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庭院中央

晏传义在远醇坊吃喝了一顿，带着一兜的火蛇果赶去了皎绫坊。

        他昨晚没有好好休息，此时看起来疲态明显。

        刚来到林晚殊休息的房间外面，晏传义看到素娴正吊儿郎当地坐在屏风后面，一脸轻松地啃着苹果，欣赏着画满了俊美男子的画册。

        什么人嘛？好姐妹身上的毒都还没有解，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吃苹果看帅哥？

        这素娴的心还真是够大的。

        晏传义正想开口教育素娴几句，顺便告诉她自己把解药带回来了。

        可是突然，一个以前没见过的漂亮女子带着自信的微笑走近了他们俩，这女子额间布着许多晶莹汗珠，看来是刚出很热的地方出来。

        “怎么了陈姐姐？是炼药还差什么原料或者工具吗？您说，我都能给您找过来！”素娴放下苹果和帅哥画册，关切地问漂亮女子。

        “不差原料与工具。”女子明媚一笑，十分自信从容，“只是单纯的解药苦涩难闻得很，我想加些东西改善一下口感，我以前试过加冰糖与玫瑰酱，试过加蜂蜜柚子茶，试过加浆果乳膏，都不会影响效果。来问问林小姐更偏好哪个口味的解药，我为她调一个她爱喝的口味。”

        听了女子的话，素娴也一脸放轻松的样子：“噢？原来就是这事？我们小姐不挑食，也不对什么食物过敏，陈姐姐想加什么就加什么，就算啥都不加，我们小姐也能喝下去，她又不是小孩子。”

        “这是什么话？肯定得加的，我快做好了，你去把林小姐叫醒吧！”

        漂亮女子说罢，又离开了这里，只有晏传义全程疑惑无比。

        “她，她是谁？”

        “陈乐雪，之前女官选拔考试的四位入选者之一，来帮小姐炼解药的。”素娴满眼崇拜，“她真的太厉害了，随便抓几服便宜又常见的药，一个锅一个炉就能炼出解药来！”

        晏传义还没有把事情搞懂，陈乐雪便双手端着一个漂亮的碗，优雅端庄地走了过来，那个碗在冒着热腾腾的清香，像一碗精致的甜点饮料。

        “好喝的解药炼好了，你来喂林小姐，还是我来喂？”

        陈乐雪一边温柔而有些妩媚地问，一边轻轻吹了一口这碗烫烫的解药。

        在素娴想好怎么回答之前，里面那个明明在睡觉还中着毒的林晚殊，突然用丹田喊道：“素娴，你快把几位贵妇人订的高档衣裳都送到她们府上去，再晚她们会不高兴的。陈姐姐，麻烦了。”

        晏传义看了一眼连吹药都撩人的陈乐雪，又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素娴，心中不禁感叹：林晚殊，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晚殊。

        得到允许后，陈乐雪端着药进了林晚殊的房间。

        看到林晚殊现在喝着美女喂到嘴边、还口感极佳的解药，晏传义当然为她开心。

        但就是那一兜的火蛇果，红得刺他眼睛。

        在房间的外面，看到林晚殊在开开心心地喝陈乐雪炼的解药，晏传义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了，便和一兜的火蛇果，闪到了另一间没人的屋子里。

        温柔的夜色，更容易让人郁闷，在这个没有别人的房间，晏传义默默流着眼泪。

        因为昨晚没有好好休息，也放下了担忧的晏传义，很快便趴在桌子上入睡了。

        但是他自己觉得，自己没有趴在桌子睡觉，而是在桌子上算账。

        忽然，一个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了前面——

        果然又是云逸！

        “晏传义，你会因为这几个没有用上的小野果，而选择像我，像那个青涩的你一样不勇敢吗？”

        男生轻轻将自己的眼睛镜框往上推一推，指着桌上那些火蛇果，真诚地问他。

        在他还没有把问题听懂之前，男生又接连灵魂发问：

        “晏传义，你到底因何对自己没有自信？”

        “晏传义，如果写故事的人是你，你会让我怎么回复毕业后重逢的陶薰？”

        “现在写故事的人就是你，你会如何把握自己的命运，影响陶薰的命运？”

        男生说完灵魂三问之后，坐到了桌子旁的另一把椅子上，靠近晏传义。

        “你不用言语回答我也可以，我会等你想清楚了，再离开。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就和你一起坐在这里。”

        晏传义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现代装的男生，是曾婉婉笔下的云逸。

        云逸的问题，让晏传义陷入了深思。

        在他思考的时候，云逸在无聊地把玩桌上的火蛇果，晏传义见了，把自己要看的账本递给了他：“你转书厉害，还是转书玩儿吧。”

        云逸没有转多久的书，就把账本整齐地放在了桌面上，起身往门那边走了。

        “晏传义，我知道你想清楚了，再见！”

        云逸并没有打开房间的门，他说完那声“再见”，就在门边化作一道温暖的金色光芒，慢慢消失了。

        “兄弟别走啊！”晏传义的手臂伸往云逸走的方向，一脸震惊，“我想清楚什么了？你就知道了？你是神算子吗？”

        晏传义话音落下之时，云逸化成的最后一小缕金光也消失了。

        “嗨，什么人嘛？”

        晏传义知道云逸不会回来了，就把桌上的账本收拾好，此时夜已深，该“睡觉”了。

        把账本都整齐叠好放进书柜后，晏传义脱鞋上床睡觉了。

        ——

        晏传义的梦醒过来后，他还在那间古色古香的屋子，穿着一身超凡脱俗的浅金色白衣，有着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

        此时，已是清晨，没有寒意瑟瑟的晓风吹过，只有温柔的曙光笼罩。

        晏传义走出门，来到弥漫着阵阵药草香气的庭院。

        喝了由美女喂到嘴边的解药的林晚殊，就坐在庭院的圆形石桌旁，看她现在的脸色，应该已经可以下地跑800米再在一分钟内做四十八个标准的仰卧起坐了。

        陈乐雪还在院中娴熟地煎着草药，在那个炼药的锅炉边，还有一块块正在放着新鲜水果的砧板。

        “林小姐只需要喝最后一副药，就可以痊愈了。既然林小姐已好转许多，那就自己喝药吧。我煎好这一碗药后，就需要与林小姐道别了。”

        陈乐雪用一只漂亮的瓷碗，将青色的药汁从锅中盛出，放在了砧板旁边放凉。

        “我还需处理女官事务与为人诊断，恐不能留下与林小姐再用一顿午膳，告辞。”

        “后会有期，陈姐姐。有空常来我这皎绫坊玩啊！”林晚殊睁着一双明亮亮的星星眼，看起来很舍不得这位大美女的样子。

        “林小姐也可以来我处看看。我的医馆，和我所在的衙门，都是我常待的地方。”

        陈乐雪用一抹似魅而非的笑容道别，林晚殊这回不发呆了，直接没魂了。

        呵呵，经过多日的观察，晏传义已经看透林晚殊了——清丽型美人的外表，lsp的本质。

        所以陈乐雪这样的女子来给林晚殊喂药啊，是鹤顶红她都能咕噜咕噜喝光光。

        林晚殊去喝陈乐雪为自己煎的最后一碗药的时候，看到了晏传义，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所以，林晚殊端着一个装满了的碗，冲晏传义傻笑着。

        “你回来了？这些天你去哪了？听说你回过远醇坊？”

        想到那些费了好大力气才摘过来却没有用到的火蛇果，晏传义就郁闷，没有什么心情，冷冷地回复林晚殊的招呼：“嗯，回远醇坊看了一下……”

        林晚殊将自己要喝的药一饮而尽后，走到了那个放满了水果的砧板边：“陈姐姐手艺真好，这几天为了让我喝到味道好一些的解药，下了不少功夫，但也多准备了不少调味材料——各类水果、糖炒茶叶混牛奶、用蔬菜汁揉过的木薯粉团子、花茶冰酪，都是可好吃的东西了！不知道加在一起味道如何，我来试试。”

        晏传义好像听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了许多日夜的好东西？

        他竖起了耳朵，也睁大了眼睛。

        林晚殊把五颜六色的水果块，和粉团子，还有飘着春天一般的花香的奶糕，都一起加入了糖炒茶叶混牛奶里，然后晃了晃拌了拌。

        天啊，是奶茶？还是豪华奶茶。

        晏传义再也憋不住了，他一个箭步走向林晚殊，夺走了她拿着的碗。

        那东西入口的时候，晏传义忘记了所有悲伤与疲惫——奶茶，我的续命水与快乐水，你终于来救我了。

        晏传义没咕噜咕噜几口，那碗就见底了。

        “喜欢喝就多喝。反正都是些易得的原料，做法也简单，我还能做出好多来呢！”

        林晚殊像个热情好客的主人，看着喝得贼香的晏传义，明媚一笑，摇曳着裙摆回屋了。

        晏传义过完了自己的奶茶瘾后，又有力气干活算账了，他把碗放回到了砧板旁边，回自己昨天休息的房间，打算去那里把没算完的账本拿过来。

        他一走进这间屋子，就看到林晚殊坐在桌边，把玩着那小小一个的火蛇果。

        “挺好看挺稀奇的小东西，是你从山上带回来的野果吗？好吃不好吃？”林晚殊好奇地看向晏传义。

        “呃，你给我放下！这玩意儿不能乱吃！”

        看到林晚殊已经把火蛇果送到了口鼻处，好不容易放轻松的晏传义又警惕了起来，双眼无比惊慌，赶忙跑到她身边来，要她把野果放下。

        “这东西可是长在毒蛇毒虫出没的沼泽，不准乱吃！听到没有？”

        晏传义语气严肃，把所有的火蛇果都挪得离林晚殊远一些。

        “长在毒蛇出没的沼泽？”林晚殊更加好奇了，“那你为何要冒险摘它？是因为它很值钱吗？一颗能卖多少钱？”

        “嗯……是，是大当家布置的任务……”晏传义支支吾吾，想着该怎么哄骗林晚殊。

        可林晚殊今天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谢当家要你摘的？那为何会在这里？而不在远醇坊？”

        晏传义转转眼珠，仔细思考自己该如何圆：“呃，是这样的——我们远醇坊对原料的要求非常高，稍微次一点点都不行！我摘了好多，但这几个没有达到远醇坊的标准，所以我们大当家就不要，然后我就带到这里来了。”

        他真是佩服自己的编故事能力，明明是为了摘这个差点被老板扣半年工资，他却对林晚殊说是老板让他摘的这个。

        林晚殊看样子是相信他了，她还是好奇地看着火蛇果，还又趁晏传义不注意，拿了一个过来：“我认得这个！这是韦郎中跟我提起过的火蛇果……”

        天哪！她居然知道这是火蛇果？那她岂不是发现他的心思了？

        晏传义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大脑也一片空白。

        “韦郎中还说，火蛇果的生命力十分顽强，能在毒蛇出没的沼泽生长。”林晚殊像个捡到彩色玻璃珠的小孩一样愉悦明媚地笑着，“所以，这玩意儿在肥沃的土里能长得更好看！我们找个结实的盆，弄点儿好土，把它养起来怎么样？”

        “啥？”晏传义没有听懂，“你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要种这个！”林晚殊一脸疑惑，“怎么了？反正谢当家也不要这几个火蛇果，我们不能拿来种着玩吗？还是说我想要的话，得付给谢当家银子啊？”

        晏传义语气平淡地回复热情满满的林晚殊：“哦，那你种吧！反正我们大当家已经不管这几个火蛇果了，他还以为我早就把这些火蛇果扔了呢！”

        得到了他的允许后，林晚殊把火蛇果一个不落地捧在了手心里，心情十分愉悦地找土去了。

        晏传义好奇，就跟着她出去了。

        庭院里此时正好有一个空置的泥盆，直径有近一尺，里面的土壤厚实湿润。

        林晚殊先把火蛇果都放在土壤表层，再挽起了双袖，这时素娴带着工具从旁边路过：“小姐，是要种植观赏性盆景吗？如果复杂的话，我去寻个花匠，如果比较简单，那我与小姐一起种吧。”

        “素娴，多谢你带来的东西！”林晚殊接过素娴手上的铲子和水壶，“但这东西十分顽强，也很容易种植。你就不必与我一起了，你前日不是与我说想回去探望爹娘吗？现在就赶去驿站吧，天黑了可不大安全，盘缠我也给你准备好了。”

        “多谢小姐。”素娴感激地接过林晚殊递来的钱袋。

        不远处的晏传义，其实默不作声地看完了她们俩的整个对话。

        素娴离开庭院后，林晚殊友好地邀请晏传义：“这些火蛇果虽然没有被谢当家选上，但也是你费尽千辛万苦从问神沼泽摘回来的，我们来一起把它们种下去吧！算是对你这段经历的一个纪念，多有意义呀！”

        看在刚才那一碗豪华奶茶的份上，晏传义把这个谎话贯彻到底。

        “你先把这些火蛇果拿起来，然后我刨一个小坑出来。”

        林晚殊微笑道，她居然选择自己干更脏更累的活儿，让晏传义捡轻松的干？

        这怎么行呢？

        所以晏传义一把拿起了她放在地上的小铲子：“还是你负责拿火蛇果，我负责挖土吧！”

        晏传义挖好一个个小坑后，抬头看向林晚殊：“你把火蛇果放进来。”

        林晚殊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指腹夹着鲜红色的火蛇果，一颗一颗放进了晏传义挖的每一个坑。

        她那双还点着嫩红色指甲的白皙双手，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可是这会儿却已经沾染上了一些细小的泥土。

        林晚殊放好每一颗火蛇果后，还想用自己一双细嫩美丽的手把土给填上，但晏传义阻止了她。

        晏传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的手铺在了土面上，林晚殊没反应过来，她柔软细腻的手，便盖在了他稍微有些茧子的手上。

        “你看你的指甲又长又尖，肯定会戳破果皮，还是我来填土！你等下负责浇水就行了。”

        在他这近乎警告的语气之下，林晚殊乖乖把手拿开了。

        晏传义明明在两手相叠那一刻心已怦然，说的话却还像是一个没有情商的土直男，连小坑里的火蛇果听了都想对他说：“大哥你看看我们这坚硬的表皮，陪着你从掉进坑里都没事，是她的指甲可以戳破的吗？”

        “好，那就麻烦你填土了。”林晚殊拿起了一旁的水壶，并晃了晃，“这里面没多少水了，我去打满。”

        趁着林晚殊去打水的功夫，晏传义赶紧把火蛇果的表皮一个个用力剥落——他刚想起来，被子植物不去掉表皮是发不了芽的。

        而且火蛇果在自然状态下，应该是靠着被鸟类吃掉，然后通过鸟类排出其种子而繁衍的。

        还好他单身二十多年的手速够快，林晚殊打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把土给填好了。

        “呀？你动作好迅速啊，这么一会儿就填好了？”林晚殊略震惊地看了一眼盆，凑近他准备浇水了。

        林晚殊一边浇水一边神情愉悦地道：“我们已经种好了，所以最后一步，就是把这个盆给挪到阳光充足的地方去。韦郎中跟我说过，火蛇果虽然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也能生长，但其实还是喜阳的。”

        她一说，晏传义就用双手紧紧抓着盆沿：“哪儿阳光充足？”

        “这个庭院的正中间——”林晚殊明媚一笑，指向了庭院的正中间，那儿本来放着一个水缸，养着几株荷花，此时只有几片小小的荷叶。“阳光最好！”

        “可是，可是那里原来有东西啊！”晏传义此时已经搬起了那个花盆，盆底已悬空，他看着中央的那个水缸，充满了疑惑。

        “那你先把这个花盆放下，把那个养荷花的水缸挪到一边去，然后再把我们的花盆放过去！反正荷花又不喜阳，随便找个角落放着也没事。”

        林晚殊把步骤说明后，晏传义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先放下了手中的花盆。

        他深呼吸几口，为挪水缸的大工程做个热身。

        就在他用尽全力把水缸挪到一边的同时，林晚殊步态轻盈洒脱地，把花盆搬起来放在了庭院中央。

        “好了！咱们再一起把这水缸搬得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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