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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温延玉上


转眼几日过去,关于粮种的事儿总算出了个章程,君臣同喜。只是近日来朝堂上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往日里下朝总能见着许多人,一堆人围着几个重臣,或攀附或交谈。可这些日子这些个重臣都消失了般不见踪影,下了朝争着赶着夺门而出。

        这不,眼下刚下了朝,几个一品大臣步履匆匆,更有甚者,飞檐走壁。

        “今日威武将军又轻功回府了?”一五品高个官员挤挤身边的同僚,朝不远处努努嘴,意有所指。

        同在户部办事儿的矮个官员点点头,小声凑在一块:“昨日还踩塌了屋瓦,陛下罚了又罚也没用。”

        高个官员踢踢脚边的石子,言辞中带着嫉妒,那股子酸劲都能让人闻着:“要不怎得都说大将军乃是陛下最信重的爱臣呢,前些日子骂得宰相大人险些告老还乡,陛下罚了不过两天,便又给人招了回来。我看”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严词厉色地打断。

        “大人也是你能编排的!仔细你的舌头!”

        矮个官员一把捂住他的嘴,慌忙地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两,这才谨慎地小声说道:“小心给侍卫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高个官员只觉一头的雾水,他前些日子才升迁上来,对京城局势了解片面,不解道:“宫中侍卫还管这个?我又没说甚。”

        一阵风起,略过屋檐悄声无息。

        “你这愣头青!这宫中侍卫都出于何处?”矮个子官员恨不得跳起来打他的脑袋,这般蠢笨怎么进的户部?别是账都算不明白。

        “虎虎金营!”迷路的脑子回了家,高个官员脸色煞白,吞了吞口水,瑟缩了下,懊恼地打了打嘴巴:“谢过兄弟了,瞧我这没把门的嘴!”

        矮个官员见他脸都白了,莫名欣慰。倒也不蠢,还知道怕。于是拍拍他肩膀,安慰告诫道:“没事儿,这会没人听见,许是我多虑了,下次可不能再犯了。”

        忽得风中传来一声缥缈的“哼”,吓得二人一个哆嗦,本就心中有鬼,这会害怕极了,慌乱地东张西望。

        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从他们面前跑过,路过时还踩了脚他们的靴子,留一个灰啾啾的梅花印,二人对视一眼后松了口气。

        矮个官员捂住砰砰跳个不停地心肝,一头冷汗:“别看将军现在不管事儿,也没个正经差事,可要说民间声望,怕是旁人拍马莫及。更别提陛下爱重,且只要是从武的,哪个不想进紫金营?可莫要再说了!”

        高个官员心有余悸地点头,抹了把冷汗,一脸感激:“兄弟,多谢你提点小弟,今儿个小弟请你吃酒,可莫要推辞才是。”

        肥嘟嘟的小橘猫跑至一隐蔽处,毛绒绒地小脑袋蹭着阴影中的人,黏糊糊地撒娇。影子里的人顺势蹲下身子,摸了摸它手感甚佳的毛发,侧身捡起一粒石子,盯着一高一矮。

        哼,将军也敢妄议,今日可不许你们吃酒。

        他手下一动,手中的石子飞射出去,破开凌厉的风,又消声灭迹。

        “哎哟!”两人滚在一团,你压着我我别着你,纷纷撇了脚,一时哀叫不已。

        怕是吃不成酒了。

        ——

        将军府外门庭若市,路过之人谁不言一句威武将军权势滔天,却怎样是想岔了,那些个官员重臣可不是来找那络腮胡蛮子的。

        几辆马车停于门前,马夫们牵着马熟门熟路地转而去了马厩,见着对方会心一笑,熟悉地还得攀谈几句,可想而知近日怕是常客。

        因着下了朝便定点赶来,几位大人都还穿着朝服,见着对方冷哼一声神色鄙夷,脚步又快了几分。

        今儿个是进京赶考的日子,路上总能多出些从未谋面的面孔,一书童背着书萝,手下抓着要给主子补身体的母鸡。

        那鸡倒掉着给捆了脚裹了嘴,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脖子。书童是个爱热闹的,初来京城见什么都一副新奇的模样。

        他路过将军府,正巧着瞧见这一幕,抬头看了看牌匾,不免有些好奇,凑上前询问围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今日将军府这是有喜事儿?”

        众人忙着看热闹可功夫搭理他,唯有个婶子撇了他一眼,“这是进京赶考来了吧?”

        “咦?婶子怎得知道?当真是好眼力。”书童长相清秀,天方地圆,是个有福气的讨喜模样,虽是粗布麻衣,言语间却不失礼仪,瞧着便知主家是个讲究人。

        这皇城本是内京,可这内京的人通是自诩京城,于他们来看,那外郊京不过是别处,当不得称京城。因着地处权利中心,平日里见惯了高官贵人,养高了眼界,自然瞧不上外地的。

        许是这书童会来事又笑得讨喜,婶子原不愿意搭理他,这会被恭维了几句,倒也不好意思再刻薄他,言语中却难免带上几分傲气。

        “你们外地的消息就是落后,这将军府近日人来人往,也无甚喜事儿,只是”话未说完便是一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撇向书童手中的鸡。

        是只肥美的。

        书童眸光微闪,将鸡往身后一撇,咬了咬牙从荷包中掏出几文钱塞给她,一副很是肉疼的模样:“您接着说,这孝敬您吃杯茶。”

        “”就这几文能吃什么茶,进了茶馆讨杯白水不成?就这塞牙缝都不够的铜板,这小子还一脸肉疼。

        婶子颇有些无语,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袖口若隐若现的补丁,心下一软,罢了。

        她凑上前,神神秘秘地说:“他们可不是来找将军的,你瞧,内山羊胡老头是当朝宰相大人。那一侧喜笑颜开的是户部尚书,那马车豪华便是国公,那可是皇后的亲爹!”

        饶是心有准备,这会书童还是不免心中一惊。同为当朝一品,这威武将军竟能拉拢到这群人,瞧着那一身身官府,哪个不是国家栋梁。

        他目光仔细地盯着各位重臣,将这些个贵人的模样通通记得牢牢的,等着回头与少爷说道说道。少爷刚入了京城,虽是破格入了太学,可眼下对京城局势却了解甚少,平民起家,只懂得些散落京城四处的只言片语。

        他目光落在一青色身影上,骂人负手而立,挺拔的后背颇具风姿,墨发高束而起,与那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子大不相同。不免好奇问道:“那是哪位大人?”

        “那是太傅大人!”

        “什么?那可是林太傅?”书童神色忽得诡异起来,这怎得与少爷说得一点儿不太一样。林太傅这三个字听着便是个半百老头,不曾想他竟是个与少爷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英才。

        婶子瞪了他一眼,暗暗有些后悔与他说话。这外地来的就是大惊小怪,嗓门也大的很!这么点事儿都能给他惊着,顿时没好气的说道。

        “太傅有啥甚稀奇的!”婶子拽过他,小声说道:“这将军府可是个有大造化的,神仙都在将军府住着呢。”

        “赫——!”

        书童后仰一番,一脸“不会吧,不会吧,你还信这个?”的表情,看得婶子气极,她手指着紫禁城方向,一副不可多言的模样。

        “这是皇上亲口说的!你这小儿还敢不听皇上的?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书童手中的鸡挣扎着蹬了他一脚,给他蹬回了神,一脸后怕,言语中还有些不确定:“当真?”

        婶子气了个仰倒,当即翻了个白眼,不乐意理他,只丢下一句:“咱还能拿皇上忽悠你?骗你有个甚好处?咱图你啥?图你鸡,图你傻,图你穷得叮当响?去去去,莫要再同我说话!”

        书童羞红了脸,见她当真不理他了,心中信了七八成,连声告罪。而后脚下生了轮子,后头跟有狗追赶似得,提着鸡险些擦出火星子,一路狂奔回了驿站。

        “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少爷!”

        略简陋的屋内,清朗俊逸的书生立在窗前,一手捧着书页,一手拿着五谷喂食窗沿上的鸟儿。

        小鸟儿啄去他手中米粒,歪着脑袋蹭蹭他骨节分明的手。书生低下头看它,勾起个笑来。

        春日照着他的侧脸,浓密的睫毛是直的,眼尾低垂。光晕打着阴影勾勒他的轮廓,一双狗狗眼带着几抹笑意,尖俏的下巴如玉温润,面若好女。虽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袍,却颇有一番君子如玉之感。

        温延玉听见吵闹,无奈叹气,这来福怎得十年如一日,嗓门大,成日咋咋呼呼的,嘴上也没个把门。

        门“嘭”得被撞开,来福热得满头大汗,手中的鸡险些甩飞了出去:“少爷不好了!”

        “哎哟!”来福话音刚落便被少爷用书卷打了脑袋,抱着头委屈唧唧:“少爷怎得又打人呢。”

        说完还小声逼逼:“亏得您还是读书人呢。”

        温延玉都给气笑了,见他不知错在何处不明所以的样子,敲敲他的头:“少爷我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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