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束

雨天。

        灰蒙蒙的大雨倾泻在天台上。

        雨顺着手臂流到紧紧拉住悬在空中的男人的手掌，让双掌之间的摩擦渐小。

        快要握不住了。

        她再一次提力想将这个放弃求生的人拉上来。她的双臂在猛烈地颤抖……

        雨太大了，在一片模糊中她看着他的眼睛，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在雨声中，男人的声音像卡机的收音机。

        “谢……谢你没……有用……的我……不能连……累……你……抱歉”

        男人觉得自己很可悲，连到死的时候可能还在被监控着。

        不能说出来，不能连累枝子。

        如果他说出这个秘密，那么死的不止是他。

        她在心里说道，她不需要知道这个秘密，她只想要他活下来。

        “相信我。”

        “相信我……”

        男人注定活不过今天。

        手掌一阵松动

        不要！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

        男人的大拇指在她的手心中划着什么，她在湿意中费力地辨别：wine

        在最后，男人猛地抬头，用无声的唇语传递了他最后的生命讯息。她费力睁着眼，花…花坛。

        “桃园是个好孩子。”

        他的手向下一挣，整个身体瞬间向下坠落，好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落，她下意识向前倾去想要够到他的手。

        “桃园！”身体被骤然拉住，连着拉住她的那个人向后摔去她感觉她的灵魂被拉起，整个人飘飘忽忽不知何处。

        这么高的楼掉下去一定死了吧？

        好孩子，我才不是好孩子呢。

        这个念头从脑子中蹦了出来，桃园枝子怔然着双眼，耳鸣，嘈杂好像电流声充斥着她的四周，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也许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看着那个人。

        她知道他是谁，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就知道他会来——安室透。

        或者叫他波本更合适。

        但桃园还是下意识地装着茫然隔着雨幕辨别着他的身形。她双唇颤抖着吐不出一个音节。

        波本抱着她，额头贴着额头。

        他说，别怕，我在。她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他躯体的温度，脊背却一阵发凉。

        她的脑子空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灵魂准备转移

        【滴】

        【身份确认中】

        桃园枝子从他怀中抽离，两人之间隔出间隙。

        波本看着她。她发现好像有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了。

        雨水顺着金发滴落，流进单薄的t恤，他很懂得将自己装的无害，像现在这样。

        灰蓝色的眼睛看着她，桃园枝子却看见了浮于表面的关切温柔下的冷漠。

        撕开伪装的外皮，他就是黑衣组织最好用的一把刀，野心勃勃，不择手段。

        在她看着他的同时，波本同样看着她，很轻易地看出了她的戒备。

        审视的眼神直白的让桃园枝子不可避免地感到窒息。

        就在她以为波本下一秒就要动手杀人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她再次被揽住，杂和着淡淡的香水味，要缺氧了……

        波本无视了她的抗拒，贴着她的耳根“枝子在怕我吗？”像情人间的调情，打湿的发丝粘连在一起，紧贴着脸颊，交绵的呼吸让桃园枝子心脏骤缩。

        回答他的是抵在后脑的冰凉硬物，看着他错愕的样子，她在心里浅骂一句：我怕你妈啊。

        趁着他愣住，桃园枝子迅速起身，和他拉开距离，枪口依旧对着波本。

        【身份信息：

        姓名：桃园枝子

        性别：女

        年龄：20岁

        阵营：红方

        职业：侦探】

        四目相对。

        一声轻笑响了起来，“什么时候发现的？”波本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睛幽深。

        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格变化这么大呢？

        他看着拿枪的手下意识抓紧，却还在不住地颤抖。

        “枝子，你想杀我吗。”他依旧像往常一样露出微笑。

        “咔”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规则重申】

        她看着波本，他随着她起来的身影犹如阴影一般。

        他一个闪身到了桃园枝子面前，反手将她钳制住，她侧身避开，拿枪的右手却被拉住，左手对波本就是一刀，波本俯身避开，顺着她的力道一用力，一阵剧痛后，桃园枝子手上力道一松，手上的枪脱落，又被波本握住。

        那只拿枪的手稳稳地对着她，不曾偏移分毫。

        【灵魂转移只适用于当前身份死亡，转移后身份种类由宿主指定，其余随机，转移一旦确定不可更改，转移时限两分钟，若身份死亡时间早于确定转移时间，或超出时限死亡，则转换作废】

        【请宿主确定】

        “看来你是选择与我们对立了。”他嘴角的弧度不曾下来，但隐藏在背后的怒意酝酿着。

        没关系，还在可控范围中，她深吸一口气。

        背后就是天台边缘，在这里，风雨似乎更猛烈些。

        被枪爆头几乎是瞬间死亡，但她不能保证波本什么时候会杀她，或许是两分钟后，或许是现在，时间紧迫，她需要占据死亡主动权。

        我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直接给自己一枪，现在还要和这个黑心黑皮的家伙扯皮。

        啧，麻烦。

        ——呼

        首先，降低他的戒心。桃园枝子垂下眼帘，逼迫自己思考还可以用的办法。

        我喜欢过他，但他对我并不排斥。可他不喜欢我，或许对于他来说，他对“喜欢”这种感情抱有兴趣，所以他接受了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对他来说具有价值。

        现在，我“背叛”了他，威胁了他生命的我失去了价值，所以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那么，对于这样一个掌控欲极强的阴谋家来说，什么能挑起他对我的最后一丝兴趣？

        背叛者的示弱？笑死，小说中这样子的都直接上天了，还给你哔哔两句。也不能像主角硬刚，她都能想象到他是怎么冷笑一声，骂她一句傻逼（雾），然后她哔还没哔就gameover了。所以……

        思考不过几瞬，桃园枝子做好了决定。

        她把双手抬起，缓缓覆盖住那只拿枪的手，将它靠近自己。

        波本没有反应。

        “我以为我不怕，不怕死亡的。”

        她的双眼紧闭，唇角捋成一条直线。

        我以为你是可以相信的。

        “在死亡到来之前，我的主观臆断蒙蔽了我自己。”

        在知道这是不同世界前，我几乎是盲目信任你。

        即使知道了你的纯黑的本性，还是愚蠢地妄想找回你失落的正义与信仰。

        “我错了。”

        我错了。

        “我惧怕死亡。”

        你不是他

        “我现在才明白，如果别无选择，我或许会放弃我的底线。”

        可我有选择。

        桃园听见雨声中传来略带愉悦的声音“所以……”他的手有所松动，就是现在！

        “砰！”

        一声枪响，桃园枝子在他兀得睁大的眼中向后倒去，坠落高楼。

        —确定

        【滴】

        当一切归为寂静

        【身份确认死亡】

        【灵魂确定转移】

        ……

        所以，波本

        来日方长。

        ——

        “我现在才明白，如果别无选择，我或许会放弃我的底线。”

        波本听见面前的人低沉的话语。可是你确实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他莫名感觉有点高兴，也许是她态度的软化。如果桃园枝子加入他们，她可以活下来的。比起那些一根筋的日本警察，审时度势才是最优选，她向来很聪明的。

        他稍微放松了点，带着笑意开口“所以……”你的选择是？

        话音未落，她已经给出答复。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桃园枝子向身后跌去。枪的后坐力让他的手有些发麻，可是扣下扳机的人不是他。

        远处，狙击手收起了对着波本的枪。

        波本耳边通讯器传来男人的声音“这次算你过了，没有下次。”通讯中断。

        阴沉沉的雨水打湿了他，金发垂落在他眼前，他的眼睛看向天台边缘，却始终没有走过去。周围只剩下喧喧雨声，还有自己浅薄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他将湿漉的头发向后撩去，露出不以为然的笑，耸耸肩，“还真是无情啊……gin。”然后收起枪，转身向后走去。

        远处高楼上，基安蒂擦拭着被雨淋湿的枪。傍边的女人通过望远镜，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开的波本。

        “琴酒也太多疑了。波本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组织？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你这话最好别给他听到。”

        基安蒂撇撇嘴，她又不傻。

        女人思绪飘远。

        在发现波本身份出现偏差后，他们就决定将计就计，按剧情原本走向发展。本来以为……没想到波本竟然黑得彻底，桃园当众直接脱粉。

        【桃园枝子：我觉得我在演戏方面是个天才。】

        【高岛智久：？】

        【长谷泽（梅多克）：？】

        【长谷泽（梅多克）：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桃园枝子：什么意思？你们看我抵着生命威胁的压力和波本搞暧昧，他还觉得我喜欢他！！！没有一点点怀疑我哦～嘻嘻】

        【长谷泽（梅多克）/高岛智久：：……】

        她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她知道，却还在下意识地蒙蔽自己。

        想起刚刚波本的举动，虽然有些意外……喜欢一个人藏不住，他的演技不愧是名柯世界的countatthetop。

        “梅多克，想什么呢，走了。”

        “没什么，走吧。”

        ——

        雨小了，爱情剧本落幕了。

        一只花猫从角落蹑手蹑脚地出来。

        它走到天台花坛上，翻了一会儿，用嘴巴叼出一个黑色的u盘，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没有久留，迅速溜走了。

        高楼下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警方正忙着疏散围观的群众，排查着大楼中的人员。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男性死者身份不明。”

        “女性死者……”

        站在一旁被称为高岛警官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天，在低头看了下手表，等待着什么。

        现在，到我们的剧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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