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此爱难移

在燕京郊外、儒尘观内、红墙宫外，燕染对燕棣都有过片刻动心，否则她不会答应燕璎，也不会说愿意那些话。

        此时花开满园、春风拂面，是他们见面场景，最美好的一个，可燕染很难找到被燕璎惊艳的心动。

        她背着太阳走，粉色的鞋面一步隐于阴影、一步献于阳光，上面的皎珠难掩光芒，不经意间愈加夺目：“你想说什么？”

        说你可曾如我思念你般，思念着我？说你可还愿意回头，再赠一次机会？

        这样的问答不知何时起，已经是他们之间老生常谈的对话，他一遍遍提起，也早知道结果，可还是忍不住一问再问。

        燕璎指了指前面的亭子，引着燕染往那边去，问道：“寻常聊聊天不好吗？非要问我想说什么。”

        “你，在云州，好不好？”

        燕染放松下来，扣在一起的手改为自然下垂：“在云州我很开心。虽然没去什么地方，没见什么风景，可心里还是自由自在的，比在燕京快活。”

        “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很适合你。”燕璎轻笑，“你以前不会直接告诉我这些，也不会讲的这样直白。”

        听他提起以前，燕染忍不住强调：“和你说过，以前的事我忘了。”

        燕璎忙退让，停下来安抚她：“我没说你现在不好，你在我心里，只要是你就行。”

        一片花瓣被风吹落，燕染的心也起了涟漪，可惜这次不是心动，更像酣梦之人被惊醒，揣着不知向谁发作的气。

        燕染并不想让别人把失忆前的她，与失忆后的她差别对待，亲耳听到这句话，她不觉得轻松，反而被石头压的，呼吸都紧了起来。

        “这几日我都会留在云州，你说你也没好好玩过，愿不愿意一起？”燕璎问道。

        “不……”

        “我千里迢迢来一趟，就当陪我。”不等燕染拒绝，燕璎继续说道。

        他看准了燕染心软，只要自己比她更软，就能获得同情。

        果然，燕染换了语气，转而道：“那好，可我对云州也不了解，你有问题，可别问我。”

        燕璎轻笑，疲惫的眸子焕发新的生机，仿佛回到燕京郊外他挽弓射箭，志得意满的样子：“没问题，会有人，做我们的引路人。”

        这里的亭子离喧闹很远，燕染和燕璎说着话，燕染也听进从前的一些琐事。他们之间拉着一根无声的长线，只要不触碰，就能回到类似知己的常态，否则将变成燕璎绝不想看到的样子。

        燕璎守着那根线，守着自己与燕染过去的回忆，守着她的一句“我愿意”，尽管他明白，有些事再也回不去。

        “你看那是谁？”

        巨大的花树下，一对男女相对的站着，他们脸上有隔了很远依旧能看清的笑意。忽然，不知那女子说了什么，男子双手叉腰，抬头巡视一会儿，伸手折一串花枝，递到女子面前。

        女子见了，伸手往更高的地方指，男子笑着摇摇头，女子不服输似的，踩着几根树枝，脚尖几下轻点，往最上面的地方飞去。

        那一串花开的灿烂异常，她随手折下，转身朝男子扬了扬，明媚而张扬。她飞身落地，男子顺手扶了她一下，这个动作可见他们互相信任，默契极了。

        可燕染知道，柳芷卉武功好，轻功更是不弱，她哪里用得到燕棣去扶。

        燕棣扶了，扶的那么自然。燕染这才想起，燕棣是有花名在外的人，只是来云州他总是忙着，没几日清闲，才没功夫招蜂引蝶。

        燕璎：“怪不得燕棣在京对皇妹不屑一顾，原来心有所属，我这皇妹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他才没有。”燕染忍不住心里辩解，燕棣才不喜欢柳姑娘，他们君子之交罢了。

        可那样的亲昵，她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算了，燕棣喜欢柳芷卉也好，燕鹤也罢，总归与她没太多关系。她是妹妹，无论谁来做嫂子，别太跋扈就行，她有四十万，她不吃亏。

        饶是如此，回去的路上，燕染看着斜坐一旁，懒懒散散的燕棣，还是忍不住踢了踢他的鞋子，问道：“三哥，柳姑娘好么？你喜欢她吗？”

        燕棣“啪”的一声坐直了：“你听谁说的？别乱说，影响人家姑娘名节。”

        燕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亲眼所见。”

        燕棣突然靠近，两人之间只余一掌宽，他如墨的眼睛，直直倒影在她如潭水一样的双眸中，分别装进一个小小的人。

        燕棣咂摸了下味道，略一颔首：“检查过了，也没什么。”

        燕染一把推开他：“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燕棣拢了拢衣服，复又半躺回去：“你说，我听着呢。”

        “你究竟喜不喜欢柳姑娘？”

        “柳姑娘很好，我配不上。”小桌上有茶水，燕棣单手到了一杯！“大概总装作风流，真心看得上我的姑娘没几个，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燕染不喜欢燕棣颓废的口气，她宁愿他永远恣意潇洒，不满道：“日久见人心，三哥的好，总会有人知道，我看着，柳姑娘对你……”

        “小小年纪，天天想些什么！”燕棣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操心我的事，我说和柳姑娘没有私情，就是没有私情，你和燕璎独处那么久，你们说了什么，我还没问呢！”

        燕染缩缩脑袋：“我……我和他能有什么。”

        不过是目睹燕棣和柳芷卉郎情妾意，看了那么一会罢了。

        第二日，燕璎很早来明雪阁要人，那时燕棣已起，正在院中练剑，一把剑影舞的密不透风，阿钦见招拆招，招式灵活，游刃有余。

        燕璎差人报完名姓，燕棣正巧推脱燕染未醒，就见燕染款款走来，像是知道有人要来，正等着一样。

        燕棣习惯了赖床的燕染，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他心里酸酸的：“你们说好了今日一起出去？”

        燕染答道：“是啊，昨日讲的。”

        她朝阿钦招招手：“我们快点吧。”

        酸涩酿成陈酒，燕棣心里愈加不是滋味：“阿钦也知道？”

        “是的。”阿钦是她的贴身护卫，她的事她自然会告诉阿钦，燕染不明白，燕棣有什么想不通的。

        燕棣心中烦闷：“那我也去。”

        “三哥不去银楼？”燕染奇道。

        “不去了不去了。”生意没了可以再抢，钱没了可以再赚，有人拐妹妹拐到他面前，一次他能忍，再来就欺负人了。

        “那好吧。”

        燕染昨晚入睡前，也在想是不是答应燕璎太鲁莽，她想出去走走，有人陪伴当然更好，事实上她不排斥与燕璎见面，前提是燕璎维持适当距离，不要越界。

        如果燕棣同去，她心底某方面的担忧就会减少，因为她觉得这个三哥，似乎不怎么喜欢燕璎。

        这日出行，燕璎身边只带了阮琼，阮琼聪明，昨天在云州转了一圈，好玩的去处找了几个，燕璎口中带路的人，正是他。

        燕璎以为这是两个人的把臂同游，是他们感情回温，燕染芳心再许的好时候，两个人游湖、赏花、听书、观棋的好时光，断没想到燕棣也要跟着。

        燕染一身嫩粉衣裙，头戴珠翠，活泼有致，她与一身青衣的燕棣并行而出，抛开身份与其他，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他们间有浑然天成的默契和亲昵，有相似一致的步调频率，直教他这个外人看的，五味陈杂。

        五味陈杂的燕璎浑身不是味的问：“燕染和我一起，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要送她？”

        就是和你一起才更不放心，燕棣这样想着，但他脸皮再厚，也不能斥燕国二皇子的面子，道：“昨日柳州牧也说，让我多陪贵客。我在云州呆了十多年，要说玩，谁有我知道的多？”

        燕璎不甘示弱：“别人不知道你，我可知道，你燕三公子哪次肯听别人的话，何况你事务那么忙，是不是，飞鱼令令主？”

        花鸟虫鱼商盟算是一股很强大的民间势力，对朝廷来说也有足够的威慑力，相传商盟里的金银现钱，比户部还多，商盟影响力甚广，不仅燕国，还关系着魏国、陈国、花粱和中桑的稳定。

        燕棣是飞鱼令令主在燕染看来，就是个纸包不住火的秘密，她也不知道燕棣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瞒得住燕京那么多耳目。可是燕璎一来，火还是烧掉了纸的一点缝。

        燕棣并不意外，也没想隐瞒：“不过是替人办事，飞鱼令令主谁都能当，没那么威风。”

        这两个人，心都比旁人多生几窍，至少燕染旁边的阿钦就听的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明白。

        再说下去谁也讨不到好处，燕璎为着燕染也不想和燕棣闹太僵，率先偃旗息鼓：“既然你不忙，那便一起，云州的风土人情还要你说仔细了。”

        燕棣也退一步：“那是自然，保准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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