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生日会

再怎么懊悔和忐忑，也已经晚了，高凤超心情郁郁地和新月坐电梯来到五楼的一家木门前，按了按门铃。

        等待开门的间隙，高凤超已经听到门内大呼小叫嬉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好多人，高凤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小时候她曾经来过这里做客，记忆里辛烨的家里简洁大气，温馨而不失高雅，是她的生活里极少接触的画面。

        吴森跑来开了门，木门呼啦打开的那一瞬吴森皱眉向后退了一步，不满地叫道，“你们怎么这么慢？快进来，冻死了。”

        高凤超心里有些惊讶，但她努力压住了起码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吴森见到她来并不吃惊，好像提早就已经知道了，她没有见到自己时一贯的不情不愿，当然也没表现出热情，高凤超的心轻轻一松，这样更好，她不用费力地和别人解释她来这里的原因。

        室内很温暖，高凤超进来后将礼物袋子放在玄关旁的橱柜上，弯腰脱自己的靴子，她看到自己前方的新月正笨重地脱下长度到小腿的棉衣，由于衣服太厚，动作有些费力，她在后面帮了把手，一路走来，两人都有些微微出汗。

        高凤超原本担心全是陌生人她该怎么打招呼，到了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吴森在，她的双胞胎哥哥吴忧也来了，除了辛烨，还有一个面生的男生，她拘束地不知该怎么做，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新月后面，即使好几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客厅里并不安静，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大部分来源于电视机，里面正在放一部喜剧片，高凤超悄悄瞄了眼，好像从没看过。

        “只有我们几个吗？今年人怎么这么少啊？”

        新月惊讶地问，拉着高凤超盘腿坐下，吴忧看到她们后往旁边挪了挪，给她们让出地方，高凤超坐下的那瞬这个男孩子还友好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说了句，你好，高凤超心里暖暖的，竟然莫名生出点儿感动，因为对方的善意和温柔。

        辛烨吃着薯片，正在和朱思嘉拆着一个模型，他嘴巴里被薯片塞得鼓鼓的，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回答。

        “喊那么多人来干嘛，乱糟糟的。”

        “待会儿乔敏他们就来了。”

        朱思嘉说着，把两瓶可乐隔着半个桌子扔给她们，因为他说扔就扔，太突然，高凤超吓了一跳，差点没接住，她慌张地双手挡了两下才把可乐罐摁进怀里，新月倒是接得很娴熟，一只手就拿稳了。

        高凤超呆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可口可乐，还没怎么搞清楚状况，这时新月凑到她耳边，小声跟她嘀咕道。

        “他叫朱思嘉，你看他长得像不像阿童木？”

        高凤超根本就不认识阿童木是谁，可她却点点头，略有些窘迫地附和道，“好像是有点儿像。”

        新月喝了一会儿可乐，就跑去沙发上捞遥控器换台，坐着看起了电视，吴森缩在沙发的另一头笑嘻嘻地翻着一本少女漫画，辛烨和那个叫朱思嘉的男生忙着拼模型，地上散了一堆的零件，吴忧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偶尔出声说一句，这个应该接在这儿。

        高凤超默默地把滚到她脚边的一个小零件滚回去，气氛其实很轻松，她发现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很自在，很随意的样子，于是高凤超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也放松下来，享受欢乐的时光。

        只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要不然坐过去和新月一起看电视吧？

        她正琢磨着，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从厨房里出来，手上带着厚厚的手套端着一盘饼干，温柔地招呼着。

        “大家过来吃饼干吧。”

        高凤超在辛烨的妈妈弯腰放下饼干的时候，立马站起来，礼貌而拘束地喊了声，“阿姨好。”

        辛烨妈妈笑眯眯应了，随手拿起一块饼干递给她，温柔地朝她眨眨眼睛，“尝一下，味道应该很不错。”

        “谢谢阿姨。”她害羞地接了。

        高凤超看到辛烨的妈妈随意挽了个丸子头在脑后，围着围裙，却那么好看，那么年轻，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十几岁男孩的妈妈。

        “不客气。”

        辛烨妈妈看她有点儿紧张的模样，笑着拍拍她的肩，让她坐下，想吃随便拿，她今天做了很多，保证管够。

        高凤超轻轻咬着饼干，心里却在重重地叹息，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妈，为什么别人家的妈妈就是这样的呢？为什么她的妈妈就是那样的呢？

        想不通，不想了，索性埋头吃饼干。

        中午十二点多一刻的时候，门铃再次被按响了，辛烨妈妈走过去开门，高凤超只听到几句连声笑嘻嘻的‘阿姨好’，然后她就看到几个人走了进来。

        三个男生一个女生，唯一的女生头发很长，柔柔地垂在腰间，看起来娴柔文静，不过她说话做事和她的外表实在差别太大了。

        高凤超张大嘴，眼睁睁看着自己忘在玄关橱柜上的礼物被女生拎起，大惊小怪地嚷道，“这什么啊？谁送的礼物啊？怎么放在这儿？辛哥哥我拆了啊。”

        辛烨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模型，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辛烨妈妈笑着从女生手上拿走了袋子，又替辛烨收了几个男生和女孩子的礼物，一起放到辛烨的屋里，新月从沙发上起来，一边随意和几个人打了个招呼，一边走过去站在辛烨房间的门口，对辛烨妈妈指指最旁边的礼物袋子。

        “阿姨，这是高凤超送的礼物。”

        辛烨妈妈歪着头，看到正坐在地上脸微微有些红的女孩子，温柔地笑了。

        “谢谢你啊。”

        高凤超抿着嘴巴，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

        辛烨妈妈简单收拾了一番，又嘱咐他们在家玩也要注意安全，就换衣服出门离开了。

        唯一的大人一走，客厅里的孩子直接疯了，玩闹成一团，高凤超叹着气问新月。

        “你都认识他们吗？”

        “只见过几面，不算熟，也记不住名字。”

        新月微微向前弯腰，又从桌子上拿了块曲奇小饼干吃着，顺手也给高凤超拿了块，高凤超发现，新月是真的爱吃这个小饼干。

        “哦对了，我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好像叫乔敏。”

        新月扭脸望了一眼心事忡忡的高凤超，哑然失笑。

        “没关系，一会儿大家说几句话就熟了，他们人都挺好相处的。”

        新月看到几个男生和乔敏把辛烨按在地下，硬是要给在地上挣扎不已的寿星带生日帽子，吴森在一旁拍着手唯恐天下不乱，变化角度咔嚓咔嚓给扭成一团的几个人拍着照。

        唯一老实的，除了在一旁安静笑着看戏的吴忧，竟然还有朱思嘉，正沮丧地垂着脑袋，一脸神游天外。

        新月挑了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几个人终于闹腾完，辛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地一把揪下早就歪歪扭扭看不出原样的纸壳帽子，扔到旁边，指着乔敏和几个男生气恼地说。

        “你们今天没有蛋糕吃，饿着回去吧。”

        客厅里嘻嘻哈哈哄笑，高凤超没忍住，也笑了，她一直都觉得辛烨属于那种拽拽的男生，不爱理人，也不怎么爱跟人讲话，他是自己看到眼珠最黑的人，总能让她想到永难天明的黑夜。

        没想到，对方本质上也只是个十几岁的男生，和朋友疯起来闹起来和她班里的男生没什么两样。

        所以自己，也跟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差不多嘛，大家并没有相差许多，她不必总是战战兢兢，这样想着，高凤超感觉自己真的在一点一点轻松下来，那股不安和紧紧绷着的神经质终于慢慢消退了。

        辛烨第二个发现朱思嘉的异常，不过他倒没有新月的惊讶，辛烨垂着眼皮走过去，坐在朱思嘉旁边，然后抬起胳膊，一巴掌排上他的背，眼都没眨一下。

        “别想了，没来就是没来。”

        朱思嘉烦躁地挥开辛烨的爪子，声音带着些涩然，“你没邀请林泽？”

        “我邀请了，他没来。”

        吴森在他们旁边用小勺挖着果冻吃，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奇地问道。

        “谁是林泽？他怎么了？为什么不来？”

        朱思嘉扭头，暴躁地冲吴森吼了一句，“管你屁事！”

        换做几个人最开始相处的时候，吴森这时候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不过时间久了吴森同学也有所长进，她不再哭，只会一语不发地和朱思嘉扭、打、掐，直到朱思嘉忍不了她尖尖的九阴白骨爪指甲悻悻喊着求饶。

        不过今天，兴许是吴森也感觉到了朱思嘉不同往日的异样情绪，她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朱思嘉一眼，就冷着脸坐到了新月和高凤超旁边，离他远远的生闷气。

        “朱大爷，您还想着林泽啊，去年辛烨的生日和你的生日还有我们的，他不都没来吗？有什么可生气的，人家林泽都不乐意搭理我们了，你还屁颠屁颠地老记着他干嘛？你也够情深意重的，用错对象了吧？”

        乔敏心直口快，她坐在沙发上喝雪碧，翘着二郎腿对着脸色不青不白的朱思嘉噼噼啪啪一顿数落，她说完朱思嘉的脸色更难看了，其中一个男生看着气氛不对，赶紧笑呵呵地打圆场。

        “该吃蛋糕了吧，寿星你的生日蛋糕呢？赶紧拿出来，饿死了。”

        辛烨起身之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朱思嘉的肩，没有人再说什么，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吴忧把大富翁拿出来，所有人坐在地板上围成一圈，高凤超和乔敏以及几个男生聊了几句才发现，原来他们和自己都是德胜中学的，只不过在不同楼层，所以大家几乎没怎么碰到过，辛烨从冰箱把蛋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晾了晾，他妈妈买的是冰激凌蛋糕，这时候吃有点太凉了。

        坐在地板上的一圈人你一句我一句，玩着游戏插科打诨，渐渐朱思嘉也缓过来，先前那股坏情绪慢慢过去，重新变回那个爱闹腾嘴巴又欠的朱大爷，吴森逮住时机狠狠掐了两下朱思嘉的大腿，把朱思嘉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没办法发作。

        多年后，当新月回忆起这场平静里泛着波澜的生日会，回忆起十三四岁时的每一个人，嘴角的笑意是温柔的，那样纯净的青春里因为有朋友的存在，显得格外熠熠生辉，从来不曾苍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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