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辞姑娘

飞鱼令与飞鸟令再有不对付的时候，他们牵扯的利益总比纠纷多。

        燕棣出马，要见一个人，褚画宣说借就借，毫不含糊。

        昨日让人受惊，有他的过错，褚画宣要弥补，也因燕棣这个妹妹实在有才学，他总有用到人的时候。若非她是燕棣的妹妹，他一定不惜代价弄到手。

        借人，不过是送个人情。

        告别褚画宣，燕染与燕棣往同福客栈走去，这是昨日幻戏班子的暂居之所，飞鸟令辖管的店铺。

        街上依旧热闹，燕染全没有心思闲逛，只有遇到的几个人，见了燕棣高声道：“燕公子，您府上的贼人可有抓到啊？”

        为抓柳义和要的奸细，燕棣做了回散财童子，应该有不少人拿到了他许诺过的五两银子。

        燕棣与他们说了几句，带着燕染继续往前走，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又惬意，不久就能看见满街春装了。

        燕染看着兴致勃勃的燕棣，有些想不明白：“三哥，你为何看上去比我还着急？”

        之前她提起不是自己不是燕染的时候，燕棣还会生气，说她胡思乱想。今日可是他主动借飞鸟令的口信，主动带她见人，一路走的还比她都快。

        燕棣有自己难以明说的小心思，只道：“尽胡说，你的事我哪次不积极。”

        燕染撇撇嘴，懒得和他争辩。

        同福客栈白天只有寥寥几人在大堂，燕棣亮出牌子，柜台先生提着衣角往二楼走去，不一会探身对燕棣道：“燕公子，他们有空，说让您上来。”

        舞绸的姑娘双十年华，脱去妆容只是中等偏上的清秀容貌，但她气质极好，举手投足如云行走，像水流过心田一样。

        燕棣想寒暄两句，说说自己的来意，再问话，谁料燕染招呼也不打，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有没有见过我？”

        燕棣扶额，他身后就是进门的门槛，他现在就想把人拉走，怎么办？

        丽娘做这一行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识过很多人，有人慕名而来也是惯有的，但见面第一次这样问话的，还是第一次见。

        她慌乱之后，很快调整到待人接物的状态：“不曾见过。”

        “姑娘生的貌美，若妾身见过，一定有印象。”

        燕棣拉着燕染在对面坐下，道：“我与褚老板是朋友，舍妹心直口快姑娘别介意。”

        丽娘摇头，称自是不会。

        燕棣：“你们中桑人杰地灵，这幻戏除你们演过，还有谁演过？”

        丽娘想了想道：“我们艺人混饭吃，绝活都是不传之密，我不能把如何演的告诉公子，但能向公子保证，这出幻戏从设计到演出，只有我和良哥能完成，别人练个一年半载也能做，但目前不行。”

        有才学的人多半自傲，混江湖的也不例外，燕棣完全信丽娘的话，因为他相信褚老板的眼光。

        若非独一无二，不会直接请至花港夜诗登台。

        “可我怎么觉着眼熟，似曾相识呢？”燕染心有不甘道。

        丽娘：“或许，是姑娘在其他地方看过我们的场子？”

        燕染：“你们都在何处表演过？”

        “这……”丽娘浅浅一笑，脾气很好道，“去的地方太多，说不过来，中原五国都去过。”

        “河凌、燕京可曾去过？”燕棣道。

        “不曾，我们从中桑来，先往北再往南，这两个地方还没去。”

        看来，似曾相似依旧是燕染莫名其妙的想法，是留在她记忆中错乱五章的想法。他解了自己的牌子，是一枚玉制金丝勾纹的飞鱼令：“多谢姑娘如实相告，这个牌子送你，若你们去了燕京或河凌，可助你方便行事。”

        丽娘震惊又有些惊喜的接过牌子，飞鱼令的牌子她自然也认识，那么眼前的人就是飞鱼令主了？

        没想到飞鸟令主清隽不凡，飞鱼令主姿容更甚，还多潇洒旷达之气。她记得，这个人昨日还给她叫过好。

        丽娘又看了看燕棣身边的人，更多的事她不会多想。单看他对身边女子的关心爱护之意，定是情根深种。

        他看向她的眼睛，是有光的。

        期望又落空，燕染有些闷闷不乐。燕棣拍拍她的肩膀，也不足以安慰到她。

        正当他们转身要走时，丽娘突然道：“等等！”

        她越过圆桌，三两步行至燕染面前，伸手虚虚的遮住了燕染的口鼻。

        燕棣：“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曾见过姑娘，但你方才低头的瞬间，让我想起曾见过的一个人。”丽娘再三打量道，“尤其是这双眉眼，简直一摸一样。”

        燕棣不可置信道：“此话当真？”

        “自然不假。”

        燕棣继续追问道：“你何时何地所见？”

        这件事并不久远，何况那位姑娘眼睛清亮，生的极为好看，给她的印象很深。

        “大概两个月前，我和阿良哥行至武夷山附近，你们当明白，干我们这行的人，时间久了，一身痛病，便想着去山上找医圣仙要两幅药。”

        但他们还没上山，就听说医圣仙去了陈家村悬壶济世，他们只好半路拐弯去寻。

        武夷山，一处与世无争之地，在民间的口碑极好，任意一位长老拉出来，都是在某一方造诣极深，了不起的大人物。

        其中医圣仙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现身都只为济世救人。

        丽娘还记得那天下着雾雨，淋在身上挤不出水，却潮黏黏的，医摊前求药的人自发的排着长队，她与良哥排在后面，轮到他们时，天都快黑了。

        医圣仙救人不收出诊钱，药钱也是看着给，她与良哥虽干着杂耍的把戏，风餐露宿的，实际攒了不少钱，她感念医圣仙的仁慈，当时给了十两银子。

        医圣仙身边的姑娘，收钱时还看了他们一眼。

        那位姑娘素纱遮面，衣服也不华丽，可那一身气度，仿若九天仙子入凡尘，从小金枝玉叶养到大。

        可她丝毫不娇气，再苦的药渣说尝就尝，再脏的病人说碰就碰，很重的药材搬下来，也毫不喊累。

        他们走时，依稀听到医圣仙问：“可还记得山橘叶的药用？”

        “祛风，散瘀生新，敷跌打，止燥咳。”

        “如何用药？”

        “取……”

        丽娘道：“我听医圣仙唤她阿辞，旁的人都称她辞姑娘。”

        燕染走更近，认认真真的看着丽娘：“你看清楚一点，当真是一模一样吗？”

        燕染离的太近，差点撞到丽娘身上。燕棣拉着她往后退，丽娘也退了一步：“自然是真，现在仔细想想，你们连声音都是一样的。”

        只是阿辞姑娘语调偏冷，不近人情，眼前的姑娘却暖暖的，娇俏温柔。

        燕染一只手快摸到真相，脚下却悬空的让她十分不安稳。她想问的更多，突然外面一阵喧闹，几个人招呼不打的就闯了进来。

        竟然全是燕染认识或眼熟的人。

        燕璎不知燕棣与燕染也在，很是惊诧：“你们怎会在此？”

        燕棣在燕璎进门的瞬间，松开了一直抓着燕染的手。

        动作落在燕璎眼里，眼神当即黯了下来。

        燕染正六神无主，丽娘不宜说的太多，燕棣自圆其场：“染儿说昨日看幻戏，想起些旧事，所以来问问。”

        燕璎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可想起什么了？”

        “不曾。”

        看样子也是没有，燕璎想。他还真不知是让她想起好，还是不想起好，可无论哪一个，燕染对他都一样的无情。

        也是心痛。

        燕璎今日有更重要的事，便没纠结太久，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定国大将军的三子柳义和，一个是与丽娘搭档的另一个幻戏师，苏良。

        燕璎朝后道：“你来问。”

        柳义和沉默了会儿，燕棣意会，毫不在意道：“可用我们回避？”

        有眼力见的人，该退的时候自己就退了，哪还用得到提醒，燕棣还是第一个明言问他要不要退的。

        燕璎看了看燕染又看了看燕棣：“不用，也该谢谢你出手相助。”

        燕棣听不出别人谢的客套。真心应承道：“不客气，尽臣民之责罢了。”

        昨日抓到的海外刺客，窃取燕国军事布防，一夜审讯，他咬死情报已经递交出去，没在他身上。

        柳义和长得高高大大，心思却很缜密，他一路追踪，知道刺客根本没有交接的时间，但凡有人接头，他早逃脱了。再者，刺客一行，重要的任务都交给死士，一旦泄露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

        一夜严刑拷打，一句都没有招供，后半夜才从他破烂的衣衫里面，查到拓写的布防图，可惜只有一半，缺失的另一半才是核心。

        柳义和：“昨天的刺客有一次换衣，就在你们休息的房间，你们离开时，可有可疑之处？”

        大致的情形苏良已经交代过，来问丽娘不过是确认。丽娘把能想到的完完整整说了一遍，与苏良的话并无不同。

        柳义和沉思丽娘话里的真假，然后，朝燕棣抱拳道：“刺客换的是令妹的衣服，令妹身上，是否也该搜查？”

        燕棣一把将燕染拉到身后，盯着柳义和的眼睛仿佛有未烬的火光，随时燃烧一样：“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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