杀我。”喊完了这句话反而平静了些，连称呼也变得正常了许多，横竖是一死，怕也没用了。

        赵登禹轻蔑地说：“你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要饶了你的狗命吗？”

        “不是。”凌柱子知道赵登禹不吃这套，立马决定变换方向，改变说辞：“长官，我山上粮草弹药足够充裕，作战地形也对我们有利，如果你灭掉我们虎抱山，自己也必定要付出很大代价，不如我们兵合一处，一起去打日本人怎么样。”凌柱子对日本侵略其实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听冯莹莹常说，多少了解一些，觉着当兵的可能对这事感兴趣。

        不料他猜得一点没错，这句话一下瘙到了赵登禹的痒处，他现在一门心思抗日，连一颗子弹都舍不得浪费在土匪身上。况且剿匪要付出的代价远比预想的要多。如果接受凌柱子的投降，首先自己可以保存实力，其次也可以增加一部分抗日力量。但是他非常清楚老上级宋哲元对待土匪的手段，四年前在凤翔县斩杀五千土匪的景象至今犹在眼前。

        “你这是要招安？”赵登禹问道。

        “对对，所谓国家兴亡，土匪也有责任，我们也应当有所表示吧。”这话是冯莹莹说过的，不过人家说得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凌柱子不理解匹夫是什么意思，就自己改编了一下。

        “说得不错，看来还是有些进步思想的。”赵登禹摸着下巴犹豫着，他觉得这事自己做不了主，还是得要请示冯治安和宋哲元。于是做出决定：“副旅长，你负责在这里看着，我带这小子回去请示。”

        安排妥当，赵登禹带着警卫连押着凌柱子骑快马赶回军部。一路疾驰，在天色擦黑之时，一行人赶到张家口军部。赵登禹先去找了冯治安，师部的人说师长去军部开会了。他又马不停蹄到了军部，宋哲元的警卫说来了重要客人，长官们都在会客室。赵登禹说有要事报告军长，警卫进去通报，不多时出来让他们进去。

        赵登禹押着凌柱子喊了“报告”进去，会客室一圈椅子上坐满了军官，气氛比赵登禹的营帐更加威严，凌柱子感到的压力更大，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登禹，这么快就把虎抱山剿灭了？”宋哲元问道。

        “报告军长，没有，这是虎抱山大当家凌柱子，他请求招安，和我们一起抗日，请军长示下。”

        “嗤。”宋哲元冷笑一声：“抗日，就这几个土匪能抗日？登禹，你太天真了，土匪从来都是有奶便是娘，真要招安他们，别说抗日，一准给日本人开关门。”

        “可是，军长，他们实力很大，占据有利地形，要是清剿，我们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赵登禹解释道。

        “这有何难，这不是大当家嘛，现在就拉出去毙了，趁他们群龙无首，一举攻上山去。我堂堂二十九军连个山头都剿灭不了，还谈什么抗日？”宋哲元很坚决地说道：“就这样，你去执行吧，多带几门大炮去，对了，把这个匪首就地处决了。”

        凌柱子现在血管里都流成泪了，一句话都没说，又要被枪毙，还有没有王法，还讲不讲道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该说的赵登禹已经说了，没用。

        这时，宋哲元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客人笑呵呵地说：“明轩（宋哲元的字），你对待土匪还是那么果决，其实现在正是大量用人之际，可以给他们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嘛。”

        “大帅，这些土匪相信不得，万一关键时刻在我们背后打闷棍的话，那损失就大了，想当初，要不是韩复榘和石友三临阵倒戈，我们也不会败得那么惨。”宋哲元依旧坚持。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客人点点头，依旧笑呵呵，像个弥勒佛。

        凌柱子正被几个警卫押着往外走，听到那个客人的声音后，突然感觉心头一震，这个声音在哪听过，绝对听过，而且时间不会太长，他转过头看，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一个胖胖的身影，突然想起那是谁了。他瞬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拼命挣脱警卫，连滚带爬来到客人面前，抱着胖客人的小腿哭喊：“长官救我，你还还欠我一个红薯没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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