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安顿2

秦屹把所有东西全都搬到自己的五十号住宅之中时，突然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自己其实是在做梦吧？

        为什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最近几个月来，他其实经常觉得自己可能是陷入了一个荒诞的梦里。

        正当壮年的父母，怎么会突然去世了呢？

        自己本来规划好的人生，怎么成了突然就要早早回去接父亲的班了呢？

        那个温暖美好，永存记忆之中的家，怎么会变得又黑暗又冷清了？

        以至于他上任后的种种努力和成就，都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让他的感触不那么真实……

        而现在……是另一场梦吧？

        因为梦中不堪忍受，所以逃到了另外一场梦里？

        他看了一眼正在努力规整东西的黄昕鹤……还带上了她，这个吸引了他目光的小小实习生……

        自己就这么喜欢她吗？

        如果她也只是存在于这两个梦里，那么，她又代表了什么呢？

        总不能说，自己理想中的女性就是这样的吧？

        他举目四顾。

        小秦总这辈子，还没有住过毛坯房。

        他听到左邻右舍都在欢喜地惊叹这里领主大人的慷慨，他也在书中知道类似这个地方的背景的欧洲中世纪的农民们都是什么样的生活水平，但是他依然觉得这房子有点……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黄昕鹤似乎觉得还可以，她里里外外地设法安置好东西，尽力让每个地方都得其所哉，但其实他们的东西少得可怜，这个毛坯房里又没有任何家具，实在也没什么可布置的。

        领主大人给每个农户准备的房子其实还算宽阔，毕竟这里地不值钱，前面留了院子，后面也留了院子，用木栅栏圈出来，将来可以养些鸡鸭，如果想添大牲畜，还可以弄个牛栏或马厩。

        房子本身却不大，只有三间，秦屹觉得难以接受的，却不是房子小，除了这种地面全是泥土、墙壁全是石头的毛坯状态，就是没有厨房和卫生间。

        他在英国时也租过小公寓，也不比这儿大多少，但是没有厨房和卫生间……

        “没有厨房……”他犹豫着，“怎么做饭？”

        “而且也没有卫生间……”

        黄昕鹤对于厨房也没有什么概念和解决方案，当然，她很清楚这里不可能有外卖来解决饮食大计，这点她决定一会去问问杜斯太太和别的主妇，看看大家都是怎么解决的。

        卫生间的问题她却很明白：“……你知道欧洲中世纪的时候那些骑士们都是在城堡的大厅里随地大小便的吗？文明一点的也许会找个没人的树后头……印度到现在不还是家里没厕所吗？所以我想这里的人可能也不需要家用卫生间……当然，也不会有下水系统。”

        秦屹看她说得很冷静，不禁有点为她着急：“我倒是无所谓……你可怎么办？”

        黄昕鹤沉思着：“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和农村一些地方学习，隔出一间卫生间来，然后连通一个……化粪池。但是，那需要有人挑粪……”

        秦屹脸都绿了。

        他第一次后悔没有反悔来这里……他还是应该带着黄昕鹤去城镇里找个法子暂且安身的。

        想过要想当个农民不容易，但是还没有具体想过有多不容易……

        挑粪……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黄昕鹤这样娇小的女孩子去挑粪吧？

        可是让他挑粪……他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心理铺垫……

        他受过的教育里也有过一丁点关于农业的最基础常识，他知道庄稼需要肥料，其实粪便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难得的好东西……弄个化粪池可能是目前最理想的解决之道。

        也罢，他还有表和袖扣可以卖，黄昕鹤卖首饰的钱才花了一点点，也许花钱雇人挑粪也是个解决之道……谁说佃农就不能再雇短工呢？

        黄昕鹤不像秦屹那么烦躁，她对于布置一个未来要居住一段时间的住所很感兴趣。

        尽管这个时间段可能并不会太长。

        她充满兴趣地去拜访和咨询前后左右几户邻居家的主妇们，询问通常如何解决厨房的问题，以及家具的问题大家打算如何解决。

        ——毕竟，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没有携带任何家具。

        她的问题有很多人乐意回答，因为大家本来也在讨论这两个问题：

        “厨房……哦，我想在厅里一个角落开辟为厨房，弄个土灶……我们家原先就是这样做的……后来我出嫁了，那里家家户户也都是这样……”

        “哦，我可不会这样做。”杜斯太太说，“那样油烟太呛了……亲爱的，让我告诉你我会怎么做：我会让杜斯先生给我在这儿另外做个窝棚，在这里搭上灶……这就是一个合格的厨房了。”

        杜斯太太自诩是这一队人中的体面人，她的解决方案也是比较能为黄昕鹤所接受的，虽然黄昕鹤觉得像杜斯太太这样的人，虽然现在只是一个佃农的老婆，但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乡绅的妻子，拥有一个又大又干净，有漂亮的百叶门雕花橱柜，色调温暖的餐桌椅和明亮阳光的厨房……

        鉴于现在基本还需要点火烧木柴的方式来烹饪，黄昕鹤决定她自己的厨房必须独立出来，而且尽量不像个窝棚而是正式的屋子……

        至于家具，大家的说法都差不多，在这个招募而来的车队里，六十多户佃农中，有两个通晓木工活的木匠，大家伙儿的家具都准备跟他们俩订，但是原料必须自己准备：也就是说，必须自己去伐木。

        当然，工钱也是不可少的。

        “亲爱的，”杜斯太太说，“我建议你马上就去订，要不然可要排很久的队呢！”

        是的，两个木匠，六十多户完全没有家具的人家……真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没有定做好家具之前呢？有什么法子能对付？”黄昕鹤希望听到别具一格的生活智慧。

        但这一次杜斯太太也没什么新意了：“哦，床就用稻草铺就好了，垫个床单一样睡！至于桌椅，找点平整的石头或树桩吧！”

        其余人也全是这样打算的！

        黄昕鹤回到“家”时，“哥哥”秦屹也正回来。

        他去问领取农具和粮食的事了。

        并且带回来了一堆粗铁木柄的农具和一袋子小麦或别的什么粮食。

        可即使带着这些，他看上去也实在没法像个农夫……小秦总实在是有点过于器宇轩昂气质高雅了……

        嗯，像是去体验农村生活的……

        “……粮食暂时只能给一个月的，说领主大人还在挪别地粮仓的存货……以后我估计也只能按月提供……”

        这叫人不大愉快。

        粮食，有时候就等于生命。

        按月提供，命就掐在别人手心里。

        当然，黄昕鹤也不是不能理解，一旦粮食全给了，人却卷着所有口粮跑了，对于领主而言，也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她只是轻轻叹了叹气，点了点头。

        秦屹的性格，只会比她更反感受制于人，他皱着眉头将口粮的事揭过，提起相对令人高兴一点的农具的事。

        原来，领主不但没有完全准备好房舍，农具也还没准备好，他招募了一个铁匠，在这里打农具，但铁匠是普通人，当然不可能有魔法师的效率，现在，佃农们的六十多套农具，才打好了一半。

        因为秦屹先去问了，农具就先给他了一套。

        要是去晚了，就得等了。

        现在六十套房子还没完工，抽到五十九和六十的两家还得在别的人家里对付两天呢！

        这一半的农具不知道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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